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九言的声音，听起来极其可怜。
应该是刚刚摔得狠了，他脸上还带着擦伤，狼狈至极。
而他抱着我的怀抱，也是发着颤的，我终于确信，他是真的在害怕，我会走。
可我迟早要走的，我没理由在这里呆一辈子。
不过眼下看慕九言这么可怜，哪怕他只是在我面前卖惨也好，看在他这么费尽心思骗我的份上，我任由自己心软地暂时放过了他。
“我只是想送送刘医生他们，你放开我。”
“真的？”
他还有些不放心，看着我的时候都是小心翼翼的。
“嗯。”我点了点头，“现在，你可以放开我了吗？”
“哦。”
他像是做了坏事被抓包的孩子，有些无措地应了一声，立刻松开了手。
只不过，看起来还是有那么几分恋恋不舍的意思。
我看着他一脸的伤，也看着他眼底那份看不出到底是假装还是真实的无措，心情有些复杂。
最后，还是让他在沙发上坐了下来，然后去拿了医药箱来。
“你是傻的吗？那么高的楼梯，你都能摔下来……”
不小心踏空是傻，如果是为了卖惨博同情，才故意摔下来，那更傻。
他是慕九言，是慕氏的当家人，如今没了慕老爷子，他更是如鱼得水，说是可以一手遮天都不为过。
无论是为了什么，他着实没有必要为了我，做到这种地步。
他应该是无比骄傲的，他不该为了讨好谁而变成如今的样子，这样的他根本就不是我认识的那个慕九言。
慕九言没有反驳我的话，只乖乖仰着头坐着，任由我给他涂药水。
整个过程，他连眉头都没有皱一下，只看着我，傻乎乎地笑。
说他傻，他还真傻上了……
“身上还有没有其他地方磕到的？”
处理完慕九言脸上的伤以后，我问他。
他一听，二话不说，直接掀起了身上的家居服。
好家伙，整个右腰侧都淤青了。
我眉头一皱：“这么严重？慕九言，你这得看医生！”
他却不让，无比诚恳地看着我说：“我只要你。”
我简直快被他气笑了：“我有什么用啊，我又不是医生！能治得好你吗？！”
“你能。”他一本正经地看着我，“绵绵，只要你在，我感觉我什么都能好。”
我有十分充足的理由怀疑，慕九言根本就没失忆，一个失忆的人，能对一个他前几天还不认识的女人，说出这种堪称肉麻的情话来？
如果是真的，那他可能是天生的海王，见到个女人就开始撒网！
可慕九言是谁？他要是海王，后宫早就能塞满半个海城了，哪儿还轮得到我向他逼婚。
“慕九言，你够了！”
我直接撂下了手里的棉签，准备麻烦秦管家来接手，不想再搭理他。
慕九言见了，有些慌乱地抓住我的手。
“绵绵，你怎么生气了？是我说错话了吗？你别生气，我看医生，我看，还不行吗？”
听听，这委屈到不行的语气，不知道的，还以为真的是我在欺压他。
我瞪着他没说话，他急得差点飙出泪来：“绵绵，你别不理我好不好……”
秦管家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走了过来，对慕九言说：“先生，上药这种事不麻烦太太，还是让我来吧。”
秦管家又叫我“太太”了，不知道为什么，他似乎对这个称呼格外执着，即便是我纠正过几次，他也像是没听到，根本就没有要改的意思。
现在，我也已经懒得纠正他了，刚想转身走人，没想到慕九言直接暴躁地把整个医药箱都扫在了地上。
“滚！！”
他像一只刺猬一样瞪着秦管家，根本就不准他靠近自己。
“先生……”
“我叫你滚！”
这一回，慕九言还直接上了手，随手操起一个放在茶几上的陶瓷小摆件，就朝秦管家砸了过去。
秦管家居然也没躲，就任由那东西生生砸在了他额头上，瞬间血流如注。
我一看，直接大骂慕九言：“慕九言，你是失忆，不是智力退化！你现在是在干什么？小孩子都知道不能用这种东西砸人，出了事怎么办！”
慕九言转头看我，眼神有些空洞，而他脸上也没什么多余的表情，我以为他是终于做戏做不下去了，准备和我摊牌了，可他却只是一声不吭地转身上了楼。
他这脾气，我还真不想惯着他了，正想追上去，秦管家却拉住了我。
“太太，我没事，您别动怒。”
我回头，见着秦管家那额头上的血，完全不像是没事的样子。
秦管家像是怕我不信，立马拿消毒湿巾擦了几下，露出了那个被砸的伤口。
确实，口子不大，也不深，流的血倒是挺多。
“先生下手没那么重，是我个人体质问题，看起来才有些恐怖。”
“那就好，不过保险起见，还是去看下医生吧。”
“谢谢太太关心。”
秦管家礼貌道谢，却又一脸欲言又止地看着我。
这些天来，我好像经常从他身上看到这种表情，通常这种时候就代表着他有重要的事情瞒着我，又不知道该不该告诉我。
我正要追问，秦管家闭了闭眼，像是终于下定了决心似的对我说：“太太，其实有一件事，先生要求我们都瞒着你，但我觉得，我必须告诉太太……”
看秦管家的表情，看得出来，这应该是一件极其重大的事。
“其实，先生会失忆，是因为他脑袋里长了一颗肿瘤，压迫了他的神经中枢，失忆只是因此而表现出来的其中一种症状，而另一种症状就是智力的下降，另外，他也有可能会失明……”
我做梦也没有想到，我竟会一语成谶，慕九言不止失忆了，智力也真的在退化！
我简直就是乌鸦嘴！
“手术呢？为什么不安排手术？”
“因为肿瘤被发现的时候已经很大了，手术风险高达百分之八十以上，他说他宁愿用剩下的时间好好陪陪你，也不想去赌那百分之二十的可能性。他说他从小运气就不怎么好，怕是赌不赢……”
说到这里，秦管家已经老泪纵横。
“太太，就算是先生的大脑已经忘了你，可他的心还记得你，他活着就是为了你！只要是你说的话，他肯定会听的，你劝劝他好不好？他还那么年轻，就算是百分之二十的可能性，那也值得去赌啊！他现在这样，不过是在等死而已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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