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饱了，喝足了。服务员一清点，盛惠两百大元。
艾扬优雅地打了个饱嗝，一抹嘴，拍拍屁股。
一只手轻轻拉住了他的衣角。艾扬低头，陆玖月仰着秀色可餐的俏蛋，欲言又止，但是在艾扬不辞假色的不悦瞪视中还是依依不舍地放开了。
艾扬最讨厌别人扯他衣服，陆玖月明知故犯，还是不敢太过放肆。
走了两步，衣服再被猛扯住。艾扬低头，耗子仰着有碍观瞻的油脸，凄惨地说：“我……我没带那么多钱……”
在场两位女士表情漂移了一下。
“这样啊……”好看的桃花眼轻轻眯起来，吃饱喝足油光满面的艾大爷一巴掌拍掉衣服上的鼠爪子，轻松加愉快地说：“你说请我吃饭，我只带了嘴和消化系统过来。钱包放在宿舍里。”想赊账？门缝都没有！
耗子脸一垮，凄惨无比地再次伸爪扒拉饲主的衣服，厚颜无耻地继续用不美型的脸污染艾扬的视觉，让艾扬一时间觉得眼睛很受伤。
一道镜片反光的光芒闪过，两张红彤彤的RMB豪迈而飘忽地降落在餐杯狼藉的桌面。小眼睛同学用她不动声色的慷慨暗示了对金钱漩涡中扯皮的两个男人的鄙视。
小眼睛……你好大方……我果然养你不起。耗子深深感慨，往好处想，今儿被人反客为主算是自己蹭了一顿吃的，值了！
这场机关算尽太聪明反误了耗子名声的聚餐过后，一行四人诡异地走在同一条路上去往同一方向。其间鉴于跟陆玖月的约定，耗子一直有意无意地拉开跟艾扬的距离，并试图扯小眼睛后腿。
耗子，殷勤地：“小、萧同学，走太快消化不良。”
小眼睛，冷淡地：“我付帐的晚餐，爱怎么消化怎么消化。”
耗子，挫折地：“……我会还你的……”
小眼睛，继续冷淡地：“不用了，你那么穷。”
耗子，迎着夕阳流下了滚烫的男儿泪。
前头那一对沉默无言地持续了好长一段时间，鉴于后头两只太靠近，陆玖月没敢把露出原型，只好挑些不痛不痒的，例如：“你的胳膊……”
“托福。”艾扬抢答。
“狼人做得太过分了……”
“还行。”抢答继续。
“我一直想去看你……”
“有心。”
“姓艾的你就不能好好听人家说话！”鲜少被冷遇的陆大美女三两回合就耐不住性子了。
艾扬停下脚步来，冷然一笑：“有事儿说，听着呢。”
“人家就是关心你，心疼你，这有错吗？值得你那样冷言冷语吗？狼人伤了你这么大的事儿不是别人说起我还不知道，你为什么一点都不告诉我？”
高亢嘹亮的声音，横眉倒竖的怒容，夕照点亮一双熠熠生辉的杏形大眼，每一寸目光都是理直气壮的控诉。不明就里的路人纷纷侧目，欣赏一副俊男美女翻脸图。
疑似负心汉、无情郎的艾扬连脸皮都不曾撼动一毫厘。似是让陆玖月冷静冷静的一小段沉默后才声音平板却是气死人不偿命地反问：“凭什么我要告诉你？你以为你是谁？”
不愧是腹黑毒舌派嫡传弟子，陆玖月胸膛猛一波涌，一大口气没喘上来差点就给她抽过去……然后，然后两行清泪就这么静静流淌下来，沿着粉嫩的脸颊蜿蜒至下巴，闪动着夕阳余晖活似两条银链子挂在那张花儿一样的脸上。
耗子一下呆掉了，同情心好像被踢了十分钟的可乐一样哧哧地往外喷涌。旁边一直冷淡的小眼睛出乎意料的是行动派，一冲而上气势汹汹地插入艾杨和陆玖月之间，黑框眼镜也掩饰不了的义愤填膺，龇出一排整齐的白牙，肺活量异常惊人地发飙：
“姓艾的别不识好歹，我家月月赏你脸你上辈子烧高香，少拿自己当回事儿，不就是个玻璃！”
玻璃……玻璃……从嫩嗓子里蹦出来的最后两个清脆发音在落日下的大学城里余音渺渺，绕梁三日。
耗子惊骇得咬住了自己的拳头，目不转睛地期待着光天化日之下原形毕露的艾玻璃脸色大变的精彩过程——结果他失望了。
艾扬依旧那么一张无动于衷的脸，好像从一开始就套了面具在上面，几近职业化熟练的冷笑浮云般掠过小眼睛的黑框镜面，说：
“我和她的事儿还轮不到你插嘴，少拿自己当回事儿，你不也就是个玻璃，不，女人的话，叫百合。”
耗子顿时把拳头吞下去了。
百、百合？传说中的某种喜欢女人的雌性生物……活生生的戳在他一米之遥，触手可及并且曾让他脸红心跳继而大献殷勤继而颜面扫地继而郁郁寡欢……
多么让人内牛满面的神奇际遇！
深深吸了一口气，远目残阳，然后就着光辉灿烂的夕照看着一玻璃男、一百合女、一喜欢玻璃男又被百合女喜欢的极品美女纠结成团的影子拉长至自己的脚下，深深、深深地省悟一个让人泪流满面的事实——他，阮浩民，果然命中注定是变态吸引体。
“艾扬，为什么我们一定要这样，为什么我们不能跟以前一样？”陆玖月掩面哀泣，发自真心的，痛苦地质问。
做不了情人，起码，她们应该还是朋友，到头来却跟仇人一样！这不是她要的结果！
艾扬略一动容，脸上经年累月的冷霜散落，却是另一种淡漠，温柔地白刀子进红刀子出，“我们早就回不去了，你知道的。”
目光转冷，往后一掉，捕捉到雷劈之后还在焦炭状态中的耗子，勾勾手指：“过来。”
招呼小狗么？
耗子愤愤不平地慢腾腾挪过去。
一只利爪快狠准地掐上鼠脖子，艾扬笑得耗子从脚底涌泉穴一直冷到头顶百会穴，“看来我们有必要就这次请客进行一次良好的沟通。”
405，升堂，开审。威武——
艾老爷靠坐落地窗，翘着二郎腿，厉眼俯视犯人耗子。
“说！那女人给你灌了什么迷汤？你要这样对我！”
忽略这句话容易让人误解的歧义，矮了半截身的耗子像逃课的学生被教导主任抓个正着一样心惊胆颤。
要不要说？他和陆美人之间的私密话题……
“嗯……”艾老爷不耐烦低吟。
立场是用来丧失的。耗子对答如流：“她说给我介绍女朋友！”
“噢~”细眉一挑，笑意盈盈，“结果满意么？”
不要用那么饶有兴趣的语气然后一脸幸灾乐祸行不？还嫌我不够丢脸么？耗子用力翻个白眼，无声抗议。
艾扬冷哼一声，直接用两管鼻孔蔑视：“一点甜头就能把我卖了，你就这点出息。”
什么甜头，到头来成了苦果。你就尽管嘲笑吧？笑够了省下他自个一边郁闷的功夫。往回说，谁知道陆玖月那么缺德，给他介绍个百合，整人不带这样的……还是觉得他魅力四射到能够把一女玻璃拉回人间正道？太瞧得起他了吧。
看着耗子郁卒的脸，艾扬淡淡一哂，放下了翘着的二郎腿，琉璃质眼珠子随着转身缓缓移动，映入仅余一线金黄的残阳，眼中明明暗暗。
“在想为什么陆玖月要糊弄你？她完全可以带一个普通女孩过去，凭你的条件丑点也没关系。”
本想惊叹下这家伙明察秋毫，又被后面那句话生生气回去了。反正丫就不能给他说次人话就是了。
“她也就随便一说。”唬他把这家伙给她带去就是了。
艾扬抿嘴轻哼，眼中温度随天边燃尽的亮光而急速下降，语气更发幽冷：“陆玖月不是那种一次只解决一件事儿的人，一个动作的背后往往布了几条暗线。一则找出机会缠我一通，二则让那百合瞧瞧她喜欢的我好死了打她主意的心，三则……”
转向耗子的目光尽带诮讽，那语气轻佻得叫耗子牙根生痒，“……想着兴许你临场发挥些不着四六的搞笑本领，给她缠着那只百合……可惜吖她打错算盘了，本来么，期待你就是一大笑话。”
不损我你能死么能死么？
“反正事情都这样了，你说怎么着吧？”要打要骂要罚写作业随便。耗子两手一摊，懒得再跟艾大爷对簿公堂，反正叩首认错了，皮厚肉粗也不怕大刑伺候，了不起扒裤子露腚给艾老爷——打三十大板。（想歪的筒子给我到那边面壁去~~）
“还死耗子不怕开水烫了。”艾扬无趣地离开窗边，一边走到床边一边脱衣服。
耗子一愕，然后就见艾扬掏出那瓶药酒扔给他，自己光着背趴到床上，看见耗子老半天不动，不耐烦了，“还愣着干嘛？过来！”
“不是都消了么？”瘀青早几天就无影无踪了，整片脊背均一色的白皙，这家伙还嫌折腾不够？
“你确定没有后患？若干年后遗症发作你赔我？”艾扬瞪过去。
话都说这份儿上了，揉就揉，又不是什么体力活儿。耗子从善如流，把屁股墩子放在人家软绵绵的床铺上。耗子忘了自己什么时候开始可以这样坐到他的床上……反正察觉的时候就这么自然而然地坐下去，而艾扬没有一脚蹬过来，事情就这么顺理成章。
那片长年不见阳光的脊背比耗子见过的所有男生都要来得白皙，加上骨架纤细的缘故更显脆弱。每每看到就想这样的胳膊给自己扛下一棒子，耗子并非铁石心肠的内心都浮起一股恻隐和感动……虽然总在下一刻让艾扬的毒舌消磨。
第一次揉得艾扬鬼哭神嚎之后，接下来每次都放轻了动作，说到底还是太善良了，见不得别人在自己手底下受苦，何况那人有恩于他。
艾扬在耗子手底下不晓得舒服还是痛苦，总之放松了全身，偶尔哼哼，然后遥控指挥：“别老揉那块儿，往下往下，对对就那儿，再用力点，嗯~~~”
这家伙，把他当按摩工了！耗子恨恨地手底下一使劲儿，没想到艾扬立马发出一声悠长黏腻的低吟“啊……”。
耗子愣了，艾扬也愣了……
然后，然后耗子骇然地看着艾扬脸上泛起薄薄的红晕，一直蔓延到耳根……
刚想说什么，艾扬猛地一翻身把耗子蹬到床下，力道之大简直就像谋杀。
“死耗子，力气都不会使。”气嘟嘟地数落完，然后多生气似的跳下床冲进厕所。
耗子看着甩上的厕所门发愣。不是第一次听艾扬的哼哼，但是刚才那一声却不知怎的感觉特不一样……
还有就是……艾扬红脸的样子……还真挺好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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