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玻璃杯不轻不重地放下来，还是红艳的果蔬汁，姚沛疑惑地抬头，Jesse晃晃手里的另一只杯子，同样不轻不重地放她面前。
“番茄汁是给你的，你脸色苍白了些，补点茄红素会更好看。”
“别开玩笑了。”姚沛黯然地低下头，“他刚刚说疼，到底是哪儿疼，为什么不用药？”
“他的身体状况，用药必须非常慎重。”
“药物过敏？那也不可能对什么药都过敏吧？”
“确实不是什么药都忌讳。”Jesse仔细看了看姚沛的脸色，横下心道，“只是市面上常见的感冒药、退烧止痛药里大多含有可.待.因、曲.马.多、苯.二.氮.卓这些成分，它们都有一定的致.瘾.性，会增加磷凡戒.断的难度。”
听到这话，姚沛不出意外地沉默了。
Jesse叹息一声，在床尾的太妃椅上坐下：“我就知道，你们的矛盾肯定和磷凡有关。所以Ivan才说，如果你对他是嫌恶的，他不愿意既勉强你又糟践自己。”
勉强她？糟践自己？嫌恶？利刃一样的短语字字敲打着姚沛最纤细的神经，她一瞬间心疼极了：“他这么说的？是他想多了，我没有这个意思……”
“我知道。你根本说不出什么狠话来，是他钻牛角尖了。”Jesse看着姚沛被攥得乌青的手腕，露出一种类似悲悯的目光，“Ivan一直奉行‘利他’的理念，唯独对你并不公平。”
姚沛没有搭话，只默默地将盛蜂蜜水的玻璃杯端起来，贴着脸颊试了下温度，然后用Jesse准备的宝宝滴管吸了水慢慢喂到安然嘴里。
也许是这温温甜甜的蜜汁真能抚平很多创痛，安然慢慢地不再辗转，姚沛这才松了一口气：“好好睡吧，睡醒就好了。”
据说，每个刁蛮放肆的小女孩都有她恬静的另一极端，一旦温柔起来能让人酥了骨头。Jesse坐视姚沛仿如天成的祥和细腻，不由露出会心的微笑。
“姚沛，”吐出一口浊气，Jesse轻快地开口说，“你想不想知道磷凡的来历？”
“不想。”
“好吧！如果你的想法和我的一致，我肯定尊重你；但如果不一致的话，我通常更愿意尊重我自己。所以我还是说吧。”
“……”
“磷凡来自一个秘密的生化厂，是全人工合成的，由于第一批成品只有21克，所以磷凡还有一个很写意的名字，叫做‘灵魂的重量’。”
“为什么说21克是灵魂的重量？”
“这和一个荒诞的实验有关，你有机会可以问问Ivan。”Jesse顿了一下，又继续说，“最初的21克磷凡被生化厂分成7份，分别在7个人身上进行了灭绝人伦的活体实验，最终的结果惨不忍睹。”
“发生什么了吗？”心底突然涌上一股强烈的不安，姚沛收紧和安然相牵的手，目不转睛地看着Jesse。
“嗯。第一批磷凡太烈了，以一克的药量连续注射三天，就能冲垮人类的整个中枢神经系统，那七个实验对象在半个月内死去五个，剩下的两人虽然保住了命，但精神已经错乱，不可逆转。就这样，磷凡的第一次药理试验彻底失败。”
“这么强的药力，怎么还说失败了？”
“磷凡计划是野心家的迷梦，它试图制造的是傀儡，不是疯子，更不是死人。”
这说法就大有文章了，姚沛不由心惊，感觉像是靠近了一个黑暗的局，花几秒钟抵制住趋利避害的本能，才又问道：“他们到底都是些什么人？”
“他们都是偏执狂，天赋异能，又有着制定规则的欲.望。我第一次接触他们是在六年前，那时他们正竭力邀请Ivan加入。”
“所以……”姚沛活动了下僵直的脊索，跪坐在地板上，趴床边淡静地看着安然，“他……也是那个组织的成员？”
“他不是！正因为不是，组织才想动用磷凡来迫使他屈服。也就两个月前吧，组织向Ivan的婶婶提供了第七代磷凡注射剂，利用Lance家族内部的矛盾，唆使Ivan的婶婶强行为他注射，后来Ivan摆脱□□，从新加坡中转才来到这里。这就是我要说的，姚沛，你其实比我更清楚Ivan抵制诱惑的决心有多坚定。看他一路走来，我数不清多少次诅咒过罪恶的磷凡计划，但偶尔也会忍不住想，也许磷凡只是一种拷问，拷问一个人的意志，到底哪里才是底线。”
Jesse这段话说得很长，他已经很久没说过这么多话了。他知道姚沛哭了，珍珠似的眼泪一颗颗往下掉，但他没有中途停下，也没有出言安慰，直到姚沛自己擦干眼泪朝他不好意思地笑笑：“我是不是特别差劲？”
Jesse摇头说：“不是。你比任何人都在乎他，所以爱之深，责之切，又舍不得放手。”
“你跟我说这些，他……会怪你吗？”
“那不能。”Jesse扬眉，又眨了下眼睛，笑道，“既然走不开，不如你也上床睡一会儿。唔，我也得去补个觉，昨天可折腾惨了。”
Jesse从太妃椅中站起走出房间，留下一个别有深意的眼神。姚沛单手托腮看他把门关起，然后把床边置放杯具用的移动方桌推开一些，真的褪掉鞋子上了床。
中午十一点半，霁日未央，热力正处于上升时期，一时还不会停止，明媚阳光温柔地吻着瓦盆里的香水百合，赋予了它刹那间的素白芳华。幽香里、流光中，姚沛看着自己被握紧的手腕，轻轻扬起了嘴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