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无良地主老财欺骗了的阮浩民蔫头蔫脑地回到礼堂中。金丝眼镜已经声情并茂地朗诵完数首即兴诗歌,意犹未尽下台一鞠躬,计划中的舞会姗姗来迟正式开始。
由于来的都是新生——不排除浑水摸鱼伺机猎艳的老生,一个个都没主儿,只好就地取材,瞅准顺眼的上——校方的险恶用心可见一斑。
女生是害羞矜持的,明目张胆的搭讪自然不屑为之,可眼睛是干嘛使的,不光用来读书认字,必要时,譬如现在,可以用来明送秋波。
阮浩民一轮梭巡之后,意外发现竟有无数秋波呈浪涌之势,朝他扑盖过来。
受宠若惊,惊若受宠,阮浩民暗地里捏了自己一把,痛!
同学甲不着痕迹地靠过来,酸溜溜道:“一人得道,鸡犬升天。”
“什么意思?”这小子红眼病,阮浩民百分百确定。
“不是那两枚大帅哥绕着你折腾了一会儿,你想有这待遇?哼!沾光了,美去吧!”同学甲一边嘲讽一边靠得更近,企图沾点余光的余光。
那他也不至于沦落到鸡犬的级别!阮浩民气结,可心下也得悻悻承认,他就是沾光了怎么着?无端端给岳大玻璃误会是同类,更无辜枉受皮肉之苦,他招谁惹谁了,这点小小抚慰还不够塞牙缝呢。
矜持的行列中终于有美眉受不了阮浩民的磨蹭,主动出击。只见一细肩吊带裙的女生轻挽裙摆,细小碎步地款款来到阮浩民一臂之遥,伸出小手邀约道:“陪我跳一支舞怎样?”
阮浩民张大鼻孔喷出两道热气,猴急抓起柔荑,就怕一个松手送到嘴边的肥肉,不,美人飞了去。稍后意识到自己太粗鲁,怕唐突了美人,急忙选择点话题:“我不会跳舞。”话一出口阮浩民就想把舌头咬断,为什么紧要关头他老是脑子卡壳。
美女倒是大方,露齿一笑说:“我也不会。”
解语娇娃啊,阮浩民含泪谢过上苍。
舞曲缓缓流泄空中,灯光柔和旖旎,亮白礼堂霎时间成了舞台,也倒像模像样。可是细看,其中的不和谐遍地可寻。你当这真是上流社会社交场合不成,都是从暗黑高中放出来的书呆子,有哪个舞技见得人的。
吊带美眉第29次用两寸尖头鞋跟亲吻阮浩民的脚背时,阮浩民总算切身体会到女生大方解语的真谛。
可鼻尖嗅到女生淡淡的馨香,两爪子贴着人家嫩滑的肌肤……表面的布料,所谓的温香软玉,阮浩民如何放得了手,脚下那点皮肉之苦算得了什么。
再说……阮浩民不着痕迹地把眼珠子放低,就贴着自己身前的,那细细肩带仿佛难以承重的、白花花、充满弹性的两座高峰……
美不胜收啊,人生得意时当属眼下!
说是快那时慢,美眉又一次乱踩,两寸鞋跟一个别扭,猛然向前扑倒,正在狼眼锁定之下的两座高峰在阮浩民的平原上挤压成两团肉浪,险些涌出——
嗒!嗒!
白花花的肌肤上突生两点血莲,女生骇然看着自己胸脯,再缓缓抬头——
“对不起。”阮浩民极其困窘地捂住口鼻,不知羞的,还是憋的,涨红了整张脸。控制不住地鲜血从指缝间泄露,眼见美眉瞪大了眼睛,张大了嘴巴,尖叫声在喉咙里蕴势待发,赶紧撂下“我有事儿先走了”,夹着尾巴逃跑了。
刚到门口,险些迎面撞上人,阮浩民一个急煞,正好看清来人,却是杀过回马枪的艾扬。
“赶去投胎啊。我没带钥匙。”艾扬冷冷开口,伸出白皙的手,然后怔住了——“你……”艾扬要笑不笑地抽搐了一下脸皮,习惯了尖酸刻薄的嘴巴正准备大损特损一顿,目光往阮浩民下身一扫,又消下了声音。
阮浩民一激灵,捂住鼻子的双手急转直下,紧紧挡在撑起了帐篷的裆部,一张脸红得能滴出血来,只恨没能再生两蹄子,好在地上刨个洞钻进去。
为什么、为什么?生平最猥琐不堪的时候,偏生教着魔头看了去!
想撒腿落跑,可着状态怎么走得了。那无心(谁知道?)一撞,害他一身热血立马兵分两路,一路直冲脑壳,一路直充海绵体——
解语娇娃啊,天气都这么凉快了,穿得那么伤风败俗,不害人吗?
艾扬的嘴角已经有了抽筋的先兆。略一抬眼,赫然见两条血带从两个黑幽幽鼻孔开始蜿蜒,到了嘴唇处又顺势往外撇去,挂了一些在嘴角,又流了一些进嘴巴……
抽搐的脸皮越来越扭曲,极力抿紧的两片红唇一蠕一蠕,终于“噗”的一声好像轮胎漏气,震天价响的笑声伴着眼角的泪水一起狂飚,“哇哈哈哈哈哈哈……你哈哈哈哈哈……”捂着肚子,浑身颤抖得都快要不支倒地。
这一笑,如同春冰乍破,眉眼舒展,俊颜开朗,灵动不可方物,想压抑却压不住的笑声随着急喘的气息串串流泻,犹如珍珠落盆。路过的群众纷纷注目,不明所以,却受声音所感染,纷纷欣赏冰山美人难得的开怀大笑。
此刻叫一个美女脱光了在阮浩民面前挠首弄姿,他也只有泪奔的份儿。
妈的艾扬,我上辈子杀了你全家不成,至于笑得这样死去活来吗?看你都干了什么好事儿,一个人偷着乐不行么?笑得这么招摇,存心叫我扬名Z大不成?
被强烈围观的阮浩民终于忍不住了,脑子临界当机,竟一把扯了艾扬就泪奔。艾扬笑得浑身不能自已,竟也由着被拖离了案发现场。
一直跑回宿舍楼下,可怜的阮同学才急忙放开了艾扬,艾扬一口气儿还没顺过来,笑喘着说:“……行啊你……我走三分钟不到……你丫……你丫直奔主题了……哈哈哈……”
“你丫笑够了没有!”阮浩民恼羞成怒,红着眼怒瞪过去。
妈的,他一血气方刚的青壮少年,有反应怎么了。两礼拜了!整整十四天!跟这变态呆一屋子就够憋屈的,怕死一个不小心被饥不择食,连打飞机都不敢,不然至于大庭广众血溅当场吗?妈的还把他当笑话看,兔子急了还咬人,小心那天他给憋变态了,也饥不择食!
难得阮小媳妇发威,艾扬挑了挑眉,也不生气,收住了老半天的笑,上上下下把阮浩民挑皮切肉地看了那么几秒钟,把阮浩民看的浑身鸡皮疙瘩直冒,才满意似的微挑了嘴角,留了个意味深长的笑容,率先上楼了。
阮浩民莫名其妙,也懒得深究,踌躇了小会儿,尾随着回宿舍了。那家伙没带钥匙不是吗?
夜里熄灯之后,阮同学在被榻里翻来覆去睡不着了。
虽则出了个大丑,丢脸丢到姥姥家去,可这夜深人静时分,一闭上眼睛脑子就回放那温香软玉的迤逦风光。若不是自个不争气一时把持不住,没准他俩就已经花前月下,谱写点什么什么了。
阮浩民不想则以,一想就浑身燥热起来,血液又往一处地方去了。天可怜见的,整整半月了,他容易吗?
屏气凝神往对面床铺看去,只见艾扬卷着被子背对着他,均匀的呼吸一下一下,睡得正沉。
这家伙低血糖,一睡起来就跟猪似的,估计天塌了都起不来……这么想着,阮浩民一双眼睛警惕地盯着对面,一双手已经往下身去了……
没一会儿,阮浩民的被子中间小幅度快速起伏。黑暗中,潮湿的喘气越来越粗重,炯炯有神的眼睛有些涣散,渐渐顾不上对面,身子起伏着、颤抖着,频率越来越大、越来越快,终于这个床铺都抖起来,碰撞着墙壁地板,发出节奏紧凑的“怦怦怦……”
一声险些压抑不住的“啊——”从喉底深处泻漏出来,阮浩民紧紧地绷起了身子,一阵痉挛似的细细颤抖后,恍如脱线的人偶颓然倒回床中。
喘着粗气在床上躺了一会儿后,他才慢慢坐起身,下床,弓着身子跟做贼似的蹑手蹑脚溜进厕所里。
一大清早,阮同学一个鲤鱼打挺从床上翻起身来,身轻如燕地下地,原地做了一套简易健身操后蹦蹦跳跳地刷牙洗脸去。窗外阳光在掩盖得严严实实的窗帘后面映出亮色,口气清新的阮同学一把拉开,热闹起来的声响和着阳光一起光顾,我们的健康好少年阮浩民不由得深吸一口清晨的空气——
神清气爽啊!
积蓄体内多天的郁结一扫而空,这畅快感都快要赶上羽化飞升了。正当阮大仙乘天地之气、尽收日月精华之时,一道极富杀伤力的阴郁声音一下子让他从飞升之境坠落凡尘,直入地狱。
“你好像忘了我说过什么?”
“……”阮浩民第一时间菊花一紧,0.1秒内关窗,拉帘,大气不敢出。
一室死寂,普照众生的光明也穿不透405室隔绝声波的遮光涂层植绒窗帘布,上一刻那阳光明媚的人间仿佛梦境,这个暗无天日的异次元才是铁板钉钉的现实。
黑暗中艾杨的眼睛睁了开来,没有血色的苍白脸孔隐在昏暗中,唯有一双眼睛炯炯发亮。
阮浩民预感大祸临头,咽了咽口水,嗫嚅道:“早……早上好……”离十点还有两小时,这魔头不跟周公鬼混,回人间干吗?
艾杨从上到下来回打量了阮浩民一番,诡异的沉默过后,唇角微扬,露出昨夜那般不可捉摸的笑容,“姓阮的,阮浩民是不是?”
阮同学心惊胆战地小鸡啄米状点头。这家伙不是想着把他的名号放出去,真找人把他那什么什么什么吧?
艾杨脸上的笑容越加灿烂,一字一字道:“以后就叫你耗子吧?”
“耗……”阮同学让自己口水呛了一下,勃然大怒:“凭什么?老子大名阮浩民——浩民——浩——浩然正气的浩!”
艾杨鼻腔里出气,跟“浩然正气”多可笑似的,话锋一转,“你要不喜欢,那就叫你大阪吧。
呃?阮浩民脑子一时当机。耗子跟大阪?一个下水道龌龊生物,一个鬼子国繁华城市,跨越了物种与空间,差了十万八千里的两词儿。艾杨的思维太跳跃,他一时半会儿跟不上。
艾杨眼中精光一闪,看着对面的床,放缓语速一字一顿道:“大阪多地震。”
阮同学略有点脑髓不足的脑瓜子用了大约2秒时间来发散思维,然后——“轰”一声,不亚于昨夜精虫上脑的那么一股热血直冲脑袋,阮大阪的脸再次扮演红烧肘子,心中登高呐喊:为什么——为什么昨夜没拿枕头把这魔头闷死过去再打飞机!!!!!?
“大阪还是耗子呢?”艾杨拖长腔调打量摇摇欲坠的阮浩民,眼中得意不亚于报得杀父大仇,个中更有一丝自己也尚未察觉的快意。
阮浩民颓然倒地,双手撑地,垂头丧气,如能再加一道追光从上打下,就是一个地道经典哀怨舞台主角。
“耗……耗子……好了……”哀怨主角声如蚊呐地啜泣。
好端端一个志向高远的大好青年,从此沦为过街人人喊打的阴暗鼠辈。
所谓人生,就是角色转变的道路。
本书由首发,请勿转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