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沉把我叫到了帝都一所中学的宿舍屋顶。
因为是暑假，学校里空无一人。
我到的时候，已经是夜里九点钟。
我心里着急，一口气就爬上了屋顶，还来不及喘口气，就看到屋顶的水泥围栏上坐了一个人。
看背影，是个女人。
周围没有灯光，我只凭借着微弱的月光看了下那女人的身形，没能认出来是谁。
我怕惊扰到她，害她掉下去，不敢随意说话。
倒是她，该是听到了我的脚步声，率先开口道：“顾女士，你可真是好胆识。”
很甜美的女声，可我确定我从来没有听到过这个声音，我不认识她。
既然她已经下开了口，那我也不再遮遮掩掩，开门见山地问：“沈沉呢？”
我是沈沉约来的，这个女人在我之前就坐在了这里，还认识我，那就说明，她很有可能是跟沈沉一伙的。
女人双手抓着围栏，蓦地回首看我，月光下，我看到了一张如同精灵般精巧灵动的脸蛋——居然是顾婉儿！
她看着我，笑容烂漫：“沈先生难道不是叫你来陪我玩游戏的吗？”
是了，沈沉是说要我陪他玩一场有趣的游戏的，可他并没有说明游戏的具体内容到底是什么。
我知道，按照沈沉之前和我通话时的状态和情绪，这恐怕不会是什么简答的游戏，来的路上我也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
沈沉说过，只要我配合他参与了这场游戏，无论结果如何，他都会放了存希的。
想起存希，我心里原本的恐惧都不见了，为了存希，我可以付出我的一切，哪怕是我的生命。
我垂了垂眸，十分平静地对陆婉儿说：“既然如此，不如我们现在就开始吧……”
听到我这么说，陆婉儿似乎有点惊诧：“你都不问问是什么游戏吗？”
“问不问，有差别吗？”
我并不想和她在这里浪费时间，从上午到现在，存希已经消失整整十一个小时了。
我不知道这十一个小时，他是怎么度过的，我很担心他。
“陆小姐，请你告诉我，我该怎么做。”
她又看了我一会儿，忽然笑着说：“你可真有意思……”
是么？我可一点儿都不这么觉得。
我只不过是一个再普通不过的母亲，我现在一心记挂着我儿子的安危。
见我只看着她不说话，她可能也觉得没意思，就偏头向她旁边的位置看了一眼。
“坐到这里来。”
听到陆婉儿的话，我心下一紧。
前面说过，我有轻微恐高，我坐缆车都能腿软。
而这幢宿舍，高达十二层，这个高度，我恐怕还没稳就已经浑身发软了。
可是为了存希，我不得不按照陆婉儿说的话去做。
我双手扶着围栏，心里提了一口气，一鼓作气就坐了上去。
双脚悬空的时候，我感觉我浑身都是冷汗，我根本就不敢往下看，我怕我这一看，游戏还没开始，就直接掉下去了。
我仰着头看向夜空，深吸了一口气，又问：“接下来呢？”
“你怕高？”
陆婉儿的声音听起来饶有兴致，可我根本没有心情在这里和她聊天。
于是，又问了一遍：“请你告诉我，接下来我该怎么做，陆小姐。”
她还是看着我笑：“看来顾女士不是很有耐心呢。”
明明是一张少女感十足的脸，五官也十分精致，可此时此刻，我讨厌她，讨厌到了极致。
她难道看不出来，我根本就不想和她说这些无关痛痒的话吗？
也许是我的脸色看起来实在是有点臭，她终于不再说废话了。
“接下来，我们只需要等一个人来就行了。”
等人来？我下意识地皱了皱眉：“谁？”
“反正他还没来，我们就这样干坐着也无聊，顾女士不妨猜一猜啊。”
这个陆婉儿……
看着她像是长在脸上一样的笑容，我真的是恨不得伸手把她的职业假笑给挠下来。
之前顾衍一口一个戏精心机女，我还以为是他对她的偏见，现在看来，顾衍应该并没有夸大其词。
我也学着她假笑：“陆小姐，有没有人对你说过，你真的很让人讨厌？”
陆婉儿一愣：“除了顾衍，你是第一个当着我的面这么对我说的人。”
也是，她可是陆家千金，一般人拍她马屁恭维她都来不及，怎么可能对她说这种“大不敬”的话呢？
我维持着脸上的假笑：“那我可真荣幸。”
她很认真地看着我，脸上的笑容稍微敛了敛：“我笑起来，也和你现在笑起来这么讨人厌吗？”
我莫名其妙地看着她：“你不照镜子的吗？”
“我从来没照镜子笑过。”她很诚恳地摇了摇头，随即又十分公正地得出结论，“如果我笑起来也是像你这样的话，那确实挺讨厌的。”
还好，她会这么说，说明她还不至于无可救药。
被陆婉儿这么一打岔，我原本紧绷的身体不知不觉地放松了下来，一时也没有那么害怕了。
说实话，如果不是实在太高，平心而论，眼前这万家灯火的景色还是很美的。
我侧头看着陆婉儿，见她正迎着风闭上眼，像是正在享受一般。
这一刻，我还真的有点好奇了，她到底是为什么和沈沉搭上关系的，而她此刻坐在这里又是在等谁。
如果是我和她共同认识的人的话，那很有可能就是顾衍了。
难道说，陆婉儿其实并没有像顾衍说的那样对他毫无感情？
我正在心里想入非非，天台的铁门忽然被人推开，发出“嘭”的一声，紧接着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我刚想回头，就听见陆行知的声音从背后传了过来。
“婉儿，快下来！”
陆行知的声音，失去了一贯的平静，我甚至能听得出来，他心里几乎是带着恐惧的。
身旁，陆婉儿回首嫣然一笑，和刚才面对我时的职业假笑不同，她的这个笑容是发自真心的。
“哥，你来啦！你怎么来得这么慢，我都等着急啦！”
陆婉儿的声音里带着浓浓的撒娇意味，而陆行知依旧紧绷着。
“婉儿，乖，听哥的话，下来……”
也许是他的声音实在是太像慕九言了，那一刻，我终于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
明明我就坐在离陆婉儿不足三十公分的地方，可他满心满眼都只有陆婉儿，就像是选择性失明了一样。
那一刻，我终于确信了，陆行知就是陆行知。
他不是慕九言，他不是我的九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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