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哑白口才不差,应对赞图的质询疑难,回答的圆满饱和,也让人听得舒服恭维,再几个回合下来,赞图已经显得尴尬至极。此时,噶尔丹在殿中高声以古大宛语叫了赞图的名字,并做手势让他入座。
噶尔丹首次发声,牧勇殿中所有人均是洗耳恭听,神色庄重。他的声音低沉而有力,再开口,却是较为流利的汉语了:“卫老板远道而为客,赞图这般刁难,实在不是待客之道,还请见谅。”
“好说了。”
“素闻,中原珍宝遍地,四海琅琊,奇珍瑰宝数不胜数,本汗心往已久。大宛与中原,友好通商的历史从古丝绸之路算起,已有数千载了,直至所罗门一统中原,严格管制边境往来,两境通商近年少得可怜,更谈不上能见得卫老板带过来的举世无双的宝石了。”
一语落毕,在座商贾统领均念念有词,有的点头称是,有的一脸疑惑,想见见那举世无双的宝石。林珑听到这里心下更是大惑,捏了一下卫哑白的手肘,质问道:“对了,你到底带了什么宝贝,惹得大汗亲自相见。”
“呃,这个,这个,就是个小玩意,这个乡下地方什么都没见过,玻璃珠子都能说是珍宝,哈哈,哈哈哈……”卫哑白挠头轻声解释,心下慌道,这大汗可千万别把钻戒拿出来现眼啊。
哪知噶尔丹大手一挥,吩咐侍官:“快将中原的无上珍宝呈来。”一名侍官弯腰入内,得令取宝去了。
我擦。
卫哑白心里直骂娘,心里已经开始在准备数十种解释的方法和说辞。那侍官不就便捧出一个银制圆盘,上盖一方红罩。众人眼都直了,死死盯着侍官走到殿中。
“诸位请看,本汗有生之年,从未见过如此巧夺天工的宝物。”
侍官拉开红布,那颗自林珑身上摸来的现代欧洲工艺钻戒现身牧勇殿,当时就博得满堂喝彩。帖木儿向来稳重,也被这璀璨闪亮的钻石惊得有些结巴:“这……这确实是我一辈子从未见过的手艺。”
“原来,这就是你献的宝物。”林珑俏脸煞白,望着殿中的钻戒,气得浑身发抖。
“恐龙姐你听我解释,当时大宛商队那群家伙唯利是图,没有好处,当真不会救……”
“要好处,你戴的戒指也十分贵重,为什么不给他?”林珑看了他手上泛着惨蓝光芒的戒指,豆子一样的泪水塞在眼眶,周身的空虚压迫上来,卫哑白只觉得她被不可言喻的苦痛淹没,结结巴巴辩解道:“我的戒指……不能给他……”
“原来是这样……算了……反正那个东西,我也不配。”
林珑抹泪起身,卫哑白见状急忙拉住:“你这突然离席算大不敬,我们就吃不了兜着走啦,你的戒指我以后想办法给你弄回来就是,实在不行,回现世我再买一个给你。”
林珑情绪波动下,身子更加虚弱的厉害,双足一麻,起立不得,瘫倒在他怀里,泣道:“我只是……我只是想找个地方哭而已。”
好在统领商贾均在欣赏瑰宝,满堂喝彩中,除了昆吾在旁莫名其妙外,鲜有人注意林珑举动,卫哑白轻拍她后背:“都是我的错,你就别哭啦,那戒指肯定是你男朋友跟你求婚的。”
“别……别说了,都说我不配。”
“配,绝配,那真是郎才配女貌,西施配范蠡,国色配天香。”
林珑气得快晕过去:“你不懂,快别说了。”
卫哑白只得住嘴,环着林珑心下烦躁,环视瞥眼间,瞧着象雄顿珠正隔着人群死盯着自己,活脱是猎人盯上上好麋鹿的眼光,明晃晃的跟刀子般,不知在打什么主意。
“汗。”南天霸只吐一字,他称呼噶尔丹素来只用一字,这一开口,殿中就哑然无声。
“南统领,什么事?”噶尔丹沉声问道。
殿中气氛再次微妙紧张起来,象雄顿珠站起来,咚咚咚咚,一脚一脚向卫哑白桌走过来,身材巨大的他让卫哑白压得透不过气,好像地上都跟着震动,昆吾吓得四肢着地趴到,瑟瑟发抖。
“我看到的,却是天下少有的宝物。但是,我觉得这卫老板手上戴的,更是非同寻常的东西。”说完他已经来到卫哑白面前。
林珑早就止住哭声,只是泪流满面显得难看,转过身去让卫哑白来应付。卫哑白站起来,啧了一口气,道:“我戴的只是不成气候的小玩意,入不得南侯爷的眼。”
“非也。”南天霸拿起桌上的葡萄酒,边往杯中倒入边说:“虽说我是粗人一个,但却对奇珍异宝颇有研究,殿中所呈的宝物,奇在工艺举世无双,材质却是还能开采到的金刚石而已。但你手上所戴之物,泛着蓝紫光芒的瑰宝,其材质,我相信不只是我,整个世上,都没人能知道到底是什么。”
卫哑白倒吸凉气,撒旦给的戒指他自己也研究过,的确从未见过这种材料,非宝石非金属,简直就像流动性异常小的不明液体,被禁锢在戒环中,诡异非常。这象雄顿珠好生了得,这么远就能瞧出端倪所在,实在是个可怕的人物。
象雄顿珠举着两杯酒,敬道:“卫老板,我敬你一杯。”
“岂有此理!”帖木儿拍桌道:“大汗还高居上座,仍未请酒,你这举动是何用意!”
噶尔丹神色沉重,示意帖木儿收声,看象雄顿珠如何收场。
卫哑白心知若是自己露怯,估计逃不出这巨象的手心,将酒杯接过:“那就谢南侯爷了。”
二人都仰头将酒灌入,一气呵成,卫哑白喘了个大气,赞道:“好酒。”
“呵,这酒也能配得个好字吗?”南天霸躬身向大汗行礼道:“若说美酒,汗宝窖里所藏‘神女泪’才是大宛佳酿,不知今日梗博盾上,我们是否有幸能再尝仙酿?”
赞图擦了擦嘴边的口水,“上次得饮神女泪,才是十年前梗博盾的事了,那滋味真叫老头子无法忘怀。”
噶尔丹双手一拍,“去取一坛神女泪来。”他谋算许久,不知道南天霸今日喧宾夺主到底有何用意,你要演戏,本汗就陪你演下去。
南天霸又是一礼拜:“谢汗赏赐。”
他又对卫哑白道:“卫老板,不知可否将你戴的宝物借我一观?”
给,还是不给?
若是不给,那就是摆明不把大宛国和这头大象放在眼里,若是轻易给予,恐怕是刘备借荆州有去无回。
众人都看着卫哑白,十分期待他如何应对。
“若是喜欢,我大可以送你。”卫哑白五指朝天晃了晃,“但是,俗话说万物皆有其主,当它主人,起码得知道它为何物,若是南侯爷您能说出此物来历,我这不成器的戒指,双手奉上。”
帖木儿在旁点头赞赏这番言语,对孜亚说:“向卫老板学习,你少得就是这分气度。”
“哼,我方才已经说过,此物在世间绝无仅有,你不告诉我,大宛之人都不会知道其来历。”
“那倒未必。”噶尔丹插话道。
“喔?”南天霸道:“莫非汗知晓这是什么宝贝?”
“本汗心里已有定数。”
“汗果然博闻强识,还请赐教。”
噶尔丹摇头摆手,故作推辞道:“本汗是君子不夺人所爱,不忍再要卫老板一件宝物,南统领喜欢的话,请自己想办法。”
这分明就是在调戏南天霸,卫哑白暗自叹道:“以前的宫斗剧都白看了,宫廷的政治角力,嘴仗交锋,可比电视上的吓人多了。”
“哈哈哈,也罢,也罢。”象雄顿珠喜怒不形于色,回原位坐下,这时,殿上有人通传:“喀丝丽公主到。”
林珑在一边梳理泪痕,打点完毕后,坐在卫哑白身边,满身的负面情绪,一言不发,卫哑白再也不敢招惹她。
此时,列队走进殿内,大宛公主走在最前边,身后两名侍官共抬着一尊琉璃酒坛,正是之前与卫哑白见过面的喀丝丽。
肌若凝脂,灿然荧光,洁白如玉,皓如白雪。喀丝丽婀娜款款走上殿,大宛古语说得犹如轻歌一般嘹亮起伏,昆吾译道:“公主说她亲自为大家斟酒。”
众人大加赞赏感谢,噶尔丹听到所有人都在夸赞喀丝丽的美貌,心下也大为欢喜,自喀丝丽母亲撒手人寰后,这是头一次让公主与王公大臣见面,噶尔丹忆起他们当时盛赞喀丝丽母亲时的场面,怀念故人,唏嘘不已。
孜亚隔了半晌,眼鼻眉口全带着浓情的笑意,呵呵痴喜,帖木儿阻拦不得,十分伤脑筋。
卫哑白初时见到公主颇为激动,然而再看下去就觉得隐隐不对,这喀丝丽公主的情绪显然不高,眉宇虽然端庄,但总带着雾一般的愁容,不下于身边摆着臭脸的林珑。之前见到时她还是天真烂漫,让人又怜又爱,怎的现在感觉全场的人都欠她几百块一样。
林珑心情本就不好,看见这羊脂雕成的美人令卫哑白若有所思,咬了下唇,外加闷了一口葡萄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