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一会儿的功夫,李沉兰就将和安给抱出了水面。
挽春见状忙走上前拉着和安,只是此时的孩子已经陷入昏迷,除了李沉兰和挽春的力气,和安根本无法自己给自己使劲。
眼瞧着李沉兰力气就快耗尽了,挽春总算把和安给拽进了亭子。回过头想拉一把李沉兰,却发现李沉兰顶已经被水没过。
“娘娘!娘娘!”
无论挽春怎么喊,怎么伸手,李沉兰都出不来湖面,眼瞧着人就淹进去了。挽春又喊了几声,却见那湖面上竟漂起了血水!
难道李沉兰真的有了身子!
养心殿里,湘妃正和尹忱谈着事。
一早上尹忱并非不想去陪和安用膳,而是早上突来了一早军情:赵家军入山谷遭敌军埋伏,如今赵少将军下落不明。
“派人去寻,越晚去越凶多吉少!”
湘妃自打知道消息后情绪就很激动,如今看尹忱犹豫不定的样子,更是着急。
“前线的兵派去找,那么南蛮玩意见缝插针呢?京城的兵去,过去少说也要十天,不说来回的路费开销,时间呢?过去不是更晚?”
“那怎么办!尹忱,我赵家为你洒血卖命,你难道就不管我哥了?”
湘妃也是来了气,前前后后说了有两个钟头了,尹忱磨磨唧唧跟个娘们儿一样。
沉默许久,尹忱低声说了句话。
“赵家的暗卫呢。”
“你什么意思?”湘妃阴着脸看着尹忱,半响恍然大悟。“闹了半天,你打的这等主意。”
“赵家的暗卫这么多年在暗处,朕从没多说一句。当年让你们赵家交兵,也是生生留了一半。”
“所以呢?你现在想让我爹把赵家的暗卫交出了不成?”
尹忱沉默不语,显然他就是这个意思。
“你不派兵就不派,打不了老娘一封信让我父亲跑路,管你劳什子的大齐安危,我父兄的命重要!”
“赵洛你别不知好歹!”
湘妃满眼愤恨的看着尹忱,手上捏着拳紧的仿若能捏碎一个杯子。
“尹忱,我不怕你你知道的。当年没我赵家军,你能坐上这位子?”
两人正吵的不可开交,外头侯公公匆忙推开了门。
“皇上,和安公主和兰婕妤落了水,兰婕妤的孩子怕是不好了!”
李沉兰的孩子?
尹忱和湘妃赶到景和宫的时候,李沉兰还在昏迷中。
因着御湖离景和宫近,宫人就先将两人搬至到这歇着。和安瞧见尹忱赶来,眼泪一下子就绷不住了。
“父皇!”
和安显然是受了惊吓,面露惊恐的坐起身扑倒在尹忱怀里,哭的止都止不住。
“好和安,告诉父皇到底怎么回事。”
“还能怎么回事,就兰婕妤和公主在那两人又有矛盾。保不齐就是兰婕妤把公主推下去的。”
沈婕妤早就不爽李沉兰,见能落井下石也不管什么事实真相,一股脑的就给往李沉兰身上泼脏水。
“不!不是的!”
众人没想到和安竟开口否认,和安不傻,当时也还是有意识的。她看到李沉兰不顾一切的跳下水,拼死把自己救上来。和安到底就是个单纯的孩子,懂得知恩图报。
“是和安走路不小心,脚下打滑落了水。父皇,你别怪兰娘娘,是兰娘娘救的和安。”
宫里上下都知道和安昨晚宴会上,当中拒绝叫李沉兰娘娘。而现在这个孩子却一口一个“兰娘娘”的叫,显然这不是假话。
“父皇……”
和安方才醒来时听人说李沉兰的孩子可能没了,从那时开始和安就陷在自责里。入宫李沉兰的孩子真的没了,和安能自责一辈子。
“父皇,兰娘娘的宝宝是不是去天上了……”
小时候好几个娘娘都有了宝宝,可是每次和安高兴的盼着有弟弟妹妹时,长公主都告诉她宝宝去了天上。
尹忱听了眼神有些痛苦,重重的闭了闭眼深吸了口气。
“父皇不知道,太医正给你兰娘娘诊脉呢。”
尹忱是真的不知道,侯忠一路上形容御湖边的场景。若不是长公主她们去寻和安,路上碰到求救的挽春,只怕别说孩子了,李沉兰人都没了。
侯忠说长公主的人救起李沉兰时,那湖面上一片的鲜红,让人触目惊心。
后宫里不知失了多少孩子,尹忱知道那些献血意味着什么。
且不说尹忱并不想李沉兰怀上孩子,但若真有了尹忱却也不想杀了它。骨肉血亲,尹忱到底没那么狠心。
一片沉默间,太医从主卧里出来跪到众人面前。
“皇上,兰婕妤吃了好些湖水,加上身子在日子上,又着了凉,现下发着高热。不过等烧退下去,想来娘娘也就醒了。”
尹忱哪里知道什么日子,想着李沉兰的肚子心下忐忑的问出疑问。
“孩子?什么孩子?”
太医有些懵,这宫里不就王贵人有了身子么?
“兰婕妤不是有了身孕么?”湘妃疑惑极了。
“娘娘并无喜脉,所谓湖面上的血水,一来是腿上被水草缠住勒出的伤口,二来是……娘娘是来了葵水。”
原来如此,湘妃重重的松了口气。不管怎么说,流产对于女子而言伤害太大,湘妃也不希望李沉兰受这样的苦。
见尹忱阴着脸,下一秒就要发火,皇后忙上前劝慰。
“皇上也没生气,想来可能是宫人看见血一时吓到了。兰婕妤年纪还小,日后总会有孩子的。”
皇后不知道的是,尹忱生气为着的就是侯忠一脸正经的告诉自己孩子没了。至于空欢喜,尹忱本就没想着李沉兰能有孩子,自然他们不上盼望。
“朕养心殿还有事,兰婕妤就先歇在景和宫,等醒了让人来养心殿通报一声。”
尹忱说完,抱着和安就出了景和宫,其他妃嫔见也没了热闹看,也一个接着一个出了门。
只剩皇后和湘妃留在远处,相看无言。
“还好,不是流产。”皇后苦笑了一下,叹着气坐回椅子上。
湘妃却是别有他想,尹忱全程看似担心李沉兰,但她看得出来尹忱的担心不过浅于表面罢了。
“想什么呢?看你心不在焉的。”
“没事,方才去养心殿说是我大哥遭遇埋伏失踪了。”
“怎么会这样?”
湘妃也是苦笑了一下,这两日发生了太多事,李沉兰又至今昏迷不醒,湘妃只觉得身心憔悴。
“没事,狗皇帝不出兵赵家暗卫的人也会帮着找,再不行我这还有一批呢。”
皇后了解湘妃,知道此时她不过是在强颜欢笑罢了。
“你别担心,赵栎武艺高强有勇有谋,不会出什么事的。”
见湘妃还是打不起精神,皇后又怕她无心顾着李沉兰,便提议搬了李沉兰去长乐宫,以免照顾不周。
“无妨,折腾来折腾去只会让沉兰病情加重,我多留心就是。”
“也好,总之有什么事你就差人去找我。”
自打尹忱回了养心殿,也无心政事,李沉兰这次的事实实在在的给尹忱提了醒,如果哪日李沉兰真的有了身子……
“侯忠!”尹忱扬声叫了人进来。
“皇上?兰婕妤还没醒呢,景和宫的人没来传话。
侯忠以为尹忱是在担心李沉兰,进来忙回了话。
“朕知道,兰婕妤救护和安有功,你去内务府传旨找些人去永福宫,把花房的粉百合都送去永福宫。好好打点,等兰婕妤身子好了回去看个惊喜。”
“是。”
李沉兰自己也不知道睡了多久,总之醒来的时候天色还是大亮着。床边挽春一直守在那里,瞧见李沉兰苏醒,忙扬声去叫湘妃。
说来湘妃一直守在暖阁里,怕搬动李沉兰会使病情加重,索性就让她睡在主卧,自己一直歇在暖阁。
“醒了。”
湘妃还睡眼惺忪着,显然也是没歇好。
“我睡了多久?”
李沉兰连说话的嗓音都是哑的,接过湘妃递的水连着喝了三四杯才缓过神来。
“你喝慢点又没人同你抢,你这一睡倒是好了,睡了整整三天。要不是前夜里退了烧,我还真怕你醒不过来了。”
湘妃向来是刀子嘴豆腐心,李沉兰每每听到她唠叨心里都甜滋滋的。
想起自己临黑眼前看到自己头顶的那片鲜红,李沉兰紧张的把手覆在肚子上。
“孩……孩子?”
“哪有什么孩子,你听谁说的自己有了身子,还把我吓一跳。”
“可我明明看到有血,而且……我肚子当时特别疼?”
湘妃看着李沉兰发愣的样子,忍不住笑出声。
“你啊,那是你来葵水了!”
“葵……葵水……”
李沉兰摸着自己的小腹,一时间竟不知是什么感觉。
有些欣喜,毕竟自己原还在为这个早夭的孩子自责伤心;有些失落,毕竟本以为有了孩子有了新的生命,可现在却发现自己没有怀孕。
“别傻了,你就是体质太弱了,赶快把药喝了。”
李沉兰接过药碗想起自己就下的和安,说来和安回宫前就落了水,这次又吃水,也不知身体如何。
“你放心吧,和安虽说前阵子也落了水,但孩子的体质总归比咱们好的多。三天前夜里发了场高热,不过第二日早上就好了。”
“那就好,到底是我不对没照顾好她。”
“跟你没关系,你不知道一开始沈婕妤还诬陷是你害了和安,还是和安说了实话,还唤你兰娘娘呢。”
闻言李沉兰露出笑来,想到和安那天真的面容忍不住笑道:“和安性子不坏,想来也就是小孩子吃醋。”
“好啦,你别想了,太医说了你还需要多多休息,你就再好好躺躺。”
李沉兰应下声,欢喜劲儿过去脑袋又开始沉了起来,到底在日子里受了凉,恢复的也就慢些。李沉兰也想不了太多,不一会儿就又睡了回去。
尹忱赶过来时就见李沉兰还昏睡着,也不知梦到了什么额头上不住的出着冷汗。如蝶翼的睫毛一颤一颤的,毫无防备的面容引的尹忱心上一揪。
拿过挽春递上的帕子,尹忱小心翼翼的给李沉兰拭着汗。
“爹……娘,阿辞!”
尹忱手上的动作一顿,面前这女子皱着眉头叫着自己名字,好像下一秒自己就会离开她一样。
“我在,沉兰我在这。”
尹忱的声音像是有着某种魔力一般,李沉兰果然停止了呼喊,连着紧皱着的眉头也恢复了平静。
原来她这么依赖自己,尹忱看着面这个女子,心里说不明的难受。
如果有一天,她知道自己负了她,又会有多难受。
尹忱不敢想也来不及想,湘妃知道尹忱来了忙赶过来叫了他出去。
“朕已经派了人去寻,又加了一批军马去了前线。”
早这样不就好了,湘妃站在尹忱身后忍不住翻了个大白眼。
“你以后少欺负沉兰。”
“我何时欺负她了?”
尹忱表现得莫名其妙,说来这宫里谁不知道李沉兰最是受宠。
可偏偏湘妃冷哼一声,显然根本不信尹忱的所作所为。
“你骗的了她们骗不了我,你就不能放过她么?有这身份是她愿意的么,况且她根本不为太尉所用!”
“你说她不是就不是了?你是她肚里蛔虫?”
尹忱承认自己对湘妃是真的很头疼,不能动她又每次都被她气死。
“我当然知道!尹忱,江山就真的那么重要么?你已经负了一个了,还要再负一个么?”
湘妃越说到后面越难受,可再看尹忱还是那幅“正气凛然”的模样。
“那你告诉我,来你来告诉我。我身为一国之君,不事事为着江山考虑,难道只顾着儿女私情么?”尹忱气的转身盯着湘妃,那眼神像是恨不得吃了她。
见湘妃愣在那里不说话,尹忱冷笑一声转身离去。
至于负了谁,尹忱这辈子负了不知道多少个了。
宫外最是出名的清莞阁内,一女子正与长公主品茶聊天。
“这么说,是李沉兰救了公主?公主没什么大碍吧?”
长公主摇摇头,“本宫也是为难,如今李沉兰也是和安的救命恩人。皇室的规矩,救命恩人恩情要记一辈子,原先的事本宫只怕做不了了。”
那人闻言手上动作一顿,显然没料到结果会是这样。但也不过一瞬间,这人就又想好了对策。
“公主以为,是李沉兰救下了和安公主?”
“不是吗?和安亲口说的,难不成和安要包庇一个自己讨厌的人?”
那人轻笑了一声,若是李沉兰在一定会觉着这声音耳熟的紧。
“公主此言差矣,和安公主说这话是以小孩子的视角说的。可公主细想想,她李沉兰是什么人,能害我毁容无家可归,能使尽手段宠冠六宫。怎么就不能害和安公主落水,再演出苦肉计?”
是了,此人不是别人,正是当初救下和安的女子。左右都是救命恩人,难怪长公主为难。
“你此言当真?”
“公主细想便知,再说听公主说那日宴会一事,既然原本两人就结下梁子,如何还能这般好心?”
其实长公主什么都好,做事狠厉决断,可唯独遇上和安的事,她很难保持清醒的头脑。也足见其对和安的用心。
想来这话一没证据,当时在场的人就只有李沉兰和挽春。二来这人分析的也有一定道理,如若不是如此,想让和安好心待李沉兰,只怕要废好阵子功夫。倒不如这样快速有效,就连长公主自己都险些高看李沉兰一分。
长公主不禁意的看向窗外,街边卖水果的小贩正在调包一早准备好的,漏称的水果。
“若真是如此,本宫决计不会让她李沉兰好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