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上门,屋子里的光源被阻隔了大半,影子相互交叠,只给光剩下一丝一丝的空地。
宁独跟断楚都没有立刻向前行,驻足看着眼前有些奇特的景象。
不知是放的时间久了还是直接就是废弃的剑,由一根根草绳栓住剑柄,悬挂在房梁上。一眼望去,密密麻麻,不知有多少。
独特的铁锈气侵蚀着进来的人,使得一切都在慢慢变“废”。
“凝!”
宁独周身的元气全部凝聚起来,不再向外发散。断楚也察觉到了异常,做了跟宁独一样的举动。恐怕在这里待的久了,人就会像这里的剑一样生锈。
细微的尘埃在光线中浮动,缓慢地沉在了暗影之中。没有风跟震动,悬挂的剑便一动未动,像是死去。
洞观不到任何元气波动。
即便敏锐如宁独,也察觉不到元气的异样,但他就是有一种感觉——倘若就这么向前,这些剑就会醒来。
断楚向前横跨了一步,他那钢铁一般的肌肤碰在了生锈的剑上。
叮,叮,叮……
一连串的剑相碰,发出了略显沉闷的碰撞声。这些生锈的剑显然伤不到断楚,对其来说跟在垂柳下走过没什么两样。
“没事?”宁独不禁微微眯起了眼睛。
断楚再度抬起了脚,在空中悬了一瞬,重重落下。
咚!
木地板被震起了灰尘,悬着的剑也全都晃动了起来。
断楚眉头一横,反手握住了背上的剑。
叮,叮,叮……
剑碰撞的声音好像没有消散,而是愈演愈烈。
死去的剑正在复苏?!
剑是活的?!
断楚显然察觉到了这一点,所以他抬脚后犹豫了片刻,但他还是选择落脚,他要硬闯过去。
宁独甚至都有一种出剑的冲动,在他面前的好像是万千大军正在苏醒,不出剑不足以面对这样的景象。
“要闯过去?!”宁独突然有了种心惊肉跳的感觉,那些苏醒过来的剑必定会将惊动它们的人杀死。
断楚逐渐发现了自己的出境,强大如他,也不能够凭着绝对的力量闯出去。他错判了形式,握剑的手不得不缓缓松开,整个人站在原地一动未动。
叮,叮,叮……
剑鸣非但没有停下,反而更加剧烈。
“一开始就应该一口气闯过去?”浪潮般的声音在耳边炸开,让人无法凝神思考。
断楚保持着即将拔剑的动作,额头逐渐渗出了细密的汗,他贸然闯了进来,陷入了一个进退两难的境地。
叮、叮、叮!
剑鸣越来越繁密!
每一把剑都在拨弄着人的思绪,在逼着人发狂。
每天来“废器”求剑的人不知凡几,能够有缘碰上的不多,能够见到老先生的寥寥无几,能够求得剑的更是鲜有耳闻。
“废器”本就不是卖剑的,它只是一间屋子名而已。
领路人在门外听到越来越急促的剑鸣,知道进去的人八成连见到老先生都见不到了。他故意没说这里面的玄机,就是为了让那些不自量力的人知道深浅。他靠着老先生发财,万不能把老先生惹的生厌了,以后这来求剑的人也得好好遴选遴选才行。
胡然忍不住垫脚向里望了望,这样的等待对她来说可太难熬了。
剑鸣在门外的人听起来或许没有什么,但宁独跟断楚听起来却已然是惊涛骇浪,他们就像是沧海一粟,周身尽是耸立天际的剑。
冲过去,还是退回来?
没探究清楚“废器”的人,几乎没有在第一次就成功通过这片“剑林”。
叮!
现实里没有剑刺向断楚,却真的有巨剑斩向断楚!
没有完全踏入“剑林”的宁独还好说一点,不过周围的剑也已经对准了他。如此强大的剑林,就算是断楚也不可能硬闯过去。
剑动!
惊涛骇浪!
“退?!”
再不退就会死!
宁独缓缓地伸直了双指。
断楚也重新握住了卷土剑。
剑鸣到了巅峰!
擎天之剑犹如神魔之怒!
狂浪滔天!
叮!
叮,叮,叮。
叮……
像是一阵风吹来,悬着的剑林乱了片刻,又逐渐恢复了平静。
断楚抬头向前望去,突然发现宁独竟已经穿过了“剑林”。
“先我一步看出了剑林的问题?”断楚心里微惊,收回了握着卷土剑的手,阔步向前走去。
五境之下,剑客闯不过这剑林!唯有将自己变成一把剑,才可以通过。不能做到这一步的人,也不配到这里来请求铸剑。
断楚跟宁独都看明白了这一点才得以通过,只不过宁独比断楚快上那么一点。然而就是快这一点,宁独先一步进了“废器”。
穿过了剑林,再迈过一到门槛,就进入了一个昏暗的屋子。
屋里的布置相对简陋,头发随意扎起的老人盘坐地上,眼前摆着稀奇古怪的矿石以及各色各样的铁块。
吴越仍在低头看手里的残剑,问道:“两位,需要什么剑?”
断楚盘膝而坐,从后背拿过卷土剑,横在膝上,说道:“恳请老先生铸完此剑。”
“别人的剑,不铸。”
宁独也盘膝坐下,说道:“我想请先生铸一把足够轻的剑。”
“多轻?”
“像风一样轻。”
吴越轻笑了一声,说道:“自身重如山,想剑轻似风。这样的剑,不铸。”
断楚沉默片刻,说道:“重铸也不可以吗?”
“没必要。”
“明白了,先生。”断楚收回了卷土剑,重新背到身后,毫不犹豫地走了出去。
宁独却仍赖在原地。
吴越低头看着手里的剑,好似面前无人。
……
断楚走出了“废器”,看了胡然一眼,阔步向着楼下走去。他没必要在一个不相干的小女孩身上花费心思,至于公主说的调查自然有人去做,不需要他操心。即便是那个先他一步见到吴越先生的少年,也不需要多想。此次虽然没有重铸卷土剑,但是得到了吴越先生的答复也足够了。
胡然冲着断楚的背影做了个鬼脸,说道:“看你那垂头丧气的样子,肯定没有得到这里面的剑!”
一个时辰。
两个时辰。
三个时辰。
胡然都困得睡过了好几次,她再次醒来,抬头看看气定神闲的旬二,想问又没问,自语道:“少爷都进去这么久了,为什么还不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