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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孔,整天惦记着蜀山剑派那几碗白花花的面条,照旧是一顿饭猛吃七八碗,然后捂着肚子狂奔到茅房蹲上个半个时辰,按照老孔的话说,那叫一个舒坦!
姜阳生闲来无事,便是在蜀山在走上一走,观赏蜀山的山川河流,倒也是奇怪,一连溜达好几天,差不多将这个蜀山的风景都走马观花一遍,可是都没有感觉出有什么大意境来,没有神仙气,没有剑意,更别说什么神仙鬼神了,倒是山野樵夫见到不少,樵夫呕哑嘲哳的粗犷调子回荡在山野间,世俗的很。
“姜贷那个老梆子曾经说过,南北有别,自古长存,可见这山川也是不同。”
“世子说的是。”不知道什么时候陈僖子悄无声息的出现在自己的身后,一脸道貌岸然,要不是姜阳生提前了解了他软骨头的一面此刻都能将他当作仙人下凡了。
“哦?你倒是说说怎么个南北有别?”
姜阳生问道。
“山川不同乃阴阳走势不同,北方阳盛阴衰,山岳险峻,高耸入云,南方阴盛阳衰,故山川秀美,鳞次栉比,物华天宝方能钟灵毓秀,北方金石气十足,骁勇擅骑之辈居多,南方书卷气盎然,文人墨客居多。”
姜阳生哼了一声不置可否,接着问道,“陈掌教觉得是南方好一些呢还是北方还一些呢?”
陈僖子一甩拂尘,笑道:“都好。”
俗气!而且是大俗!可是北莱二世子却没有反驳,陷入了沉默。
一连在蜀山呆了十多天,吃饱喝足便是躺在干燥洁净的床上睡觉,姜阳生真心不想走了,甚至连加入蜀山的心思都有了,可惜被蜀山掌教婉拒了,开玩笑,要是北莱王知道自己的二儿子在蜀山当道士还不得挥兵南下,荡平蜀山!可是一想到出门就又是八千里,想想就让人双腿发木,这一走一年多,吃不好喝不好睡不好的,唯一跟着自己的老仆还是一个半个月憋不出一个响屁的老家伙。
临下蜀山前,拿了残玉,姜阳生从老孔挑的行李中扒拉出一份皱巴巴路上差点被他擦屎用的姜贷亲笔信,上面歪歪忸怩的写了四个字,‘百年当兴’,盖以私印。
姜阳生看了看歪歪扭扭的字体,嘴角抽了抽,然后递给陈僖子,笑道:“姜贷写的字可比山门上挂的‘遗世独立’那几字好看多了,赶着时间挂上去。”
他想着要是姜贷那龟爬蟹爬的字挂在蜀山山门上,还不让天下文人诟病耻笑一番,蜀山不也就兴盛了?
“那是御笔所写。”
老道笑了笑,这次的笑容倒是真诚了不少。
姜阳生哦了一句,也没有多大的感触,只是感觉皇帝老儿的字可比自己老子写的好看不少。
走时姜阳生给老道讨了不少武功秘籍,大都是些剑谱一类的东西,反正路上缺少擦屎的家伙,看一页撕一页呗!
就这样,主仆二人携玉下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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齐鲁大地,北莱王府,摘星楼。
夜月苍茫,挥洒下来,万家灯火都悄然熄灭,而偌大万顷北莱王府却灯火通明,如同白昼。
建造在断崖之上号称‘危楼高百尺,手可摘星辰’的摘星楼上,一个瘦小佝偻的男人倚栏而望,从他的视角上面能够清晰俯视看到渤海之滨,足见摘星楼的高度。
“王爷,二世子下蜀山了。”
身后一个羽扇纶巾的中年男人自夜色中悄然出现,扶栏而立的男人没有作声,只是远远的望向沧海之外,足足一炷香的时间。
“不敢高声语,恐惊天上人。仙人?我建这摘星楼可不仅仅是为了享乐!”
男人自然是号称‘气吞万里如虎’的滨海北莱王,戎马一生的男人此时寂寞的站在楼顶,任凭寒风凌冽,高处不胜寒,自春秋不义战之后天下貌似太平了不少,脱下甲胄战袍的北莱王除了给自己夺下了一个王侯的称号之后似乎什么都没有得到了,却又什么都有了。
“蜀山把那物件给阳生了?”
“给了,王爷。量他蜀山也不敢不从。”
姜贷只是冷哼一声,道:“追名逐利人之根本。只要不成仙,谁能抛却。”
纶巾书生摇了摇羽扇,冷笑道:“仙不仙的还不知道有没有呢,只是怕上面的那位知道,会起疑心。”
姜贷出奇的没有哼声,认真思考一番之后沉声说道:“这个不必考虑。”
“起风了。”
纶巾羽扇的书生笑道,让人感觉一种嚣张的气魄在里面,但却少了一种胸襟在其中,所以注定了只能站在别人的身后。
“大风起兮云飞扬,不仅仅是起风了。所有人都在趁着变局之际抢先手落子,以求明哲保身,或者乘机出位屠掉大龙。”
姜贷哈哈大笑,随机被凌冽的风声覆盖住了。
“可先他们自认为是抢尽了先机,可惜啊,终究是晚了一步。”
“千古未逢之大变局尚未开启,谁也预料不到结局。”
戎马习惯了的姜贷怎么会甘心卸甲归田,马革裹尸战死沙场他倒没有想过,只是有些人难以安分起来,这是说的好听,说的不好听就是天生反骨。
“纵横谷的公羊先生说阳生天生不凡相,为此上面那位借故想让阳生入京畿做质子,让我推诿了。”
“公羊先生乃是大学儒,听闻精通《归藏》《连山》《周易》,望气卜筮一门更是走的长远,眼下天下后人望其项背,公羊先生说的自然也差不离,二世子也绝对不似王爷见到的那般简单。”
书生笑了笑,似乎想到了嘴中说的那个不学无术调皮顽劣的二世子。
“我的儿,自然了解,人们都以为他们兄弟两个不学无术,可笑的是天下人的眼都瞎了,我姜贷戎马一生,铸就杀伐无数,却唯独生了两个戏子儿子,演戏给天下人看,婊.子无情,戏子无义,这点倒是跟我一样。”
“他们注定一鸣惊人。”纶巾书生公孙无知轻笑道。
“气吞万里如虎!”
说罢,姜贷转身走下楼去。
所有人都认为姜贷后继无人,可是谁能明白北莱王的良苦用心,树大招风,树越大风也就越大,奸佞小人的谗言蜚语杀也杀不住,三人成虎,众口铄金,这些道理姜贷比起谁都清楚。
所以从小就有人知道北莱王的两个世子不学无术,坏事干了一箩筐,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连独处在巴蜀的蜀山掌教都知晓北莱王两个世子都是赫赫有名的大纨绔,这还不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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凤非梧不止,凰非桐不栖。
姜阳生现在倒是没有了这种想法,唯独祈求的的是老孔睡觉呼噜声能小一些,没有事情的时候看看从蜀山借来的剑谱,姜阳生从小记忆力惊人,虽然做不到过目不忘,但也差不离了,他看书有一个特点,看一页撕一页,看完的就成了擦屎纸,要是江湖人士看到这个小祖宗把半个江湖炙手可热的剑谱当成了擦屎纸,估计奋起追杀他,可是偏偏这个二世祖就这么干,记得住就记下了,记不下的当作擦屎纸。
“老孔,你说飞剑真的有这本书上说的那样厉害?”
姜阳生手里捧着一本秘籍《蜀山御剑法》蹲在草丛里面拉屎,抬头问道。
老孔思考了片刻,嘿嘿傻笑起来。
“奶奶的,我就说这群老牛鼻子滑头的很,拿一些破烂东西滥竽充数骗本世子。”
说完,姜阳生刺啦一声撕下一页书纸,伸手擦了擦屁股,舒服道:“还是用书纸擦屁股舒服,以前的树叶子太硬了,害的本世子拉都拉不出来。”
老孔嘿嘿一笑,姜阳生瞅了一眼老孔,怒道:“闭眼,本世子要提裤子。”
老孔听话的闭上了眼,世子的下面小鸟是谁都随便能看的吗?
当下世上跟世子差不多年岁的少年,哪个没有江湖梦?
红衣烈马,仗剑江湖,快意恩仇,想想都他娘的舒服,可是这个二世子偏偏没有,江湖什么啊,刀刀见血,想想就让人发怵,谁会放下世子不当,去做一个江湖剑客呢,二世子
偏偏不屑这样。
要说起理想,到如今为止还真是没有一个,要是真算的话,那就是跟自己的大哥一样,满街的媳妇妻妾,那样多好啊,以后自己的孩子走在整条街上,满眼全是娘,说出去倍有面子。
唯有一次路过一个酒肆,当时世子殿下才走出齐鲁不远,身上还有些闲钱,停下来之后跟老孔要了碗碧螺春解渴,然后听到隔壁桌子上一群绿林莽汉聚在一起,大声嚷嚷,姜阳生侧耳细听,感情这群莽汉是要刺杀北莱王姜贷,冤家路窄,好在对面的人并不认识二世子,奈何一时气不过,姜阳生拍案而起,大声斥责起来。
可眼下是什么情形呢,这里不是北莱,远远超出了藩王管辖的范围,对于这个无故斥责自己的黄口小儿,其中一个文弱书生模样的人站起来,掌了姜阳生的嘴,好在老孔一心护主,接下了那人拍来的剑鞘,后来不知道怎么回事,那位书生哇的一声大口吐起血来,身形倒飞出去,轰然撞在身后墙壁上,老孔趁机背着小主子跑出去了。
事后姜阳生追问老孔到底是不是武林高手,老孔嘿嘿一笑,摇了摇头。
武林高手多高?谁都不知道,掌自己嘴的那群人算不算?听说武林高手不打小孩,他们不算。
蜀山掌教陈僖子呢?没看见他出手,自然不算,江湖高手都是宁死不从的,所以陈僖子不算。后来倒是断断续续听说了不少传闻,但是在姜阳生看来都有些虚幻和飘渺,那些传闻大致讲的是仙人一剑劈开江海,切断山峦巨岳,大都是闲来无聊的人杜撰出来的,没有多大的可信性。
姜阳生生平头一次涌现出要戎马江湖的心思来,当然不是那种为了风流倜傥,抱美人归,也不是什么灵光乍现神来之笔,总之有种哀己不幸怒己不争的心思在里面。
走过了也不知道几多山川,出了巴蜀,终于见到了久违的太阳,不解气的姜阳生在‘剑门关’石碑上撒了一泡尿,哼哼了两声,比不了那些文人骚客的到此一游诗来,只能粗俗的撒泡尿证明自己来过了。
除了巴蜀,再就是两湖地区,江南郡,九江郡,西楚郡,东越郡,然后便是到了广袤的齐鲁大地的门户——赤帝城。
一路上磕磕绊绊,踏进齐鲁大地的那一刻更是近乡情怯,一走两年多的姜阳生忍不住再次破口大骂,不顾世子颜面坐在赤帝城城门口又哭又骂,老孔倒是一直搓手,不知所措的站在一旁,更加可怜。
齐鲁大地到是到了,可是离自己家北莱王府还有着不小的距离,要真的走回去还需要两三个月,二世子灵机一动,拉着老孔找到赤帝城的城守府邸,结果还没进门便是被恶奴鹰犬赶了出来。世子殿下忒没面子,拉着一瘸一拐的老孔站在郡守的门口高声喊道,“我爹是北莱王姜贷。”
结果吼了半天,愣是一个人没出来,恶奴气急,放恶犬,追着跑了好几条街道,才罢休。
世子殿下气愤极了,走出了赤帝城,一路抑郁极了,心想等自己回家以后要好好照顾这个赤帝城的郡守,论恶奴恶犬谁的最嚣张?自然是北莱王的大世子殿下了,到时候跟自己哥哥借两个耍耍。
一赌气,世子殿下独自走到了北莱,北莱王府坐落在北莱城,处在富庶的海滨之地,鱼盐充足,铜铁铸造更是远胜其他地区,所以北莱骁骑更是敢放言‘三千莱甲可破吴’的豪言壮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