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天,齐铭鼎在工厂碰壁而归,自是怒火中烧。
今年七至九月份,精工机械厂每月实现销售收入都在640万元左右,每月实现的税前利润都突破100万元。其主要经营指标稳居全县第一,在吉和市也位居前列,知情人士都称工厂为“金鸡厂(精机厂)”。
面对这只会生“金蛋”的“鸡”,伟鼎公司那帮人都觊觎不止,认为工厂大有“钱”力可挖。只是毛佳禾与老厂长并不买他们的帐,尤其是毛佳禾,软硬不吃,态度甚是强硬。
谁要是成为公司的绊脚石,不是被搬开,就是被击碎,此是伟鼎公司的“企业宗旨”。
冯隆生之前虽有交代,不到万不得已,不能动毛佳禾,但面对巨大的“钱”力,冯屹伟也顾不得那么多了。
冯屹伟和齐铭鼎来到齐家(冯隆生此时出国考察),请齐良瑜示下。
近期,冯隆生、齐良瑜一伙略有收敛,原因是支持他们的某位省领导退居二线。虽尚有他人支持,但支持的力度不如以往。
不给齐铭鼎面子,即意味着毛佳禾没把他齐良瑜放在眼里。思及此,齐良瑜哼哼两声,面露冷笑,心中说道:“年轻人,不把常务副市长放在眼里,是要付出代价的,休怪我以大欺小了。”
但由于佳禾的工作过于出色,让人隐隐觉得其似乎有极深厚的背景,使得齐良瑜等人不敢贸然行事。
为了稳妥起见,齐良瑜与张崇明等人商量,决定先行试探,先免去佳禾副厂长的职务,观其身后是否有人出面维护。如无靠山背景,则一撸到底。
此举可谓一举两得,既搬开了伟鼎公司的绊脚石,又改变了梅园开发区管委会的格局,从而更为方便伟鼎公司发展开发区的“业务”。
只是佳禾为人正直,行事公正,几乎无把柄可抓。
马言鼎早就从乐卫军处得知苗木场出售梅树给开发区和工厂之事,便说可利用此事做文章,定佳禾涉嫌以权谋私。
免去佳禾副厂长职务的差事,自是落到了赵松志头上。
赵松志为此召开区委党委会,兰荣忠等人坚决反对,但毕竟属于少数,免去佳禾副厂长的提议得以通过。
事发突然,老厂长甚为意外,但联想到前因后果,也觉得正常。这些人为了达到目的,可谓不择手段,居然以“莫须有之罪”诬陷佳禾。
老厂长愤然道:“赵书记,从苗木场采购梅树,是我提议的,而且经过胡副区长的同意,说佳禾以权谋私,根本无从谈起。”
赵松志看向胡志才,问道:“志才,你有没有接到这方面的汇报?”
胡志才此刻心虚异常,事先虽与赵松志订立攻守同盟,但真要同佳禾与老厂长反目,还是有些许于心不忍。只是他已迈出第一步,此时别无选择,只能紧跟赵松志,便硬着头皮说道:“赵书记,我没有接到汇报。”
老厂长讥笑道:“胡志才啊胡志才,没想到你竟是如此卑劣小人,真是可悲可叹。”
佳禾心想此事怕是已有定论,无需辩驳,便冷笑道:“欲加之罪,何患无辞?我挡了某些人的财路,要我离开,明说便是,何必将‘莫须有’的罪名强加于我。‘君子坦荡荡,小人悲戚戚’,对于工厂,我毛佳禾问心无愧。”
员工们听到消息,纷纷来到工厂的办公楼前。
得知佳禾被免职之后,员工们都义愤填膺,抗议之声此起彼伏:“毛副不能走”,“谁要让毛副走,谁就是工厂的罪人”,“妈了个*,你们是不是想把工厂搞垮”…。
更有过激者,不知从哪里找来一根木棍,冲上前便要挥向赵松志。
佳禾见状忙上前抱住,夺下木棍,随后大声说道:“各位兄弟姐妹们,请大家冷静。佳禾来工厂近十四个月,这一年多来,在老厂长的领导下,大家上下一心,同甘共苦,局面大为改观。在此,佳禾衷心感谢大家的关心和支持。”
佳禾向大家深鞠一躬,继续说道:“不管区里的决定出于何种目的,我都表示服从。佳禾是到了离开工厂的时候了,而且心意已决。还是那句话,做好工作,便是对佳禾最大的支持。请大家回到工作岗位,不要耽误生产。”
员工们怎会离开,他们依旧站在原地,满脸愤怒地看着赵松志等人。
赵松志未曾料到佳禾如此得人心,想到刚才的过激行为,不禁有些后怕。
老厂长拿了笔和纸,“刷刷刷”写了几行字,随后递给赵松志,说道:“赵书记,老头子年纪大了,有些力不从心,这是我的辞职报告。”
佳禾着急道:“老厂长,工厂不能没有你,请你…。”
老厂长摆手打断佳禾的话:“佳禾,你不必多劝,这种卸磨杀驴的行径,这种无耻之尤的决定,老头子甚为不齿。”
赵松志接过辞职信,脸色铁青,一言不发。
员工们见老厂长也要离开,情绪愈发激动,场面面临失控的危险。
老厂长见状,便走上前大声说道:“大家不要冲动,听我说几句。去年十月份陈涛书记来工厂,便有意让佳禾离开工厂去更大的舞台,是老头子厚着脸皮将他留下,因为工厂离不开他。佳禾是一个难得的人才,他的空间不能局限在工厂。我知道大家舍不得佳禾离开,但也不能耽误他的前程,这一点希望大家能理解。去年的这个时候,我曾经承诺,佳禾离开工厂时,要敲锣打鼓予以欢送。只是眼前的情景,怕是不合时宜了。让我们以热烈的掌声向佳禾表示感谢,以真诚的掌声为佳禾送别。”
说罢便带头鼓起了掌。
掌声渐渐响起,愈来愈热烈,愈来愈响亮,在工厂的上空回荡,经久不息。
员工们大多眼含热泪,并任之流淌。
赵松志、胡志才等人见此情景,心中也有所触动。
老厂长按了按手,接着说道:“老头子今年六十多岁了,的确有些力不从心,是该退下来享享清福。况且工厂已经走上正轨,只要按照既定的方针发展,定会前程似锦。相信赵书记定能‘慧眼识人才’,为工厂选到好的带头人。大家都要成家立业,都要奉养父母妻儿,所以不能感情用事。天下无不散之筵席,临别之际,对大家的支持和帮助深表感谢。”
老厂长向大家深鞠一躬。
员工们见佳禾与老厂长去意已决,再行挽留都于事无补,便摇头叹气自行散去,只是心中都有些黯然。
他们都没想到,工厂在一天之内会遭此变故,自此之后工厂少了两个顶梁柱,他们会面临怎样的未来?
罗工、黎工和永中、吕芳随后也递交了辞职报告。佳禾与老厂长见状连忙制止,见四人都意愿坚决,也就作罢。
见员工们都已散去,赵松志忐忑的心情稍有平复。老厂长他们提出的辞呈,他都一一接受,心想地球离开你们就不转了?我赵松志也是搞企业的一把好手,按照我的思路,工厂的明天定会更加美好。
王则文、刘尧云和林奇兵、钱之林等人得知消息后,纷纷打电话给赵松志,质问、反驳、不解兼而有之。
赵松志自恃有张崇明、马言鼎等人在背后撑腰,一口咬定佳禾涉嫌以权谋私,他是按组织纪律行事。
第二天上午,佳禾与老厂长等人相继办完交接手续,整理行李离开工厂。
员工们眼含热泪夹道送别。
佳禾有些心酸,他回头看了一眼曾为之付出不少心血和汗水的工厂,和同甘共苦四百多天的兄弟姐妹们。这里的一切,将令他终身难忘。
永中将佳禾拉到一旁,低声说道:“师傅去哪里,徒弟也跟着去哪里。我和吕芳经过商量,决定去苗木场帮忙,希望师傅你不要嫌弃。”
佳禾心想柳智余和叶黎忠都忙的不可开交,联系工商、税务、银行等部门及财务、采购等岗位都缺人手,永中和吕芳去苗木场的确能帮上大忙。
佳禾说道:“永中,你和吕芳能来苗木场,我非常欢迎。只是目前苗木场的工作条件和待遇,比工厂差很多,希望你们多加考虑。”
永中点头道:“这些我们都有考虑,现在是艰苦一些,但我们都看好苗木场的将来,爸妈都很支持我跟着你干。”
失去冰洁、被迫离开工厂,打击前后而至,此时的佳禾,心绪很乱。他坐在招商局局长办公室的靠背椅上,整理着思路。
佳禾隐隐感到,那帮人已经开始对他下手,并不会以免去副厂长为目的。以那帮人的品性,绝不会就此善罢甘休,必有后续手段。
来吧,该来的都来吧。我本彷徨,风雨过后,定能指明方向。
当晚,佳禾与林奇兵、钱之林、丰震霆、鸿宇、顾骏在老厂长家相聚。
几人都表达了同样的担心,老厂长更是含蓄地要佳禾把握好机遇,不容错失。
佳禾却心意已定,他决定不回避、不求助,直面风雨。
连续的打击,已经唤起佳禾心性中固有的坚韧和斗志。如个人的磨难,能形成某种契机,从而荡涤吉和的歪风邪气,那对他这个小人物来说,可谓善莫大焉。
这几天,张崇明一伙未见有人出面维护佳禾,都暗自得意。马言鼎甚至嘲笑佳禾是“黔之驴“,貌似有深厚背景,其实不堪一击。
十月十二日,张崇明主持召开xian委常委会。
马言鼎以佳禾利用手中权力,出售苗木给开发区和精工机械厂,涉嫌以权谋私,提议撤销其一切职务。
郁雷、王则文、钱铁墙和刘尧云坚决反对,但势单力孤,人少言轻,此项提议以七人赞成、四人反对得以通过。
第二天下午,县委组织部一副部长来开发区宣读任免决定。
佳禾早有心理准备,他稍加收拾,面容坦然地离开管委会大楼。
林奇兵、都俊峰、关爱民等人都怒火中烧,甚为不满,但面对组织决定,都是爱莫能助。
佳禾去市区整理房间,并交还了钥匙,随后来到苗木场,在柳智余房中支起一张单人床,作为落脚之处。
此时,佳禾已在从政与经商之间作出了选择,他决定一心一意把苗木场经营好,创造良好的经济效益,以便改善家境,回馈所有帮助过他的人。
“对不起了,董叔,像我这样有‘污点’的人,不宜在您身边工作。”佳禾这样想到。
戴仰峰接到郁雷的汇报后,大吃一惊,忙细问其中的缘由经过,听后怒声道:“欲加之罪,何患无辞?这帮人真是利令智昏,居心叵测。”
戴仰峰心中甚为内疚,他对佳禾的关心太少了,让他蒙受如此不白之冤,遭受如此打击。
他拿起电话,质问张崇明是否高高在上,不关心开发区的情况,不清楚毛佳禾对于开发区的重要性,并让张崇明解释为何作此决定?
张崇明脑门见汗,便嗫嚅说佳禾涉嫌以权谋私,并推说这是县委常委会的集体决定。
戴仰峰大声怒道:“集体决定?以权谋私?到底是谁在以权谋私?”
说罢也不待张崇明辩解,用力摔了电话。
张崇明从听筒里听到“哐当”一声,接着便是连续的忙音,不由得有些胆战心惊:难道戴仰峰是毛佳禾的“靠山”?
随后又安慰自己:戴仰峰不可能是那小子的“靠山”,他只是对毛佳禾欣赏而已。
接着又想自己整了市里一把手欣赏的人,今后的日子怕是不好过,可谓如履薄冰。
随后几天,张崇明都在惶恐不安中度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