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背伤口被扯到,疼的她脸色惨白,双喜狠劲儿上来,索性挣扎着脱去背篓带子,使劲儿往一边一扯,竹篾断裂的声响与抽肉的“刺啦”声交织再一起,疼得双喜又差点儿翻白眼。
背篓终究是取下来了,早烂的不成样子。
双喜顾不得疼痛,哆嗦着打开看了眼,里头居然还留着两个桃子!
红彤彤的,扎进了竹篾,静静躺在背篓里。
难怪没飞出去。
双喜赶紧揪一个出来,当宝贝一般,捧着,哆嗦着唇角咬了一口,甜甜的,酸酸的,脆脆的,还是与下午一般好吃。
桃肉一口口下肚,鼻端却慢慢酸涩,她竟不知为何,泪流满面
不过一日光景,死过去,活过来,仿佛再重生了一回,死里逃生,真的是死里逃生啊!
双喜再不敢吓动了,蜷缩着身子,依靠在石头上,默默啃光了桃子。
老天爷可怜她,让她没死成,她却不敢再犯险了,就这般静静的佝偻着,等待天明。
月夜,并不安宁,狼嚎声声,虫鸣阵阵,偶尔草堆里窸窣之声起,双喜已经吓破了胆,生怕再看到蛇,每每听到这样的沙沙声,她都要惊恐的拾起木棍,一番敲打,直到声响远去,绷紧至极的身子才敢松懈。
这木棍也是她刚掰下的新鲜树枝,简单扯去上头分叉的细小枝垭做成的,用来防身。
她现在没力气真与野兽搏斗,但用来驱赶虫蚁,也聊胜于无。
下弦月慢慢起了毛边儿,慢慢的迷糊成了一片淡淡的白,双喜眼皮子打颤,就要昏睡过去。
正在这当口,猛的听到一声呼喊:“郑双喜!郑双喜!”
声音清冽,却又透着焦急与恼怒,活像人欠了他百八十两银子似的。
是个陌生人的声音,双喜迷迷糊糊中醒过来,这深更半夜,又是荒山野岭的,是谁再叫她?
该不会是山鬼魑魅,要来拿她吃肉去?
惶恐还没来得及升起,猛的又听到一声嘶吼:“郑双喜,给小爷滚出来,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声响过去,头顶几丈远处,蓦的出现个火把来。
双喜惊喜交加,到这刻终于听出来,是赵一鸣的声音!
她顾不得他言语里的威胁,赶紧扯起喉咙大叫:“赵一鸣,我再这儿,再这儿!”
喊了半天,头上赵一鸣却并没回应她,还在不停呼唤她。
双喜一急,知晓定是自己受了伤,气力不足,喊出来的话也不足以让他听清了。
眼看着那火把就要远去,眼看着这也许是唯一的救援机会就要错失,心底升起的万般惊恐,终究是化为了一声嘶声大吼:“赵一鸣!”
言语里竟然带了悲泣!
火把顿住,又折转回来,赵一鸣的声音响起来,带了丝不确定:“双喜!是你吗,双喜?”
黝黑冷寂的夜里,这一声呼喊显得格外真切,格外清晰,便连那语调里透出的小心谨慎与惊喜,都一丝不落全进了她耳朵里。
双喜终究是哭了,能活着,就是好的,希望终是来了。
她哽咽着喊道:“赵一鸣,是我,是我!我掉下来了,爬不上去!”
头顶处那人也不知听到没有,半晌后又喊道:“活该!折腾小爷,你咋不摔死得了!”
这一声诅咒,让双喜不由自主脑补他咬牙切齿的样子,然而此刻听到耳朵里,竟成了万般亲切。
她还来不及说什么,头顶处已经传来窸窸窣窣的声响,那火把却定在原地没动,应是有人下来了。
赵一鸣的声音响起来:“别动,就在原地等着我!”
随着窸窣声不断,那话语跟着近了几分。
难道他亲自下来了?
双喜来不及想太多,抬首往暗黑一片的头顶看去。
暗蒙蒙的夜色下,依稀可见一个矫健身影,似乎顺着绳索下坠,如翩翩鸿雁,转眼间竟然就落了地,停在她眼前。
双喜喜极而泣,透过婆娑泪眼,瞅了瞅赵一鸣的脸庞。
乌幽幽一团黑,看不清,可不知为何,她却能清晰看到他眼底的那两抹冷光,冷飕飕的,要杀人。
赵一鸣解开绳索,三两步跨到双喜身前,朝着瑟缩成一团的她伸出了手臂。
他力道很大,轻轻使劲儿,就将她提起来了。
脸庞贴近,双喜拿袖子抹了一把脸,看清他月夜下的俊脸,绷的紧紧的,那修长眉毛似乎要飞入发鬓,那喜欢说刻薄话的薄唇,也紧紧的抿着,便连那黑着的一张脸,似乎也更黑了。
双喜在瞅他,他也再瞅双喜。
四目相接,赵一鸣突然扯起嘴角,嗤道:“臭丫头,你为个野男人就来折腾小爷,胆子倒是肥!”
离得近,那说话的热气儿直往人头脸上冲,被救的喜悦涌上心头,双喜忽略他的刻薄话,焦急追问道:“赵一鸣,来的路上你可见到黑虎哥了?”
这话儿真是欠抽,赵一鸣没料到她一不答谢,二不心疼他费这般周折辛苦救她,开口便是那个男人,脸色再黑了几分,“郑双喜,你真想死啊!”
说着话就把她扬起来,似要将她抛下山崖。
吓得双喜“啊”一声惊叫,手脚并用,藤蔓缠绕大树似的缠紧他,紧紧的不放松。
被她这般依附,又是这般顺从,赵一鸣低低笑起来,环起手臂,将她紧紧搂进怀里。
双喜觉察到他的企图,生了丝郁气,正要挣脱开,突然又听他道:“你身上一股子怪味,郑双喜,你是钻了狗洞吧?”
这这这
双喜又气又羞,急忙推开他,却不想他也正有此意,这一推一送间,双喜冷不丁就这样后栽下去。
又是一阵“砰”声传来,双喜眼前冒起金星,昏迷之前,猛的听赵一鸣吼道:“双喜!”
声音里带着明显的惶恐。
她想笑,想告诉他,下头这石头很硬,她摔晕过去一回的,现下再摔一回,虽然很疼,应该死不了。
然而忍着剧痛,她嘴唇抖动两下,终是眼前一黑,又昏死过去了。
冷风凄凄,夜枭声声,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半山腰上,枯藤老树之间,赵一鸣慌张蹲下身,将双喜抱起,紧紧箍在怀里,贴着她脸颊,再说不出话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