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飞扬走后,钟离珏和路凝落倒是十分安心地在谷中住下了。www.yawen8.com两人闲谈之时,钟离珏问及云飞扬和云轻舒的事情,路凝落就尽数将所知道的情况娓娓道来。
原来,云飞扬和云轻舒本是义兄妹,云轻舒是云家收养的义女。两人自记事起,便是形影相伴,当真算得上是“郎骑竹马来,绕床弄表梅;同居长千里,两小无嫌猜”。云轻舒对云飞扬一早是倾心交付,不过那时云飞扬却只道对她只有兄妹之情,故而云轻舒也未曾向云飞扬表白情愫。直到云家两老要为云轻舒寻觅归宿,又见云飞扬尽心为她挑选夫婿,云轻舒只感心伤,留下书信一封,离家远走,再也没有回过云家。听云轻舒说,在那之后,她与云飞扬也是再也未见过。至于云飞扬现下这般急着去找云轻舒,他的心情也是再明显不过了。虽然错过了二十多年,但希望此次可以弥补当初的遗憾吧。
钟离珏听完事情始末,又想到这些年来,云飞扬常在他耳边叨念她妹妹,玩兴大起,心想这下可有把柄戏弄戏弄这个怪老头了。路凝落见钟离珏带着些淘气的神色,心知他的想法,也只淡笑不语。
抬头看了看天色,太阳开始落山,洒下了满谷的霞光,路凝落语带温柔地说道:“酉时快要过了,我去准备些吃的吧。”
“好,我帮你。”钟离珏语罢就在路凝落满怀质疑的目光中起身,自信满满地牵着她往厨房走去。路凝落见他这般胸有成竹的样子,心想看来自己是低估了这位王爷的独立生活的能力,便也放心了。
路凝落厨艺不错,几道家常小菜本不需多长时间即可摆上,不过这是在没有某位王爷“帮忙”的情况下。现下,路凝落将最后一道菜摆上木桌,看着一边俊脸上沾着煤灰的钟离珏,不禁失笑,掏出手绢,轻轻地为他擦拭。
钟离珏一愣,想到自己本想帮忙,却是手忙脚乱而搞得灰头土脸的,只叹自己这么多年的脸面都在今天丢尽了。想着,钟离珏有些尴尬地说道:“本想帮忙,没想到倒是给阿落添了麻烦了。”
“不麻烦,阿珏这么心疼我,我高兴还来不及。”路凝落伸手轻覆上钟离珏的面庞,神色是满满的甜蜜和感动。
钟离珏抬手攥住路凝落的手,眼神温柔,深情道:“阿落是我此生唯一,不心疼你,我心疼谁去?”
路凝落璀然一笑,抽回素手,在钟离珏对面坐好,笑着说:“阿落只会做些家常小菜,望王爷不要嫌弃才好。『雅*文*言*情*首*发』”
钟离珏看着面前简简单单的三菜一汤,却觉得比以往宴席上吃过的那些精致菜肴要好上千百倍了。用筷子送了口菜进嘴里,嚼了几下,钟离珏的脸上染上满满的笑意,道:“好吃!”
仅仅两个字,却让路凝落觉得无比开心。她想,幸福也许就是这样,看着自己心爱的人心满意足地吃着自己做的饭菜,自然地相互夹菜给对方,就很满足了。
两人慢条斯理地吃完饭后,钟离珏原本硬是要将洗碗的工作给揽下来,好挽回他的颜面。但是,鉴于他先前在厨房的表现,路凝落可是万万不敢再让他踏足一步。于是,在路凝落的坚决反对下,钟离珏便这样坐着,透过厨房的窗户,看着路凝落忙碌的身影出神,心想她盘起发髻的样子必定很美。当然,这前提在于这发是为了他而盘的。
静默相伴,与子偕老。琴瑟在御,莫不静好。所谓幸福,莫不如是。
隔天一早,伴着清脆的鸟鸣,清晨的阳光倾泻下来,在山谷内洒下一片斑斓。路凝落早早就醒了,套上外衣,轻手轻脚地出了房门,只怕将仍在睡梦中的钟离珏吵醒。踏着的草地柔软舒服,拂面而来的微风带着冷意和山间清晨独有的清香。路凝落深吸了一口,只觉得体内似乎被洗涤一般,轻松干净。
走到山壁前,一小股清泉淙淙地流下来,云飞扬就在这里接了个管道,将山泉引到了缸里蓄着。路凝落微低下身,鞠了捧清泉水转到一旁洗面,感觉清凉舒爽。拿出帕子轻轻地擦拭着脸上的水珠,路凝落望着这山里的早间,静谧安逸,心里感叹这“不闻车马喧”的生活当真有一番风味。
愣了好一会儿,路凝落才想起该去备早饭了,提起裙摆就往回走,却不想看到了对面满脸柔情的钟离珏,只淡淡一笑,静默相望。
钟离珏其实在路凝落起身前便醒了,只想看看她醒来后会做些什么。原本还期待着也许她会对着熟睡的自己“上下其手”,说些心里话,却没想她却是未看他一眼,轻着手脚就出了门去。钟离珏不禁叹气,难道他对她就这般没有吸引力?不过,待钟离珏悄悄跟着路凝落出来后,那点不甘心就消失殆尽了。青衣罩身,乌丝直垂,在晨曦中行走的路凝落如惊鸿翩翩,游龙婉婉,闲雅超逸,实在动人。钟离珏当时就只有一个想法,尽己之力也要护住她这份清雅淡然,自在悠闲。
回过神来,钟离珏走上前去,牵起路凝落,感觉到她的手有些冰凉,下意识地皱起了眉头。钟离珏伸手将路凝落的一双素手裹在手心里,轻轻摩擦着,路凝落由着他包着自己的手,心里暖暖的。好一会儿,感觉到她的手暖了起来,钟离珏才松了神色,牵着路凝落并肩慢慢往屋里走。
“山里冷,这么早出来怎不披件披风?手这样凉!”终是忍不住,钟离珏还是开口略带责怪地说道。
“实在是阿珏照顾得太周到,把我给惯懒了,要是日后离了你,阿落可不知该如何是好。”路凝落盈盈说道,冲钟离珏灿烂一笑,眼色温暖。
钟离珏闻言一笑,停下脚步,将路凝落搂进怀里,柔声说:“所以你要好好待在我身边。”
路凝落会心一笑,窝在钟离珏的怀里点了点头,脸颊蹭到他衣上的刺绣花样,感觉微微的刺痒。心里无比幸福却也参杂了些不舍和叹息,只愿这样的日子能过得慢些,再慢些……
两人随后回屋吃了些清粥小菜果腹,路凝落刚要准备清理碗筷,却是被钟离珏拉着直往山里走去。山坡并不很陡,但草植茂密,若非是熟悉这里的环境,上山也是十分困难的。钟离珏边在前带路,边小心地护着路凝落。走了一段时间,两人才踏上了一方平地,但放眼望去也全是树木花草,路凝落环视了四周,面有疑色。钟离珏并未解释,只拉着她往前走。路凝落走近仔细一看,才发现似有个山洞隐蔽其中。
拨开层层的草植,路凝落逐渐感受到从洞里泛出的丝丝冷气。外边日光和煦,里边却是黑黢黢的,难以视物。钟离珏点起火折子将一旁壁上的火把燃起,一手拿着火把,一手楼着路凝落往洞里面走。山洞曲回,两人走了许久才走到了底。
此处的洞穴比洞口大出许多,顶部有些日光透下来,倒也显得敞亮。四周都是山壁,与一般山洞无异,但不远处却有一汪潭水,冷气直冒。潭中央有块大石突起,似给人坐地之用。
“这寒潭……”路凝落见了,不由出声,转头看向钟离珏。
“我从十岁那年跟着师傅开始,他便让我每日在那大石上练功。之后年岁大了些,就直接让我浸在潭水中修习内功。那段日子虽苦,于我来说,却极为珍贵。”说着,钟离珏的目光有些悠远,语气中隐有感慨之意。
路凝落握住钟离珏的大手,抬眼看着他,目光真切:“阿珏放心,这一生的寒冷坎坷,我都会陪着你走。”
钟离珏面露喜色,伸手抚上将路凝落的发丝别到耳后,直视着她,说:“阿落,你这般懂我,我当真高兴!”
路凝落抿嘴一笑,顺从地偎进钟离珏的怀里,紧紧拥住他,仿佛在告诉他她内心的坚定。
其实她知道的,他有他的隐忍,有他的诸多顾虑、难言之隐。外人只道他与他的母妃受尽皇帝宠信,年少时也并不像其他皇子一样被拘在宫里,从小到大都是那般逍遥自在。虽是个闲散王爷,却无人敢轻视他,人人也都敬畏三分,这不是极为完满的吗?可是,风头太盛必遭人妒,谁也不知他自小要怎样的收敛忍耐、小心谨慎,才能避开每一次的灾难陷害。虽说当年的宸皇贵妃宠冠后宫,掌协理六宫之权,却是难以狠下心肠,最终也只能留下钟离珏一人面对皇家这潭泥沼。
所以,在路凝落与钟离珏年少初见,两人青梅竹马、结下深厚情谊后,得知钟离珏与他母妃种种经历,她便暗自决定要让自己变得强大,有一天能够为他排去纷扰,尽展欢颜。至于两人少时的情谊,不知为何,钟离珏似是忘了。路凝落也不是毫不不在意的,也曾黯然神伤过,但至少现在他在她身边,她陪着他,这便足够了,也是最重要的。
钟离珏此时的心被塞得满满的,只觉满足安心。他隐隐感觉路凝落似乎对他与母妃早年的遭遇十分了解,虽然有些疑惑,也未想细问,只愿独自享受她的这份温柔和守护。想着,钟离珏不由地紧了紧手臂,不愿再放开。
~~~~~~~~~~~~~~~~~~~~~~~~~~~~~~~~~~~~~~~~~~~~~~~~~~~~~~~~~~~~~~~~~~~~~~~~~~~~~~~~~~~~~~~~~~~~~
清浅小备注:1、“郎骑竹马来,绕床弄表梅;同居长千里,两小无嫌猜”,出自唐代李白《长干行二首》。第一首诗描绘了商妇各个生活阶段的各个生活侧面,展现了一幅幅鲜明生动的画面。
2、“不闻车马喧”语出晋陶渊明《饮酒二十首》的第五首诗。这首诗主要表现隐居生活的情趣,写诗人于劳动之余,饮酒至醉之后,在晚霞的辉映之下,在山岚的笼罩中,采菊东篱,遥望南山。全诗情味深永,感觉和情理浑然一体,不可分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