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夜,月圆。
中秋的月,怎么能不圆?
中秋的人,又怎么能不团圆?
车非轩笑了笑,缓缓抬头,透过梧桐树枝叶的缝隙,望着这皎洁的明月。
月光虽然明亮,却不过平添了几分清寒。因为,车非轩只是一个人。
海上生明月,天涯共此时。他像是想起了什么,又缓缓低下了头。
这是一处深院,在城主府中,车非轩最终还是选择来到这里。如秦白风所说,为了静,我们应该去。
秦白风当然也来了,他缓缓走出房间,来到院中,坐在车非轩对面。
车非轩笑道:“你怎么不睡?”
秦白风道:“因为今天是中秋,因为我想家。”
“从未听你讲过你的家人。”
“就像你也没有讲过你的家人。”
秦白风似乎不愿谈这个话题,他又接着说道:“你说,我们该怎样求王百川救静?”
车非轩一愣,道:“我以为你已经有了打算的。”
“我哪有什么打算,我又不是神。”
车非轩摇了摇头,道:“我也不知道,据影说,抓静的人属于无常教。”
“是的,无常教,华夏最顶尖的大教,我也是最近才了解到。”
“那么,王百川有能力救静吗?”
秦白风郑重道:“绝对有,虽然他实力并非顶尖,但他的影响力太大。他振臂一呼,会有无数人愿意为他而死。”
他说道这里,忽然止住,良久之后,才缓缓道:“如果他不帮忙,我们就自己去救!”
车非轩脸色微变,道:“怎么说?”
秦白风道:“我隐约猜到无常教抓静的目的了,只是还不敢肯定。”
“什么目的。”
“静是阴年阴月阴日出生的东方人,却无意间学会了西方最神圣的光明魔法,她应该就是传说中,那阴阳转化到尽头的一个变数。”
车非轩心中无比惊异,他以前从未了解过这些。
秦白风微微眯眼,道:“一直有一个传说,曾经有一件威震世界的魔器,被众多强者封印在一座山巅。而这个变数出现之时,便是魔器重见天日,统治世界之时。”
“威震世界的魔器!”车非轩惊异道。
“不错,不清楚具体是什么兵器,但据说这魔器曾击碎过一颗巨大的天外陨石”
车非轩连忙道:“有多大。”
秦白风皱了皱眉,沉吟道:“据传说,那颗陨石,直径约十公里。”
车非轩骇然道:“这么说,无常教是想逐鹿世界了?”
“值此乱世,谁不想趁机崛起,图谋霸业,兴建王朝。”
秦白风说完,又疑惑道:“只是我不明白,静阴年阴月阴日出生这个秘密,无常教是怎么得知的。”
车非轩道:“或许他们有最出色的情报系统吧!”
秦白风点了点头,忽然又笑道:“先不说这个,明天一战,你有几成把握?”
车非轩想了想,道:“四成吧,不过有你在,我输赢又有何妨。”
秦白风摇了摇头,道:“我不参赛。”
车非轩一惊:“什么?你不参赛?”
“是的,孤鸿只能有一人参赛。”
“为什么?有这个规定?”
秦白风笑道:“因为我是队长啊!我说只能有一人参赛,就只能一人参赛。所以,看你的了,车非。”
他说着话,已站了起来,缓缓走回房间。
车非轩忽然一笑,他明白,秦白风是为他打气来的。虽然这种方式很老套,但车非轩不得不承认,挺受用的。
他盘坐在梧桐树下,开始打坐修炼,一种熟悉的感觉顿时涌上心头。
以前在蓬莱岛天圣宫,他几乎每晚都是这么度过,因为他想变得更强,所以不肯浪费一分一秒的时间。
车非轩蓦然回首,才发现,自从来到这个世界,因为受伤和其他各种原因,自己已经忘却了曾经是那么的刻苦。
他豁然站起,大步走出深院,他要寻找寻找以前的感觉!这或许是一个突破的契机!
车非轩迅速走出城主府,持着令牌,再走出城门,然后猛然加速,顺着官道向前疯狂奔跑。
月色皎洁,大地如昼,路旁树木迅速向后退去,薄雾、月色胡乱拍在脸上,车非轩喘着气,很快便到了一片林中。
短剑已然在手!
他握着它,还是以前的感觉。
他开始出剑,从最开始学的剑法练起,然后第二年学的,第三年学的......那些简单浅薄的剑法,现在使出,感觉竟完全不一样。
白光激射,剑芒纵横,车非轩完全放开自己,在林中不断飞舞。此生所有的剑法和招式在脑中浮现,在手中施展而出。
忽然他一步跃至树尖,轻轻飘在一根纤细的枝叶上,眺目一望,四下千里一片皆绿,月色皎洁,天刀城灯火通明。
他一剑挥出,洁白的剑芒在月光照耀下仿佛是隐形的。
车非轩心中兴奋,在这月下树巅练剑,着实是人生快事。他身轻如燕,在树尖上不断摇曳,长剑忽快忽慢,忽左忽右,竟进入了一种奇妙的状态。
他所有剑法不断施展,然后越来越少,时间飞逝,东方既白之时,他剑中招式不过只剩六七式。
这几式剑法在他所见识过的剑法中,根本不算高明复杂,甚至可以算是最初级的剑法,小孩子看一遍就会。
而这些简单的剑法,无论岁月沧桑、日星更替,无论剑术繁荣与没落,都是学剑者必学之剑法。
这便是大道至简,返璞归真。
旭日东升,车非轩仍在练剑,他手中只剩一招,这一招他已重复了上千次。
他闭着眼,身体摇摇晃晃,手中一剑缓缓刺出。明明普通的一剑,像是直直刺出,又像是沿着无数道曲线刺出。
短剑无华,白光尽敛,一剑而出,天地间忽然出现一股难以想象的锋芒,足以令所有人心惊胆寒。四周每一片树叶忽然化作粉末,漫天洒下。
车非轩知道这一剑已经炼成,但他并不睁眼,忽然收起短剑,稳稳落在地上,然后盘坐起来。
他摸到了那道门了!
他瞬间又进入了那个奇妙的幻境。
这是一个黑暗的世界,虚无的黑暗中浮现着各种画面,这些都是车非轩的过去。他缓缓走过,一路看来,忽然一笑。
他已明白。
曾经自己,因为父亲一句废物,离开家人,上蓬莱岛天圣宫求学练剑。而来到天圣宫之后所受到的冷遇与欺辱,让自己迫切想要证明自己!
于是一股意志已在心中生成,于是刻苦练剑,不分昼夜,辛劳却充实。在这期间唯一关心自己的人,除了师傅,便是秋水。
终于成功的证明了自己,成为天圣宫首席大弟子,成为百年第一天才。但车非轩明白,他不是天才,他付出了太多。秋水和师傅也付出了太多。
之后呢?为了让秋水进入内门,为了让她摆脱外门弟子的束缚。车非轩仍旧刻苦练剑,日以继夜,却被刑罚殿少殿主逼得亡命出逃,死于蓬莱山顶。
他已明白。
他以前之所以勇敢、拼命、刻苦、无惧失败,他以前所有所有的优点。都是因为他心中有一股意志,他想证明自己,他想父亲看得起自己,他想母亲和师傅为他骄傲,他想给秋水幸福......
他有太多想做的事,所以他心中有一股意志!母亲的期盼,秋水和师傅的关爱与付出,使他的意志愈加坚定!
不,与其说是意志,不如说是灵魂!这是他的灵魂!
车非轩笑了笑,穿越过来,举世无亲,一切都失去了,所有的东西都可以不在意了,意志便自然消逝了。
所以做什么事都力不从心,所以变得懒惰。
但车非轩现在已明白!
因为秦白风那温和的笑容和信任的眼神,因为天仙楼中赵如甲那句响亮的废物,因为自己每一次战斗的失败,因为...因为影停在门前,那饱含深意的一句话。
车非轩已找到了他的意志!他的灵魂已回来了!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枷锁,当他真正挣脱枷锁的时候,才是真正破茧成蝶的时候。
而过去的,就让它随风而去吧!
车非轩大声笑出,猛然一步,跨进了那道门!
他缓缓睁开了眼,一股难以形容的力量自他体内疯狂涌出,一霎时狂风骤起,天地失色,风云变幻。
一股巨大的黑云瞬间遮住乌云,笼罩天空,大地陷入一片黑暗。黑云越积越厚,其间雷声隐隐,蓄势而发。
天劫!破玄天劫!
车非轩在狂风中衣袍飞舞,身影笔直,他摇了摇头,道:“天劫么?我已经不再怕了。”
话音刚落,乌云顿时倾轧下来,仿佛已近在咫尺,可以清楚的看见里面电闪雷鸣。
车非轩右脚微微一蹬,身体瞬间跃到树巅,大吼道:“来吧!不要在耽误时间了。”
仿佛能听见车非轩的声音,一道惊雷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骤然划破黑暗,向车非轩袭来。
车非轩右手轻轻一番,泣血铮鸣而出,白光爆射,剑芒璀璨,瞬间击溃闪电。
“实在太弱了,就不能直接点吗?”车非轩轻笑道。
乌云滚滚,其中瞬间响起轰隆的雷声,一股滔天的威压顿时充斥着整片天地。若是普通三级修者到了这里,恐怕直接口吐鲜血,不省人事了。
车非轩冷冷看着天空,全身神力忽然疯狂运转,如惊涛骇浪般在经脉中不断席卷,全身散发着璀璨的白光。
他缓缓闭上了眼,万千光芒,尽敛于身。这一刻,他的气势,已攀升到了顶点。
忽然,一道惨白的闪电骤然照亮大地,以目光难以捕捉的速度,携带着无尽的威压,骤然劈下。
车非轩仍旧没有睁眼,他右手短剑忽然刺出,像是直直刺出,又像是按照一种轨迹缓缓而出。短剑没有一丝光华,却爆发出无与伦比的锋芒,闪电在瞬间便已崩溃。
车非轩明白,厚积而薄发,自己本早该是四级,因为渡劫失败和穿越种种意外,才一直压抑着。
而如今自己挣脱枷锁,破茧成蝶,成就四级,实力却远远超过了刚刚晋升四级的其他修者。
他缓缓睁开了眼,阳光明媚,碧绿万里,天地一片清明。
车非轩遥望着天刀城,他希望还能来得及。
(第一卷完)
PS: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枷锁,车非轩的枷锁更重,当他真正挣脱枷锁之时,才是体现其个人魅力之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