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与带着荷香大包小提地拿着东西打道回府的时候,已经响过了一鼓注1,天已经黑了下来。
“小姐,老爷会不会一生气就把咱们关进大牢,或者也打咱们一顿板子?”荷香一边舔着手里的糖人一边问。
“不知道啊,回家再吃吧,别呛了风。”秋与倒是一点都不担心的样子,既然做了,就没有什么好怕的。
再说的,赵大人管周莹那是因为对她在意,对于不的人和事估计连问都懒得问,或许赵大人都不知道自己出门了。
人不都是这样嘛。
“我怕到家就吃不着了。”荷香说。
秋与笑着伸手戳了一下荷香的头,“你这也是个心大的,货真价实的吃货。”
两人说笑间已行至巡抚衙门后宅外,却远远地看见赵大人的贴身小厮赵安正揣着袖子站在门口向外张望。
赵安曾经是赵大人的书童,从小一起长大,还有些沾亲带故,这些年一直跟在赵大人的身边,他站在门口做什么?难不成是在等自己?
秋与想着却被荷香抢着说了出来。
“小姐,你看赵安在门口,老爷肯定生气了。”荷香说着脚步便慢了下来,嘎嘣几声将糖人都咬啐含在了嘴里,鸣啦呜啦地含吮着糖水,把秋与看得都快笑岔了气。
这时赵安也看清了门外不远处的年轻公子和小厮竟是秋与主仆二人,赶紧小跑了过来,“哎呀夫人您怎么才回来,老爷回府后都问了几次了,谁都说不好您去了哪里,只知道是上街了,一更鼓敲了之后老爷便让我在门口等着,怕是您再不回来,就要上街去找了。”
秋与很是诧异,“辛苦小哥了,在风里站了这么久,赵大人找我有什么事吗?”
赵安忙说“不辛苦不辛苦,老爷倒是没说有什么事,现在人在书房。”
一边说着一边伸手接下了秋与手里提的一捆书和两块甑糕,心里却诧异,一个女人出去半日天黑还不回来,做丈夫的自然要过问了,难道这个都不知道?
赵安心里颇多微辞嘴上却不敢说,面上也不敢露,拎着东西低着头跟在秋与身后往正房走。
“老爷吃过晚饭了吗?”秋与突然问了句。
心里嘀嘀咕咕的赵安差点没听到,愣了一愣才回:“还没有,饭菜厨房一直都热着。”
“把甑糕拿去厨房热一热,分两盘装了。然后带几个人把赵大人的饭菜拿到这边房里来。”秋与说着从赵安手里拿过书转身进了屋,赵安愣了半晌还是荷香踢了他一脚才回过神,拎着甑糕又叫了几个丫鬟往厨房跑去了。
等赵安带着人提着食盒过来时,秋与和荷香已经换回了女装,正整理妆容。
“都放桌上吧,赵安留下,其他人都先下去。”秋与说着从梳妆镜前起身走过来。
丫鬟们依次把食盒放到桌上,躬身应“是”退了出去。
秋与从食盒里拿出一盘热好的甑糕放到桌上,“这块甑糕给你们两个吃,但要先跟我把饭菜给赵大人送过去。”
荷香高兴地答应着提了食盒就走,赵安忙也提上了食盒却等秋与迈步出门才跟着出来。
这性子倒是像赵大人身边的人,永远稳重有礼。
到书房的时候见赵大人正站在窗口仰着头望天出神。
赵安刚想喊却被秋与拦了下来,三人悄悄进屋摆好饭菜,秋与就让荷香赵安退下了,荷香惦记着那块甑糕怕凉了,得了吩咐就跑了,赵安却有些不放心似的一步三回头地退了出去。
赵大人肯定听到了动静,却一直没有回头看一眼,到现在还一直站在那里,不动也不说话,屋子里一下静下来,气氛显得有些尴尬。
秋与倒是宁愿赵大人骂她一顿,也比这样冷着叫人猜来得好,不想拖着等爆发的秋与径直走到赵大人身边。
“赵大人,想骂你就骂两句,下次我一定早些回来。窗口风凉别再站着了,过来趁热吃饭吧。”
秋与说完便静等一顿披头盖脸的大骂,结果却是出奇地安静,赵大人依然不动不说话,甚至都没有回头看她一眼。
看着面前肃然而立,面如冰霜的男人,秋与有点无奈了,这个大男人还使上小性子了,这种情形一时还真不知该怎么办好,秋与只好伸手拉了拉赵大人的袖子。
“好啦,不要生气了。我买了甑糕,让厨房热了,赵大人尝尝这家做的好不好吃。”
赵大人还是无动于衷,却任由秋与拉着他的袖子晃来晃去。
秋与见赵大人没发火,也没抽走袖子,竟胆子越发大了些,直接抱了赵大人的胳膊将人拉到桌子前坐下。
秋与当然不指望赵大人出现被周莹拉手之后魂儿都飞了的表情,只要他不发火,好好吃完饭,明天一早此事揭过就行了。
还好赵大人确实如秋与所愿,没有发火,还任由秋与拉着在桌前坐下了。
秋与把筷子塞进赵大人的手里,又夹了一大块甑糕放到赵大人的碗里,之后再无招数,只能带着期待又有些小紧张的眼神眼巴巴地望着赵大人。
她能做到的也就这么多了,她确实不怎么会哄男人,也从来没有哄过男人,这还是把哄老妈的招数给使了出来。
好在赵大人脸上的表情有所缓和,慢慢端起碗夹起甑糕吃了起来。
秋与见状松了口气,拼命往赵大人的碗里夹菜,碗里本来就盛了饭,很快就被秋与堆得跟小山一样了。
赵大人也没有制止,慢慢地吃着。
“夫人吃过了吗?”赵大人冷不丁地冒出句话,弄得秋与不知为何感觉又惊又喜。
这句话却又似二月的第一缕春风,吹开了河面的冰。
“吃过了,我和荷香在市上吃的水盆羊肉,还吃了……”秋与彻底放松下来,噼里啪啦绘声绘色地说起在街市上的见闻,吃过的东西和买回来的物件。
赵大人一直默默听着,听到秋与说买回来的几本书时,便说:“你买的几本书家里都有,不过没摆在书架上,收在库房的箱子里,下次要买什么书先来跟我要,没有再去买,免得白花银子。”
“嗯,好。我说了这么多闲话,扰了赵大人吧?”秋与还从来没有和别人说过这么多话,甚至和父母、简单、蔚婕都没有,察觉到这个之后一时有些尴尬,那赵大人一定早就该听得不耐烦了,只是涵养好,没有发作罢了。
看赵大人已经放下碗筷吃完了饭,秋与便起身出门唤丫鬟过来收拾。
赵大人漱口净手后便由丫鬟们伺候着去净房洗漱,秋与留下来看着丫鬟收走碗筷收拾好桌子退下,自己亲手给赵大人铺好床后也带好门离开了。
秋与回到房里,那盘甑糕果然不见了,荷香正趴在桌子上打嗑睡,一定是早被荷香赵安两人吃了个精光,真是一口都不留啊……刚才在赵大人书房也没顾得上尝一口,那甑糕五花三层,糯米雪白,用料实诚,夹起来又软又糯,应该挺好吃的……唉……只能明日再买块尝尝了……
赵大人没有发火甚至都没有板起脸拽着古文一本正经地教育一番,秋与有些意外,却又在意料之中。
逛了半天的街,秋与到此时也感觉到了疲乏,无暇再去猜测赵大人的心思,叫醒荷香,简单洗漱后便歇下了。
注1:古代城市报时是采用晨钟暮鼓的方式,白天敲钟报时,夜晚敲鼓报时,夜分五更,分别是黄昏戌时,一更也称一鼓,为现代19:0021:00、人定亥时,二更也称二鼓,为现代21:0023:00、夜半子时,三更也称三鼓,为现代23:001:00、鸡鸣丑时,四更也称四鼓,为现代1:003:00、平旦寅时,五更也称五鼓,为现代3:005: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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