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早上的店里没什么人,店掌柜的听清双喜来意后,把那两半玉环端起来,迎着光亮细看,看了半天,才又递回去,睁着三角眼,抖着胡子,瓮声瓮气道:“小姑娘莫要说笑了,就这,也不过一两银子,别说是好的,眼下都碎成这样,能置换成十个铜板子就不错了!”
双喜听了,笑的脸上开了花儿,自言自语道:“果然那色胚就是个唬人的骗子,当我三岁娃娃耍我玩呢!”
老掌柜一双三角眼还粘着玉佩不放,听双喜嘀嘀咕咕也没听清,翻着眼白问道:“小姑娘还要不要典当了?真要典当,我与你算十二个铜板,多出两个钱。”
双喜瘪瘪嘴,强忍着心里的喜悦,摇摇头,又问道:“老先生,我要镶个金丝银线,与它修补好,得花几个钱呢?”
双喜考虑的周全,如果那色胚不接受还钱,回头打听好价钱,做个金镶玉还他也成,总不至于贵成六十两罢。
老掌柜捋着胡子思量一番,报了三两银子,说完劝道:“我说小姑娘,这么个破玉环,实在不值得你再折腾一回,你要真喜欢,不如卖与我,再填几个钱,买新的,我这店里昨日新到的货,可与皇都的款式都一样,要不看看?”
老掌柜盛情相邀,双喜赶紧拒绝了,该打听的事儿都打听完了,她就赶紧的出了门,急急出了铺子。
心里的石头落下,刚刚卸下担子,转眼又开始发愁了,咸鸭蛋该如何卖出去?大点的酒楼昨日她都跑遍了,全都不收,也只有到那些乡野脚夫吃饭的地儿去打探打探去,眼下鸭蛋已经腌制的有些咸了,再耽误下去,只怕咸的下不去嘴了。
双喜急急的先去了菜市场,采买完鲜鸡蛋,又简单买了点肉,就往家里赶。
回家后,三喜刚刚洗完一家人的衣裳,正再院中铲满地的鸡屎。
瞅见双喜回来,三喜赶紧进了闺房,献宝似的递过来一双黑面布鞋,笑道:“二姐,给你吧,趁早儿送过去”
“哟,两天工夫你就做完啦?你可真快!”双喜喜滋滋接过鞋子,蹙眉又道:“好是好,只不知道这尺码合不合黑虎哥的脚啊”
三喜抿嘴一笑,打趣道:“二姐,你傻啦?去年你还给黑虎哥哥做了好几双鞋呢,放心,鞋底儿都是我帮着纳的,准错不了”
双喜听了这话,眉眼松开,也跟着不好意思笑了笑,说道:“那好吧,吃完午饭我再去打探下鸭蛋的去处,晚些时候我便找黑虎哥,咱们吃了人家多少野鸡了,不还这个人情,心里过不去”
“光还人情这样?”三喜挑着眉毛,捂嘴吃吃笑:“二姐你就没别的想头?”
没料到这本本分分的妹妹居然还这般打趣人,双喜脸一红,心里蓦的跳动了下,越觉得脸上矂的慌,笑道:“去去去,边儿去,你多大个人,还笑话姐姐来了?”
“哎我才比你小一岁呀”
姐妹两个绕着堂屋笑闹一番,到了下午,双喜去了西头好几处饭馆打探,有两家留了她的鸭蛋下来,剩下的几家,还未待双喜一五一十说个明白,便被人请出了屋子。
感叹下生活不易,好在不管如何,鸭蛋至少也送出去两家了,虽然没有落到一个子,也比在家里的罐子里躺着强。
到申时初,双喜提着篮子,一步步朝着北街而去,那里是黑虎家,以前她也走过许多回的,眼下再走老路,脚底下虽拿的稳而快,心里却不知为何生了些慌乱来。
北街有些偏,比起西大街来,破败程度不呈多让,只那道儿比几条街都宽敞,平日里跑马的,赶车的,走这条道比别处的要多些。
黑虎家就在北街后街尾,双喜低着头赶路,踏脚还未来得及进后街,就在北街街口处与黑虎正面碰了个头。
双目相接,黑虎笑了,憨厚的脸上露出几分切切实实的惊喜来,“双喜,你咋来了?”
瞅见黑虎这般高兴,她竟然不知为何,脸上又开始烧的热热的,双喜抿嘴笑笑,没说话,低头从篮子里掏出布鞋,递过去,轻声道:“吃了你好多日子的野鸡,我都不好意思了,这鞋你拿去穿,是三喜做的,她手艺比我好”
黑虎眼珠子又亮了几分,竟是喜得不知如何是好了,傻愣愣直冲着双喜乐,好半天才反应过来,伸手接了布鞋,那眼睛却盯着双喜看,喃喃道:“双喜,打猎抓野鸡给你吃,我高兴呢”
这可让双喜不知如何回答,只觉得这样傻傻的站着,与他这般傻傻的说话,简直是傻极了,可心里淡淡的,也觉着暖意融融。
她偷偷抬眼,就瞅见黑虎一双眼睛亮的跟灯笼一样,直直看她,当下脸上越发烧的很,咳嗽一声,掩饰掩饰下噗通噗通乱跳的小心脏,正要开口说话,冷不丁黑虎又道:“双喜,你这身衣裳真好看,你也越来越好看了”
双喜听了这话,越觉得脸上烧的慌
北街虽说偏然而人多眼杂,都是街坊,被瞧见了也会乱嚼舌根,双喜不欲多待,赶紧的劝道:“回去吧,黑虎哥,我这就走了”
黑虎听到她要走,心生不舍,想留又说不出口,只好紧巴巴说道:“嗯,你回去,还等我些日子,我上你家提亲去”
听到提亲二字,双喜就跟被针扎到一样,要跳起来,可不知为何,却并未如上回那样,满心厌恶,只是觉得有些惶恐陌生,当下也顾不得这么多,只恨不得快些走远些,免得与他再这路上耗着,被人拿捏说道。
遂也没回黑虎的话,赶紧的低头往家小跑去。
小跑出了一段路,双喜喘着气,靠在一颗陈年古树下喘气儿,心跳依旧慌乱,但总算缓过来了。
双喜不知自个是怎么了,以往那般不待见黑虎,这会子也不知是遭了什么邪,竟觉得那老实本分的呆样,看着也顺眼了几分,那厚实宽大的后背胸膛,似乎也比以往顺眼了,他似乎没想的那般不堪,也能为她遮挡些风雨,也知晓心疼她,爱护她
她心中胡思着,垂眼走路,也没看眼方,走着走着,突然一阵热气直朝着她脸面扑过来,双喜一抬眼,就看到两个潮乎乎的大鼻孔,惊得她又猛的后退两步,凝目细看,这才看清那大鼻孔居然是一个高头大马。
应是她低头走路没注意,往马跟前撞了。
那马也有脾气,双喜离它站远了些,它还不解气,直昂着脑袋冲她不停喷鼻气儿。
视线继续向上,马背上,赵一鸣蹙着眉,嘴角噙笑,只一双眼睛,冷的跟个冰刀子一样,一刀一刀,甩向双喜。
好一副皮笑肉不笑的刁钻样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