赤葑又原路返回,廊下的护卫已经撤走了,李丙越的房门紧闭。到了自己房间门口,却见房门大开里边儿站满了人,除了齐莞云主仆几人,还有李丙越和祁信。赤葑信步走了进去向几人抱拳行礼道,“哟,几位这是……”
坐在桌旁的齐莞云放下手中茶盏,扬脸笑道:“姑娘这是去了哪里?我等不请自来还望见谅。”虽是歉语神色却是十分淡然。
赤葑亦笑道:“小姐客气了,祁大人命赤葑夜里与小姐同住以便照料,方才本是想搬去小姐那里谁料您却是已到了这边。”
瞄见齐莞云眼里一闪而逝的懊恼,显然祁信并未来得及告之实情,赶在她出口前又满是感激道:“小姐即是如此体恤下情,赤葑自是感激不尽,定当拼尽全力护好小姐周全。”
齐莞云将本欲出口的话不得以又吞了回去,她按下心头不悦,柔声道:“既是如此,那便叨扰了。”
祁信命人很快又搬进来一张软榻搁在屋内靠北面的一侧墙下,一名年轻比丘抱了一堆被褥走了进来,因着被褥厚重遮住了整个头颈,迈进门槛时踉跄了一下,赤葑离门口最近,眼疾手快的扶了他一把,李丙越接过比丘手里的被褥向软榻走去,那比丘忙合掌道谢,见屋内人多略显有些局促,赤葑听他声音有些耳熟便随口问道:“小师傅是戒字辈的?”
那比丘忙道:“正是,小僧戒痴,是知客院的弟子。”
祁信让他再去准备两间寮房,便回身向几人告辞,赤葑殷切的将祁信送至门口甜笑道:“二哥慢走啊……”
祁信背脊一僵,脚下生风转眼便到了几丈外。
抿抿嘴转身回了屋,赤葑发现那张新搬来的榻上已然铺好了被褥,不可能是齐莞云的婢女为她铺的,因为她们此刻正进进出出的忙着搬运东西,那立在齐莞云身后的念枫更无不可能,她看向正立在塌侧轻整袍袖的李丙越,只听齐莞云笑意盈盈道:“不想李大人出身名门且身居高位,对待女子也是这般心细体贴,未来的李夫人果然是好福气呢。”语中虽满是调侃之意,却因着那娇软动听的音色却并不惹人不快,李丙越爽朗笑道:“齐小姐莫要打趣在下了,李某少时便厮混于江湖僻野之地,莫说铺床杂扫,便是洗手做羹汤也是常有的。”他说的坦坦荡荡,仿佛那“君子远疱厨”的“君子”于他来说不过皆是虚名。他转头向赤葑看来抱拳作揖,“竟将姑娘如斯美玉般的人儿认作男子,倒是李某有眼无珠了。”
赤葑含笑也抱拳道:“是赤葑有意隐瞒,李大人何罪之有,况且我等皆是江湖儿女何必拘于小节。”
“哦?姑娘也常行走于江湖么,亦或是姑娘本就来自于江湖?敢问姑娘在江湖中的名号是?”李丙越兴奋道。
赤葑见这人倒很是自来熟,不免也有些好笑,“过往之事如云烟散去自是不必再提,李大人只要知晓在下如今是王府侍卫即可。”
李丙越见赤葑言语中对自己并不十分亲络,知她并不信任自己,当下也不再闲话家常便告辞自行离去了。
赤葑走至桌边拿起桌上腾着热气的茶壶为自己斟了一杯,耳畔听到那叫念枫的侍女怒道:“这是小姐的君山银针,你一介卑贱之奴怎可擅用!”
赤葑充耳不闻,用热水烫了一下茶杯将杯中水倒去又添了一杯方才徐徐喝了几口,将精巧的茶杯捏在手中抬头向桌边立着的念枫看去,她眼神清明并无不悦,念枫却不由自主抖了一抖。
齐莞云轻笑道:“婢子无状,赤姑娘莫要与她计较。只是这君山银针是王爷赠予,下面的人自是不敢泡于不相干的人喝罢了。”
听她语音依然绵软,话中之意却是毫不客气,赤葑便笑了笑,看来齐莞云也是很讨厌她呢,连大家小姐惯用的笑面藏刀也不屑使了。既然人家都纡尊降贵亲来探她,那她岂能负了她的意呢。当下便随意将手中杯盏搁置桌上,旋身往另一侧的木凳自行坐去,右手指尖轻抚桌面纹路,并不抬眼只笑道:“齐小姐说的极是,王爷的东西岂是旁人说碰便能碰得的,茶如此…人亦是如此。”
念枫见她虽动作不敬说的话却也在理,便接口斥道:“你即是知晓此理,怎可与我家小姐同席而坐,你可知你是什么身份,我家小姐……”
“赤葑自然知晓齐小姐乃是齐国公府的嫡小姐,却不知小姐有无御赐封号在身?”
齐莞云纤眉微皱,不知她到底何意,只好答道:“未曾。”
“即是未曾,那小姐怎可纵容府中婢女随意辱骂朝廷官员?”
齐莞云一愣,俏脸生出几分怒意,“赤姑娘何故如此中伤莞云……”
话未说完就被赤葑抬手止住,“还请齐小姐称在下一声赤侍卫,如今正是当值时间,还请小姐莫要以姑娘相称免得旁人听了误会,”顿了顿她又抬眼看向一侧对自己怒目而视的念枫,“在下是端王府二等侍卫,正经的正四品武官,你一小小婢女是谁给你的狗蛋胆敢几次三番嘲讽欺辱于本官!”说着她将手边青花瓷盏用力掷于地上,唬得齐莞云主仆几人皆是愣在当场,本在搬运东西的婢女皆都停步不敢动弹,正将赤葑这间寮房里里外外洒扫了多遍的婢女握着手中抹布僵立在窗台前,齐莞云回过神来两颊染上两朵红晕,她只觉脸颊热烫浑身怒意难抑,不曾想她竟突然发难,长这么大她还从未被人如此指桑骂槐过!她张了张嘴却是气急攻心之下不知如何回话才可解恨,正这时却见那女子起身捋了捋衣摆又恢复一贯的嬉笑之态,对着她俯身看来,“小姐真是天生丽质的美人儿,便是这怒容也是别有一番动人之态啊,”说着她还极轻佻的在她耳边吹了一口气道:“赤葑晚间再来陪小姐解闷。”说罢她直起身子,十分守礼的对她点头道别,转头吩咐还愣在当地的众婢女道:“本官奉王爷之命特来保护齐小姐,尔等定要尽心伺候,将这碎瓷收了便退下吧,免得扰了小姐清修。”一番很是诚心的叮嘱之后便跨出门去,走出没几步便听到一阵噼里啪啦的响声,她十分心疼的皱了皱鼻子,那可是上好的青花瓷,不过想必齐家还是摔得起的。
不知为何每次与那女子正面接触,她都会生出一种无法遏制的鄙夷厌恶,就连虚以为蛇也是不大愿意,看到她被自己气得失了小姐风范倒是十分快哉。呃,这样邪恶的想法不利于修仙之身,要克制要克制啊,她心情甚好的哼着小曲缓步走在长廊里,路过一间房门时“咯吱”一声门从里边打开,李丙越正满脸打趣的望着她:“赤侍卫好生厉害,连未来的王妃也敢训斥。”
赤葑忙连连摇手道:“李大人万不可污蔑在下,在下只不过是替未来主母调教一下不懂事的丫头罢了,免得将后来惹下什么祸事连累了端王妃可就不妙了。”
李丙越眼中满是笑意,伸手一比道:“既是如此倒是李某唐突了,可否有幸请赤侍卫畅饮一杯?”
赤葑亦笑道:“恭敬不如从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