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MySoul》意即“我的灵魂”,是July在丁亥年发行的一支钢琴曲,其主旋律舒缓中透着淡淡的悲伤,而副旋律又是典型嘻哈风格,轻快而动感,这两种截然不同的意境矛盾地糅合在一起,让听者分不清究竟是忧伤还是快乐,所以曲名又被译成《忧伤还是快乐》。当年姚沛在风簸推荐下听到这支曲子后,立即对其爱不释手。
大一那年圣诞节前夕,一个因为蹭课熟络起来的物理系学长透露出Ivan要在晚会上弹奏《MySoul》的消息,姚沛便跟着没日没夜地练习这支曲子,后来学长又说Ivan把节目取消了,问姚沛愿不愿意顶上,姚沛犹豫过后还是悻悻然答应了。而整个晚会期间,姚沛没见过那个日理万机的IvanLance。
“安然,我在圣诞晚会上弹过这支曲子的事,你怎么知道?”
“我同学告诉我的啊!他说那个学动画的、总蹭课的小女生知道我喜欢,特意出了这个节目。他还让我一定过去看。难道不是吗?”
“是也不是。”姚沛轻叹一声,“我以为我隐藏得够好,原来还是有人能看明白。好吧,今天就满足你的愿望。”
推开安然,姚沛一步步走向琴台,先是伸手把趴在地上的小琴师拉起来,又扶正琴凳,十指轻轻搭在黑白琴键上,虔诚地叩击下去。
钢琴曲进入了剔去修饰的主旋律,一台钢琴的独奏,反而更强调了那种凄迷的、透进灵魂深处的悲伤,姚沛闭起眼睛,在熟悉的旋律中忆及那段泛黄的时光旧影,不觉中好似有液体渐渐濡湿了眼眶。
八年了,从初中毕业踏上离家班机至今,八年时光已经翩然而过!度过了那么多看似饱满实则蹉跎的日子,直到近些时候才渐渐悟得,原来成长从来不止是一个人完成的事!
就像老父忍辱、老母负重、哥哥杠起几乎家破人亡的危局,却仍支持着她富足甚至奢侈的生活;就像风簸的文字和IvanLance的嗓音姓名,不知多深刻地介入了她精神与人格的构建;就像一同起床、一同跑操、一同食堂打饭、水房打水的伙伴,几年间到底排遣了多少寂寞,又留下了多少珍贵回忆;而若非机缘巧合,她可能永远不会知道,那个洞若观火、良苦用心的学长,曾经为她做过些什么!这一瞬间,姚沛说不清有多么感谢保护她的亲朋挚爱,感谢陪她走过一程的男男女女,还有那些搭过手的知名或不知名的路人……
琴声停了下来,曲子弹完姚沛自己都愣了。她之前满脑子情绪翻涌,手指完全是下意识在动,直到泼辣女冷着脸给她欺侮过小琴师掏出一沓红票后,姚沛才意识到自己弹得大概是极好的。
“哎,你怎么知道她弹琴不行的?”姚沛乐了,拉着安然大声问道,俨然一副小人得志的嘴脸,全不懂得涵养和低调。
安然笑了笑,也很配合地扬声说:“你见哪个琴师会去做美甲的?所谓‘素手弹琴’,那么艳的一双手能弹出什么好调调来!”
两人这一喊好像捅了马蜂窝,泼辣女蹭蹭上前直接举起手来,安然反射性地把姚沛带进怀里,正要抬手去挡,才发现对方只是把手背举到他们面前,并没有进一步动作。
“难道做美甲就低下,不做美甲就高尚了吗?我告诉你,不打扮那是因为长得丑,敢不敢让你女朋友伸手跟我比比!”
姚沛因为安然保护的姿态正甜蜜着,手臂环紧了他的腰,罕见地做起小鸟依人状。
安然捏了下姚沛的肩膀,顺势用掌侧将泼辣女的手推了回去,眼睫低垂着,仿佛根本不屑于多看一眼:“弹琴人的手不惹眼,因为它们太朴素,可能长着茧子,可能还缠着绷带,但它们美在骨相,你比不了。”
“好了,七音,我们走吧。”被扇过耳光的男人看了看姚沛和安然,在泼辣女身边小心建议道,泼辣女猛地回头,莫名又给了他一巴掌,这才怒气冲冲地冲出人群。
又挨了巴掌的男人不露痕迹地揩去嘴角的嘲弄,对身边另外的男人换上一抹和色道:“琥子今天可有点反常啊,别胡思乱想,咱们走吧。”
两个男人说着,也一前一后离开了餐厅,姚沛则看着他们消失的楼梯口若有所思。
“泼辣女是气那男人不为她出头才打他巴掌的,我猜泼辣女喜欢那男的!”
“可惜能当众打他巴掌的女人,男人大概永远不会去爱。好了,快找地儿坐,我们点的餐也快送上来了。”
“坐这边吧。”姚沛随意选了个靠窗位置和安然坐下,又开口说,“安然,我觉得叫‘琥子’的那个人看着很眼熟……”
“当然眼熟了,就是在夜市搭讪,被你掐了麻筋的那个嘛。”
“啊,原来是他啊,这世界可真小!”
“上餐喽——”
伴着一声嘹亮的吆喝,裴三妹亲自端着托盘走了过来,她边给姚沛二人布菜边笑着叨念道:“这世界可不就这么小嘛!你说今天这儿一八卦,明天那儿一新闻,往细打听,说得可都是认识人!”
“裴姐,你怎么回来了?”
“这不是听说姚小公主光临,赶回来掌勺嘛!”
“哦?你确定不是听成了姚小王子,才急吼吼赶回来的?”
“你这妮子,又拿裴姐开涮!”
两女哄笑成一团,安然则感到这裴三妹在插科打诨之余,恐怕有要紧话说,于是就顺着她的引导问了下去:“老板娘,你刚刚说哪个熟人又有什么新闻八卦?”
“就是涉嫌杀.人的那个拍卖师呀,她昨天在‘松露牛排’门口出了车祸。”
“芭比?她没被监.禁起来吗?”
“嗨,她不是食入性重度磷中毒嘛,初步治疗后,当时就让门口的救护车接走洗胃了,解完毒后又说神志不清楚,隔天就转去了精神科。你说说,这长期在医院耽搁着,可不逮着机会就跑了吗?”
“跑了?你不是说她出车祸了吗?”
“是啊,把别人给撞了,肇事者自己失踪了!”
“光天化日之下就失踪了?这可比密室杀人案还要离奇了!”
“可不是嘛!”裴三妹摇摇头,“好了,你们吃饭吧……哦,对了,”裴三妹还没迈出一步就又转了回来,俯身在安然耳边悄声说,“你们吵架那天,我见沛沛是牵着你的手从这离开的。之后呢?是谁先放开的手?”
安然一愣。是谁先放开的手?着力回忆那天的细节,似乎是自己抽回手说姚沛情绪不稳,最好由自己来开车。
其实那天痛下决心放弃姚沛,最重要的原因就像他和Jesse说的那样:如果姚沛对他是嫌恶的,他不愿意既勉强姚沛又糟践自己。安然无法否认,直到今天,姚沛当时的嫌恶仍是他心底的一根刺,化不开也拔不掉,有这跟刺在,以后姚沛对他的执念哪怕少上一分,他多数还是会放手。可今天经过裴三妹的提点,安然突然发现,姚沛那天的表现又哪里是嫌恶了?如果不是用情至深,哪有人在激烈冲突的当口,还会与你肌肤相亲、留恋难返!
“是你放掉了她的手,对吗?小伙子,你也爱得用点儿力气!”
如此这般耳语后,裴三妹抬头冲姚沛笑了笑:“嗨,听说今儿又有客人吵吵起来了,我得去问问情况!”
裴三妹风风火火地离开后,姚沛戳了戳安然的手背:“哎,裴姐跟你说什么了?”
“她让我对你用点儿力气。”
“什么嘛!”姚沛绯红了脸,快速转移话题道,“对了,今天不是新成立了项目组嘛,有人提议晚上去聚餐K歌,你方便吗?”
“可以。赶紧吃饭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