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走得不疾不徐,偶尔左顾右盼看看街道两旁的夜景,实则是在留意那人是否跟来。
果不其然,那人始终跟在他身后,与他保持着两三丈的距离,只要苏行之一回头,他便假装看向别处,一副鬼鬼祟祟的样子。
苏行之心中一阵好笑,想不到堂堂修道之人,竟为了只小畜牲,做出如此偷偷摸摸的事情,低头看向怀中的狗崽子,轻声说了句:“看不出你的魅力如此之大!”
又前行了数百米,便看到不远处挂红披彩的一座雕花楼阁,楣上一匾,写着“寅春苑”三个鋶金大字,两旁各挂着一串红艳艳的灯笼,每只灯笼上分别写着一个字,串起来便是一幅对联:红袖来添香,英雄且徜徉。
寅春苑是县城里最有名的一间青|楼,传闻这里的姑娘个个美若天仙,日日宾客云集,甭管是游历到此的江湖人士,亦或是慕名而来的风流雅客,无一不拜倒在寅春苑姑娘们的石榴裙下。
苏行之此次前来,自然不是为了寻欢作乐,于是理了理衣袍,昂首挺胸向寅春苑门口走去。
才近楼阁,站在门前的两位妖娆女子便迎上前来,一人一边挽住苏行之。
“这位公子面生得很,想必是头一遭来吧?”身着红衣的女子媚声道。
“嗯。”苏行之应了一声,轻轻甩开两位女子。
两位女子皆是一愣,心中不免有些不快,都来这烟花之地了,装得哪门子清高。
虽是腹诽,红衣女子面上却依旧笑盈盈道:“那公子定是没有相好的姐妹,待会儿进去给您好生安排!”
“有劳姑娘。”
红衣女子在前方带着路,苏行之尾随其后,进门前快速回头一望,见那道士停留在暗处的大树底下,正向这边张望着。
苏行之勾唇一笑,跨进了寅春苑。
进到楼内,便犹如来到幻境之中,四周围歌舞升平,香烟缭绕,各色男女拥作一团,莺声燕语,推杯换盏。
大堂正中央屹立着一座月牙形的舞台,几位披着粉色薄纱的女子正抚着琴弹着曲。
绕过大堂,红衣女子带着苏行之向二楼雅座走去,寻了个空位对苏行之说道:“公子先坐下歇息片刻,我这就去叫上几位姑娘给您挑选!”
“不必劳烦了,”苏行之说着,将背篓卸下放置在一旁,撩起衣摆坐下:“直接唤你们鸨妈来便好。”
红衣女子犹豫了下,苏行之又补上一句:“你便说是我找她谈一桩买卖。”
“是,公子!”红衣女子这才转身下楼。
待女子走后,苏行之双手举起狗崽子,见它眉头轻皱,鼻翼忽闪忽闪的,似是对这里的气味相当不满。
“小家伙乖,等办完事咱们就走,绝不多留!”苏行之安慰着,便想要去亲亲它的脸颊,哪晓得狗崽子连连后仰,硬是不让他得逞。
苏行之无奈,便只好作罢。
这时一位身着紫色锦袍,身段微胖,浓妆艳抹的中年女子走了过来,且带来一阵刺鼻的香气。
“这位公子,久等了!”鸨妈笑得一脸横肉,上下打量着这位口口声声要与她做买卖的年轻小伙,见他书生打扮,虽不着绫罗绸缎,却气质出众,手中的宠物一看便知是名贵品种,她心下断然,此书生必定是富贵人家的公子,若不是为了楼里哪位姑娘赎身而来?
“鸨妈客气了,坐!”苏行之做了个请的手势,示意鸨妈坐到对面。
“听虹霓说公子要与我做买卖?”鸨妈坐下后开门见山道。
苏行之但笑不语,从背篓中拿出一卷画卷,挥手将画卷推开展于桌面。
鸨妈随着慢慢展开的画卷望去,只见一幅幅不同体态、不同场景、不同人物的男女交|媾图展现在眼前,人物栩栩如生,活色生香,光是瞥上一眼,便叫人眼热口燥。
“您看如何?”苏行之挑眉问道。
“好极好极!”鸨妈连连赞到,她这寅春苑春|宫图尚且不少,却无一幅达到如此精湛水准,又看向画卷落款处,小小的红印中俨然印着一个“苏”
字。
看到这个字,鸨妈当下一惊,这画莫不是出自那苏姓名家之手?她们做这一行的,对各路春|宫图颇有了解,画得最好的便是被世人称之鬼才画手的苏一涟。
若真是他的真迹,便是再高的价她也愿意买下,就怕是幅伪画。
“敢问公子,此画可是出自苏一涟之手?”
苏行之听她这么问,心下暗喜,看来是个懂行之人,于是点头道:“确是出自他手。”
“如何作证?”鸨妈也是生意人,行事自是处处谨慎,绝不让自己的银子花得冤枉。
苏行之神秘一笑:“待会我自会证明,还有一桩美事要说予鸨妈听……”说着倾身在老鸨耳边低语了几句。
“可是真的?”鸨妈听完一脸兴奋道。
“千真万确!”
“行,公子您先在这喝会茶!”鸨妈说着迅速起身,“小柳子,给这位公子沏茶!”
“不必劳烦,拿壶好酒弄些小吃来便可。”苏行之说道。
“好!”鸨妈边吩咐小柳子去拿酒,边扭着肥胖的身子走下楼去。
苏行之看着她离去的背影,眼中浮上浓浓笑意,对着怀中的狗崽子说道:“咱们等着看好戏!”
狗崽子并没有理会苏行之,而是歪着脑袋愣愣地盯着桌上的画,似乎在辨别画中的意境。
苏行之不免心中好笑,卷起画卷,对着狗崽子毛茸茸的脑袋轻轻弹了一下,说道:“少儿不宜!”
过了半晌,楼下大堂传来一阵嘈杂声。
苏行之寻声望去,只见鸨妈一脸春风得意扭着腰肢,尾随其后的五六位妖娆女子,嬉笑着将那道士围在中央。
“你们这是作甚?快放开我!”道士一脸羞愤地吼道,数次挣脱姑娘们包围,却又被拉扯回来,几次三番下来,终是被按坐在了舞台边的座位上。
姑娘们相继将他围住,有两位径直坐到他身旁,挽起他的手腕,脑袋靠在他肩上,不停晃动他的臂膀,蹭着她们白皙丰满的胸脯,引得那道人面红耳赤,连连躲闪。
鸨妈吩咐完跑堂小哥,便媚笑着走到道士背后,亲自上阵替他垂着背揉着肩,不时低下头在他耳边柔声细语。
虽不知鸨妈说了什么,但从道士通红的脸庞,不知所措的神情看来,定是讲了不少荤段子。
那道长越是挣扎,姑娘们就搂得越紧,刚想开口说话,却被姑娘送到嘴边的酒杯堵了回去。这一来二去,不多时,道士已被灌下了好几杯酒。
看着道士这恼羞成怒却又不能对女流之辈下手的样子,苏行之一阵开怀,打心底里佩服这些烟花之地女子,果真是什么样的男人到了她们手里,都没了脾气。
于是拿起桌上的酒杯,一饮而尽,随即将几叠小菜和酒壶推到一旁,从背篓中拿出笔墨及一张空白画纸,对着站在楼梯口的小柳子招了招手。
“客官,有何吩咐?”小柳子弓身询问。
“可会磨墨?”
“会!”
“那就劳烦你帮我磨下墨!”苏行之将墨条与砚台推到小柳子面前。
“是,客官!”虽弄不清苏行之要做什么,但他还是乖乖照做了。
苏行之则靠在椅背上,抚摸着狗崽子,一人一狗看着楼下妓|女调|戏道士的戏码,均是一脸津津乐道。
“客官,磨好了!”小柳子将墨条搁在砚台边,轻声喊道。
“好,多谢了!麻烦你顺便去楼下将鸨妈喊来!”
“是!”
见小柳子转身下了楼,苏行之直起身,拿起毛笔沾上墨汁,挥笔在白纸上洋洋洒洒地画了起来。
待到鸨妈来到苏行之跟前,他已经将整幅画完成,正提笔在空白处写道:仙道戏凤。又在一旁写下一行小字:不求仙,游戏百花间。
颇为满意地收起画笔,苏行之从怀中摸出一枚精巧的印章,在落款处轻轻一按,一个红艳艳的苏字赫然印于纸上。
一旁的鸨妈惊得瞪大了眼睛:“原……原来您就是苏一涟!”
苏行之微笑着点头道:“鸨妈,这买卖……”
“买买买!”鸨妈点头如捣葱,急忙从衣袖中拿出一叠银票,抽出两张递到苏行之面前:“这是二百两,望苏先生笑纳!”
“多谢鸨妈!”苏行之接过银票,收入怀中,又对鸨妈说道:“这幅画有劳您拿去送给那位道长,若他不要,便赠送于你。”
“行!”鸨妈收起画卷,让小柳子拿到她房里,自己拿着那幅仙道戏凤图走下楼去。
来到道长身边,鸨妈将画递给他,说道:“这是楼上的苏公子让我递交给您的!”
莫清远接过画,甩了甩有些发晕的脑袋,抬眼看去,只见画上五位体态丰盈的女子,围着一位男子,这六人皆赤身裸|体,不着一缕。
其中两位女子跪在男子脚边,两位趴在他腿上,还有一位从背后搂着男子,正与他亲着嘴儿,而男子的两只手,分别摸在了两旁女子的胸上。
看到如此淫|秽的画面,莫清远酒醒了一半,定睛一看,这画上的男子不正是他自己吗?再看到一旁的题字,顿时气得浑身直颤。
“嘭”一声巨响,莫清远一掌拍到桌面上,可怜那桌子瞬间四分五裂,吓得一旁几位姑娘惊叫着连连退后,周围的几桌客人也纷纷站起身。
莫清远睁着血红的双眼,抬头望向二楼,见苏行之一手抱着狼妖,一手朝他挥了挥,满脸的幸灾乐祸,登时气不打一处来,扯着嗓子怒吼:“混账!你给我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