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承乾对眼前的这位叶国师很是喜欢,他从来不会给你讲什么大道理,只会就事论事地将事情分析给你听,然后让你进行各个角度的换位思考,这是一种很有趣的思想游戏,就专利法案为起点,李承乾便担当了发明者、使用专利的商家、山寨专利的盗版犯三个角色轮流扮演了一次,每当他扮演其中一个角色的时候,叶启与李恪就担任另外两个角色进行论辩,这新奇的游戏玩下来,顿时感觉视野开拓了不少。
通过这游戏,李承乾也发现,在长安勋贵子弟中甚有风流名声的三弟,在经商上的触觉很是敏感,于民生问题上也有一番见地,这让他心中隐隐有些担忧,李恪与其他皇子不同,论得宠或许不如自己和李泰,但在才华上却甚得父皇李世民的欣赏,当然众所皆知李恪身上流着前朝皇族的血脉,朝中大臣和李家皇族都不会允许他有继承皇位的可能,可说是对自己没多大威胁的存在。
但是,如果李恪得到了叶国师的支持呢?
叶启,一个拥有无上法力的寿命长达两百多年的仙人,飞天遁地、医术惊人、一身所学博大精深,清冷平静的脸庞下拥有着无数难以琢磨的奥秘,人间权势于他如浮云,没人知道他想得到什么,便是父皇,心里对他也是忌惮不已,想尽千方百计拉拢供奉,以期交好获得支持。在一定程度上,若叶国师想插手并左右皇位之争,其威力不亚于长孙国舅。
“国师于民生经济和朝政均有精深见地,为何不愿入朝为父皇分忧呢?”李承乾试探性地问了一下。“有国师相助,大唐的发展将更加快速,更加富强,这不是一件很好的事情吗?”
“官场不适合某,某的生活重心在于修行,踏入更高的生命层次,而不是为了施行一项政策在殿上与其他大臣浪费口水论战。”叶启淡然道。“当你的眼界开拓到一定的程度,自身的实力达到跨越了国家的层次,你就会发现,除了出于内心的善意希望平民百姓生活能够过得好一点之外,朝堂上的勾心斗角对某而言不过是一个笑话。待过得一段时间,某让你们看看这个世界的真面目,你们就会知道,人类何其渺小,要成为大地的主宰,便是如今的大唐都还有非常长且曲折的道路去走。”
“世界的真面目?”李承乾一怔。
“你看过圣上的世界地图没有?”
“看过,孤现在才知道,在地图上,大唐疆域其实很小。”李承乾点了点头。
“人,永远不要有夜郎自大的想法,那是很可笑的。”叶启道。“在描绘的地图上或许你还不能直观地感觉到世界的真实,日后某带你亲自走一趟你就会明白了,立足当下,让大唐充实富裕起来,在自身强大的基础上去开拓进取才是你们应该做的事情,不要为了眼前一点权势利益迷蒙了双眼。”
说罢叶启转向李恪,认真地看着他的双眼,道:“蜀地其实是块宝地,它躲过了隋末唐初的战乱,民生没有受到影响,人口增长较快,工商业发展也很快,茶与蜀锦更是出名畅销的大宗货物,都江堰的建成又给蜀地提供了大量的便利,蜀地水稻的种植收获颇丰,使得它成为产粮重地,将蜀地经营好,能大大减轻大唐的粮食负担,在这方面,作为蜀王的你,应该好好筹划扶持,在这个朝代,粮食为重中之重,没有足够的粮食,想要发展国家谈何容易,人们连吃都吃不饱,还会考虑国家的强盛?”李恪连忙应是。叶启又转头对李承乾说:“太子如今监国经验丰富,也明白了上位者的主要职责不是事必躬亲,而是妥善用人,将最适合的人放到最恰当的位置上去干实事才是最好的管理方式,日后太子抓国家的发展方向和文武百官考核监督,蜀王以粮食和经济为国库提供强力支持,你们兄弟互相帮扶,这个国家想不强大都难。”
“日后孤可是要依仗三弟大力支持了!”李承乾是个机灵人,当下就朝李恪笑吟吟地道。
“皇兄放心,某定然大力发展蜀地,让它成为大唐的繁华行省,给国库提供强力的税收和粮食支持!”李恪也不是个傻瓜,当下便与太子惺惺相惜起来。
“所谓兄弟齐心,其利断金,纵观历朝历代的王朝更替,中华败在外邦入侵而亡国的情况少之又少,其中有着历史的局限性的原因,然而大多根源却是败在了自己人的内耗之上,这是一种很遗憾的事情。”叶启轻叹了一声,淡淡一笑。“未来的路还很长很长,若能让中华民族在历史长河中减少一些磨难和挫折,某也希望尽上一点心力。”
“既然是这样,国师更应该入朝为官啊!”李承乾劝道。
“你不明白的。”叶启站了起来,踱了几步,看着外面的天空淡淡地道。“在某的眼中,一国一城的得失不算重要,重要的是文明发展的稳步推进,在这个生产力决定生产关系的时代,没有富足的粮食来解放人类的双手和思想去创造和推动文明的发展,局限太大了,某所能做的,只能在一些工具和经济上进行有益的革新,比如除了曲辕犁能够让农民们在耕种时更顺畅方便,某还想使用联合收割机之类更高端的东西来提高收割粮食的效率,可惜如今的工业水平根本达不到批量制造齿轮和其他零件的程度,收割机等高速旋转的机械无法制造出来,这是很遗憾的事情,是以推动和保护文明的进程,才是某的心愿。”
“前段时间国师指导工部制造的曲辕犁便于调头和转弯,操作灵活,父皇已经下令让各道府县进行推广,将能节省许多人力和牲畜。”李承乾兴奋地笑道。
“人类区别于其他动物的地方就在于能够使用工具,没有动物的皮毛御寒就创造了衣物保暖,没有虎豹的利爪就创造了锋利的武器自保,要想国家富强,便要重视工具的改进与创造,过几日叶庄那边的水车也准备架设了,架设好后对于农田的灌溉亦能提供便利,只是在制造滚轴上还需要改进,为了便于精确计量制造的零件尺寸,某这里设立了以毫米、厘米、分米、米的工程尺,刚好你过来,顺便帮我将它呈给圣上吧,很简单的计量单位。”叶启手一招,书房里的不锈钢工程尺冲出窗外飞入他手中,叶启转手将它递给满脸欢喜的李承乾。“某这几日再琢磨一下怎样提高农业产量和播种、收割效率,到时某再呈奏折上去。”
“父皇每次看国师的奏折都满脸笑容,说国师写奏折就从来没有一句废话的,从不用什么华美的词句来修饰,直白得让人汗颜。”李承乾笑道。
“某本就是军人出身,最不耐烦文人那一套说话拐三个弯的措辞,能用一句话说明白的何必洋洋洒洒说一大篇?纯粹吃饱了没事干,闲得蛋疼。”叶启不屑地哼了一声。
“国师是干实事的,便是那曲辕犁如今在叶庄都已经试验过了,开始普及使用了。”李恪笑道。
“某其实蛮讨厌那些繁琐的礼仪和心口不一的恭维奉承什么的,大家随意地相处就好。”叶启摇了摇头,笑道。“你们几个小子也是,日后来某府中,怎么舒服怎么来,见个面拱个手就好,不用太过客气。”
“某就说为何每次来国师府都感到这里最自在,原来根子在这里。”李恪哈哈大笑,“某现在才发觉在国师和孙宾那些家伙一起,好像就没怎么拘束过。”
“三弟你自由自在的自然舒服,却不想孤在宫里给那几个大儒管教得多惨,稍有错误便要直谏啊!你说孤不陪着笑脸装出恭敬模样来,孔夫子他们能放过我?”李承乾苦着脸摇头道。“也就这儿能稍微放松一下。”
“谁叫你是大兄呢,哈哈!”李恪幸灾乐祸地笑个不停。
叶启皱了皱眉头,摇了摇头道:“直谏?这东西也就是做秀而已,便是圣上遭受的直谏也多了去,表面上虚心接受,私底下该干嘛还干嘛,无聊。”
李承乾和李恪面面相窥,李承乾低声道:“这话也就国师敢说而已,说实话,便是做秀也受不了哇!老是给人指着鼻子骂的感觉,谁喜欢?”
李恪在旁心有同感地点了点头。
“没办法,你耶耶想要做千古明君,他搞出来的黄莲,再苦也得自个儿咽。”叶启嘿嘿一笑,招手领先朝外面走去:“走,喝酒吃肉去,今天刚好做了新菜,锅包肉和回锅肉,包你们满意!”
“锅包肉是什么东西?”
“很简单,将猪里脊肉切片腌入味,裹上炸浆,下锅炸至金黄色捞起,再下锅拌炒勾芡即成,口味酸甜,很好吃。”
“啥?猪肉?那肉不是有很重土腥味的吗?”李恪惊道。
“将小猪阉割后再养大就没多少土腥味了。”叶启道,“身为大吃货帝国的人,不好好想办法吃好点对得起自己吗?天天胡饼水果怎对得起自己的五脏六腑呢?”
李恪眼角抽搐了一下,转头与李承乾相视苦笑。
难道吃那猪肉就对得起了?
有时候,真捉摸不透叶国师的性子,猪肉那下里巴人吃都难以下咽的东西,他怎么会打起这个主意来?
看样子不得不舍命陪君子一回了,还好,至少还有剑南春解一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