沈锦文心底明白宁修睿之意,养尊处优之人,哪怕身着粗布衫,可一个人的气度,举止,皮相总会有截然不同之处。
只是,她发现的是另一个了不得的事情!
“师爷,这个人有问题!”沈锦文面色大变的叫道。
贾群神情冷漠的打断沈锦文,冷冷的道,“不必看了,是我。”
“这——!”杜绍平一震,眼底是无法掩饰的慌乱。
贾群眼神冷厉一扫,示意杜绍平噤声。
杜绍平急出一头冷汗,站立不安。
此时,贾群转向宁修睿,神情犹如佛祖端坐菩提,眸光里闪着一丝悲戚的怜悯,“你跟我来,我有话要与你说。”
宁修睿皱眉,心里微微一动,面上没有一丝表情,松开贾群,气度从容的应声道,“好。”
沈锦文心中焦急,意欲上前拦住他,可她脚步才要迈出,就被杜绍平的人团团围住。
嗖嗖嗖,刀光冷锐。
沈锦文眯了眼,倨傲的杀意倾泻而出。她越发觉得其中有诈,朝宁修睿二人的方向,大声提醒道,“小心!他身上有毒!”
宁修睿的背影停顿了片刻,而后继续随着贾群朝竹影婆娑的小径走去。
“你听见了,你不怕我对你动手?”贾群嗓音沙哑,血珠从他的断指处,一滴一滴落在地上,他的面容泛起淡淡的青。
“我从不知何为怕。”宁修睿墨玉的眸子波澜不惊,嘴角闪过一丝极微弱的自嘲。他本就算半个死人,死都不算什么,还有什么能真正令他怕。
贾群神色复杂的在一树盛开的石榴花下停住脚步,银辉月色,繁华绚烂,他感慨道,“那年宫里就属这花开得最好,年年月月花相似,岁岁年年人不同。人都是健忘的,当年的美景,如今又有几人记得。”
宫里?
宁修睿心脏猛地一缩,脑中有什么炸裂开一条缝隙。年少在宫里的那段日子,他已经记不得,可是眼前石榴花盛开的红,却让他真真切切的感到前所未有的熟悉。
“你想知道,我为什么要杀沈般若?”贾群眼中闪过悲凉的笑,立刻又淡下来,默然的神色里,隐约含着几分认真,看向宁修睿的眼神,竟有几分难以言喻的慈爱。
宁修睿徒然发冷,莫名感到一丝恐慌,顺着冷风飕飕的灌进身体,前所未有的冷。他意识到不对劲,上前一步,抓住贾群的肩膀,质问道,“别再故弄玄虚!你们已经逃不掉,告诉我真相。”
“宁王爷啊,宁王爷……你终究还是怕了……”贾群冷笑起来,笑声肆意而充满欣慰之情。
宁修睿呼吸一窒,墨玉的眸光顿时下沉,一道凌厉的光如剑芒一般射向贾群,声音冷厉得有几分颤抖,“你服了毒!”
贾群笑得越发狰狞得意,一股暗黑的血从他苍白龟裂的嘴角溢出,“我知道,你还想问我是谁。”
宁修睿眉心一压,即刻钳住他的下颚,屈膝撞击他的肚子,想令他把毒吐出来。
“晚了,没有用的。这毒,世上无人能解。”贾群口里吐出一口乌黑的毒血,飞溅到宁修睿如雪的月锦衫上,犹如落下的石榴花瓣。
“为什么要这样做?”宁修睿内心有无数的疑问在沸腾,如果贾群死了,一切谜底就会跟着他埋葬!五年,整整五年时间,他费劲千辛万苦寻找的真相,不能眼睁睁的看着就这样被掩埋!他要给般若一个公道,给那八个惨死的女子一个公道!
贾群剧烈的咳起来,黑色的血从他的眼角,鼻子,耳中溢出来,越来越多,越来越多。
他的双目快速的失去聚焦,变成渗人的黑窟窿一般的模样,他用尽最后一丝力气,紧紧攥着宁修睿的衣袖,五官扭曲成诡异的角度,“所有的答案都在……在你心里……”
贾群用尽最后一丝力气,字字如刀,“你才是真正的凶手!”
嗡——!
宁修睿头痛欲裂,两侧的太阳穴几乎要炸开。
身后响起急促的脚步声,沈锦文气喘呼呼的追赶过来。
月色下,一树盛放的石榴树旁,宁修睿半跪在地,贾群面无血色,七窍流血的僵直躺在地上。
沈锦文脚步僵住不动,内心一片纷乱。
宁修睿长眸微敛,“你都听见了?”
“嗯。”沈锦文缓缓的点头。
“有什么想法?”宁修睿偏头看她,墨玉的眸中是一如既往疏离的倨傲。
“……”沈锦文面色复杂,用力抿唇,桃花眼里是绝对的认真,“这案子没完。”
“的确,真是个有趣的结案过程。”宁修睿挺拔的身体缓缓站起来,侧身看一眼地上贾群的尸身,目光里是深不可测的情绪在蔓延。
沈锦文气息还有点不稳,隔着重重夜色,看向他,“其实,我有种感觉……他是冲着你来的。”
宁修睿不置可否的看她一眼,没说话。
沈锦文硬着头皮,兀自道,“我觉得……他最后那句话,并不是指你是真正的幕后黑手,而是应该理解为他杀人是为了你而杀。”
宁修睿眸底亮起一簇火光,又快速平静下来,墨玉的眸光深如古潭,瞬也不瞬的盯向她。
沈锦文被他这样锐利的眸光看得浑身不自在,就在即将受不住的时候,忽而听见宁修睿淡淡道,“宁墨。”
一道黑影如闪电般敏捷的从高墙外跃入院中,宁墨恭敬俯身,“王爷,属下在。”
“给你一个时辰,查清回春堂所有人的真实身份,尤其是地上这个人。”宁修睿冷声命令。
“一个时辰……”宁墨有种巨石压顶的感觉。
“半个时辰。”宁修睿冷声。
“是!王爷!属下即刻去查!”宁墨不敢再争辩,话音一落,下一刻人已经出发。
“等等。”沈锦文忽然出声。
宁修睿皱眉。
宁墨站住了脚步。
主仆二人齐齐的朝沈锦文看过去,只见不知何时,她已经走到贾群的尸体边,看样子是在验尸。
而她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扒了贾群的衣服,从头到脚的开始审查。
气氛变得有些诡异,主仆二人脸色有几分难看。
“王爷,这——”宁墨。
宁修睿眉头微皱,摆手,示意他安静。
“这个人是太监。”沈锦文抬起头,一脸严肃的认真道,“而且是幼年时就被阉割的老太监。”
“……”宁修睿脸色明暗不定。
“明白了,即刻去查。”宁墨眼底露出惊喜,如此一来,方向就明朗许多。
“有没有瓷瓶之类的东西?”沈锦文抬头。
“有!”宁墨即刻拿出一个瓷瓶,将里面的东西倒空后递给沈锦文。
“你要这个做什么?”宁修睿冷声问。
“别说话,没看见我正忙着做正事。”沈锦文嫌弃的睨他一眼。
“……”宁修睿脸色倏地黑了一片。
下一刻,只见沈锦文凑近贾群的尸体,仔细的将他口鼻里溢出的毒血一点点收集起来。
宁修睿和宁墨的脸色一个比一个白。
这个女人果然是百无禁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