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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一回 蒲松龄微服访鱼市 孙树百平冤除元凶(1 / 1)

南湖水域面积只有数十亩,在湖泊星罗褀布的南方,只能算一汪淡水,但出产的鲈鱼却天下闻名。据说,这种鱼不仅肉味鲜美,而且具有养生保健之功效,因此,自明朝中叶以来,官府便禁止民间捕捞,专供皇宫和达官贵人享用。

自从孙蕙任宝应知县,发现湖中鲈鱼资源已近枯竭,于是下令禁捕休渔,除定期捕捞少量大鱼为朝廷进贡,无论官私船只一律不准下湖捕捞,当然鲜鱼市场也随之关闭。

孙蕙罢官下狱,新任知县索尔浑是个贪得无厌的蠹虫,为了填饱私囊,公然废除禁捕休渔的法令,纵容渔霸厐解组织渔船大肆捕捞,索尔浑派人去市场收取重税,无论卖方买方,一律缴纳。为了防止纳税人抗税,派王霸带兵管理市场,发现抗税者立即抓捕送官!

螃蟹则规定:渔民当天打的鲜鱼必须先低价卖给他,他加价后再卖给鱼贩子,所得暴利与王霸平分。

既然买卖公开,好多外地商贩也纷纷为利而来,他们为了早点收齐货物赶路,回去卖个好价钱,出手比螃蠏大方的多,因此,渔民都愿意把鲜鱼卖给他们,螃蠏收不到鱼,仇恨外地商贩,重金贿赂王霸,不让鱼贩子直接从渔民船上收购,必须买螃蠏的二手货!螃蠏的鱼不但价钱高的惊人,而且中间经过一番折腾,几乎全成死鱼,天气热,路途远,一旦运回去,变质发臭,卖不出去,赔了血本!于是,他们傍晚来到南湖,把船泊在隐蔽处,趁夜间鱼霸们熟睡时收鱼。

蒲松龄到宝应后,常以江湖郎中的身份去民间私访,自然知道这个秘密。为了查明渔民王五一家受害真相,决定夜访鱼市。于是,送走孙蕙后,便和陈淑卿连夜奔南湖来。

正如传闻所言,来到南湖岸边,果见水中泊着只外地商船,船上只留一老人看守。

两人上船询问,老人既聋且痴,所答非所向。蒲松龄估计:管事的一定是先下馆子吃了饭,等渔民的船只一到,开秤收鱼。于是,他们来到鱼市附近那家饭馆,果然发现两个操着山东口音的中年人在靠近窗口的桌子边坐着。显然他们已经吃了饭,正在喝水聊天。不时朝窗外张望,等渔船过来。

蒲松龄主动与他们攀谈起来:“听口音,二位是李逵故乡人吧?”

鱼贩子笑道:“不错,我们是山东沂水县人,听口音,先生是淄川人,大老远也来这里贩鱼?”

“不,我是来管理鱼市的。”

“啊!”两人吃了一惊,起身要走……

“二位且住。”蒲松龄友善地一笑“不要害怕,告诉你们好消息:孙大人官复原职了!我是他派来维持市场秩序的。”

“哦!”两个鱼贩子放了心:“这么说,知县大人知道这里的情况了。”

“什么情况?”

“接连发生两起人命案,先生还不知道?”

蒲松龄道:“在下是孙大人聘来帮忙的,昨天下午才到,对这里的情况一无所知。刚才你们说这里接连发生两起命案,都是什么人遇害?”

“第一起发生在五天前,那时,我们是白天来收鱼的,有位老渔民夫妇抬着一桶活鱼往我们船上送,被渔霸螃蟹……”

“什么螃蟹、王八的。我听说当地有个鱼贩子叫庞解。”

“就是他,蠏解同音,解字在百家姓中念解,他平时横行湖区、欺行霸市,所以人们都叫他螃蟹,这小子坏透了,下油锅炸也不解恨!”

“他怎么啦?”

“我刚才说啦,渔民王五老两口子抬着桶活鱼上我们的船,被螃蟹从背后抓住杠头一拽,把老两口拽倒在踏板上,一桶活鱼多半撒入湖中,只有少数几几条在板上蹦跳,老五老婆扑上去抢鱼时,被水蝎子一脚踹下水去,并拽住王五不让下水营救,老五老婆挣扎着扳住踏板,狠毒的螃蟹却踏着她的手指猛搓,致使她二次落水身亡!老五急了,挣脱开水蝎子的拉扯,回船拿来鱼叉向螃蠏投去,没刺中螃蟹,却把水蝎子扎死了!”

“原来如此,后来呢?”

“后来‘王八’赶来。”

“‘王八’是谁?”

就是捕快王霸,因为他和螃蠏、水蝎子同流合污,所以人们都叫他‘王八’。有人还编了段顺口溜:‘王八螃蟹是一家,搅浑湖水吃鱼虾,王八直着撞,螃蟹横着爬,欺行霸市害人命,早该抽筋油锅炸。’王八指挥士兵把王五捆绑起来送进县衙。索县令以聚众抗税、杀死收税人员罪判他斩刑。先生!这是是一起天大的冤案!你回去告诉孙大人,重新审理此案,秉公而断,为老人澄请冤屈,讨还公道!”

“好吧!”蒲松龄点头承诺:“第二起呢?”

“第二起发生在前日夜间。那晚我们刚收完鱼,卖水人周二来告诉我们,说王八、螃蟹带人来扣我们的船来了!于是,我们立即划船逃走了,刚才来时听说:周二给我们报信,回去路上被他们抓住,至今下落不明,凭我直觉,一定是被他们害了。这件事,先生也一定要调查清楚,如果属实,非让这群乌龟王八蛋偿命不可!好啦,我们要收鱼去啦,先生多保重!”

蒲松龄随后跟出来,夜色中,只见渔船纷纷聚拢到码头上来,渔民们见外地商贩,便围上来询问价钱。贩子说,先看货,后开价。为了尽快收齐,每斤再加一文钱。渔民十分高兴,纷纷回船用水桶盛了活鱼送到他们船上。正忙间,忽听有人大喊:“不好了,螃蟹来了!”

市场秩序大乱,卖完鱼的,划船逃走了,没卖的自认倒霉,倨促不安地等待着厄运到来。有人劝外地鱼贩子快点离开,好汉不吃眼前亏,这伙坏种心黑手辣,什么坏事都能干的出来鱼贩子却说:“我们偏不走,看他们能怎么样?让先生在旁边看着,到时公堂上作证。”

螃蟹见外地贩子又来收鱼,火冒三丈:“哪来的杂种,敢抢爷的饭碗!不要命啦!”一边骂着,扑上去夺鱼贩子手里的秤,鱼贩子不跟他夺,松了秤杆,顺手把拳头大小的秤砣摝在手里,只等螃蟹动手。

螃蟹要折秤杆,然而那根枣木棍子硬似铁棒,折不断,于是抡起秤杆来打鱼贩子,鱼贩子闪身让过一着,扬手放出秤砣,正好击中螃蟹手脖子,螃蟹啊呀一声扔了秤杆,攥着手脖子蹲下去。

鱼贩子不给他还手的机会,抓住螃蟹头上的两只丫杈摁倒在船板上,一脚踏住脊梁,奋力捶打起来。

螃蟹被踩的喘不过气来,侧脸瞅着愣在岸上的‘虾兵蠏将’骂道:“你们这些脓包!老子白养你们啦!眼睁睁瞅着老子被人打死?!”

同伙们这才醒过神来,呼哨一声,围住鱼贩子撕打。鱼贩子毫不怯战,抖擞精神迎敌,越战越勇!不多时,就把七八个‘虾兵蠏将’打翻在船上。

围观者不禁纳闷,鱼贩子还是那两个人,以往遇到螃蟹一伙,如同老鼠见了猫,骂不还口,打不还手,尽着这群地头蛇折腾。而今为何胆子大了?人也有本事了?原来,他们听说孙大人官复原职,官司打到衙门,有人主持公道!眼前这位先生更是铁面无私的见证人,有他如实报官,官司肯定能打赢,有恃无恐,浑身是劲,打得螃蟹跪在地上,叩头求饶。

早有人飞报王霸,王霸火速带兵赶到,一交手,两个鱼贩子便败下阵来。王霸命士兵把他们捆绑在湖边柳树上,让他们看着螃蟹以他们一半的价钱收购鲜鱼,如有人嫌钱少不卖,轻则斥骂,重则毒打,有谁胆敢反抗,与鱼贩子一样绑在树上,皮鞭抽得皮开肉绽。

螃蟹收来活鱼,干放在箩筐里,所以。随收随死,日中收完,鱼已经腐烂发臭了。然后以高出一倍的价钱强行卖岀。鱼贩子不收,王霸就命士兵用鞭抽打,鱼贩子为了保命,只得收购螃蟹的臭鱼。

螃蟹赚了大钱,和王霸在饭馆分赃,当然,饭馆老板也沾了些油水,他喜孜孜地把两位喝得醉醺醺的财神爷送出来。回身刚要关门,突然闯进两个人来,二话没说没,冷冰冰的利剑已经搁在脖胫上。

“二位是……”

“老实说,刚才螃蟹、王霸干什么来着?”

“没……没干什么!”

“胡说!”秀才大声呵斥,指着柜台上的两串铜钱问:“这是不是他们分赃留给你的?”

老板只得承认:“螃蟹、王八确实刚分过赃款,这钱是留给他的“保密费”,还警告他,若是走漏半点风声,他这饭铺就别想再开了!”

“他们分过几次了?“

老板不假思索地说:“一年到头,天天在这里分,多少不一,从来没空过!把南湖打鱼人坑苦了!”

“你愿意上堂作证吗?”

“二位是县衙门的?”

“少啰嗦,愿不愿意吧?”

“愿意,只要能把这两个坏东西除掉,我就愿意,如果除不掉他们,小人怕报复,宁死不作证。”

蒲先生说:“你放心,他们犯了王法,孙大人绝不放过他们!”

“好,我去!他们不只害了王五老婆,还害死了周二。”

“周二生不见人,死不见尸,你怎么知道是被他们害死的?”

“我见过周二的尸体。”

“在哪里?”

“夜里刮南风,一具死尸随风漂浮到我饭馆门前,正是卖茶水的周二!我吓了一跳!认为不吉利,又怕摊官司,就埋在芦苇丛里啦!”

“为什么不报官?”

“因为尸体出现在我家门口,怕摊官司。”

“你呀,真糊涂!”

“现在不糊涂了,到了大堂,一定实说。”

出了饭馆。他们来到鱼贩子的臭鱼船上:“鱼都发臭了,为啥还不走?”

鱼贩子哭丧着脸说:“先生,我们把臭鱼运回去干什么?我们是想:天明以后,运到西岸芦苇滩上挖坑埋掉。”

“这样可赔大啦!”

“那有什么办法!我们倒这回霉,再也不来了!。”

“再来就不会倒霉啦!”先生果断地说,“你们愿意去县衙控告他们吗?如果去,我保证把收臭鱼本钱给你们要回来。

“好,我们跟先生走!”

第二天,孙蕙升堂。王霸、恶人先告状:“老爷,昨日外地鱼贩子来南湖收鲈鱼,打伤了收税人员。”

“哦,打伤谁啦?”

“庞解。”

“庞解不是县衙吏员,是谁让他去收税的?”

“我让他暂时替我……”

“你干什么去啦?”

“卖水的周二失踪了,我找他去啦。”

“找到了吗?”

“没有,当时湖面风大浪高,没法行船……”

“我们倒是找到了。”孙蕙试探性的瞅着王霸脸上的表情:“不过人已经死了,由于尸体‘发了’浮上水面,随风漂到岸边被人发现后草草埋掉,后来觉得心里不踏实才报了案……”

“验过尸了吗?”

“验过了,像是溺水身亡,令人不解的是,手腕上还带着不知名的铁刑具。”

“刑具?”王霸一愣,下意识地说:“怕不是周二吧!”

孙蕙一听他说走了嘴,心中有了底,又追问道:“将军怎么知道不是周二?”

“这……这我也不知道。”王霸急忙改口:“刚才大人说他手上戴着什么铁刑具,能否让我见识见识?”

“当然可以。”孙蕙欣然答应。随即命衙役:“快去取那件铁刑具来,让王将军看看是什么玩艺,当面赐教!”

衙役去不多时,果然拿来一件东西:是用铁链连着的两个张开的口的铁圈。王霸接在手中,仔细端详了一会儿,说:“小人听说,西洋国家拘捕犯人不用中国式的木枷,而是用铁制的手铐,这东西可能是手铐!”

“还是将军见多识广!这玩艺怎么使用?将军不妨试试,如果比木枷好使,以后出去抓捕罪犯就用它。”

见孙蕙的注意力已经不在周二事件上,王霸心中一块石头落了地,绷紧的神经松弛下来,听孙蕙一本正经地向自己请教,心中飘飘然起来,巴不得当众露一手,显示自己的聪明睿智,于是也没问有没有钥匙,就把左伸进铁圈,咔嚓一下锁上了。

孙蕙见他迟疑着不锁另右手,笑着怂恿道:“没事,钥匙在我的抽屉里呢,人人都夸你手劲大,能拔得开锁,干脆将右手也锁上,试试看能不能挣开?如果一挣就开,说明这西方玩艺根本没用。”并对众人说:“大家都好生看着,王将军是否真的力能拔铐!我去拿钥匙。”

王霸果然把右手也拷住,却怎也挣不开。见众人偷偷发笑,才知道中了圈套。后悔不及,大骂孙蕙:“姓孙的,你不是人!对属下耍阴谋诡计,我真后悔那晚在竹林里没一刀劈死你!“

孙蕙冷冷一笑:“哼!哼!你不是不想劈死我,是我孙蕙福大命大,关键时刻有人相救,你狼子野心才没得逞!不像你王霸恶贯满盈,众叛亲离!成了人人喊打的过街老鼠!有句古语说的好:‘机关算尽太聪明,反误了卿卿性命’。你一生都在陷害别人,从来不想害人终归害自己!其实,从为非作歹那一刻起,你就应该想到会有今天的下场!”

他连珠炮似的历数了王霸的罪恶,本想以此将他制服,老老实实认罪伏法。岂知王霸毫无忏悔之心,傲然不跪,孙蕙见他死到临头还耍蛮横,勃然大怒,喝令:“把他打跪。”

一时间棍棒齐下,王霸只得跪下。却始终不肯认罪。

孙蕙传令:“证人上堂。”

于是,鱼贩子、饭馆老板。在押犯王五、螃蠏。统统跪在堂下,等候县令问话。

螃蟹见这阵容,知道顽固抵赖,只有自讨苦吃,于是把他们同流合污所干的坏事,一股脑儿坦白交代出来,求老爷宽恕。

孙蕙宣判:“主犯王霸身为县衙捕快,无视国法,倚权仗势,横行乡里,长期以来,合同螃蠏、水蝎子等地痞恶棍,擅自强征渔税,坐地分脏。杀害卖水人周二,将王五之妻推入水中溺死。数罪并罚,判处王霸斩立决!”

厐解本与主犯王霸同罪,因坦白认罪绞好,判斩监侯。”

秦柏受庞解贿赂,明知王五冤屈,不顾事实真象,肆意罗织罪名,夸大其词,必陷被害人于死地!以诬谄罪,脊杖四十,流放三千里。

在押犯王五,为人老实厚道,虽然误伤人命,实属为妻报仇心切,免去死罪,从轻处罚,脊杖二十释放。”

蒲松龄暗嘱行刑衙役:“王五年迈体弱,又饱受牢狱之苦,诸位杖下留情!”

行刑衙役按倒王五,轻描淡写地打了几下,释放回家。

由于狂捕滥捞,南湖鲈鱼资源枯竭,蒲松龄建议孙蕙下令休渔,待生态恢复后,再有计划地捕捞。

于是,孙蕙索性将南湖改名‘放生池’并立碑湖岸,先生撰其碑记曰:

齐宣王不忍杀牛,孔子许其可王;宋哲宗盥而避蚁,程子推之即帝王之要道。非为杀一物,遂为不仁,而仁心可由是而充耳。余来宝应时,舟过邑南,有塘一区,涵空射日。询之吏人,曰:“此官塘也。创于明季,计地二十余亩。民间网罟禁勿入,惟官之储供应、备宴享、用馈遗。岁凡再取;取则渔人辍本业,舣舟集网以待。官携壶榼,于以悦耳目、快口焉。”噫!过矣!用民力而穷己欲,所需几何,暴戕物命乃尔!长民者顾如是耶?或者曰“仁民而爱物。”仁民要矣;抑思爱者仁之始,仁者爱之推。夫苟任己欲,欲生贪,贪生杀,以是而司牧于上,举凡钱谷之输将,庸讵有念民膏而抚字者乎?刑名之出入,庸讵有得民情而爱哀矜者乎?工役之兴作,庸讵有惜民力而轸恤者乎?盖目击此芸然含生之论,日鲜然延颈于此,乃待我之一欲而杀之,鱼其有知,必且聚族而谋,相与大恐;使之有恐,而杀身之怨,使有所专归矣。呜呼!可勿恨哉!而不宁惟是,倏而跃渊,倏而涸辙,败鳞弃路,引颈穿杨,推之即论囚赤渭者类也。杯倦卧锦,颉尾亦摇,肉案沾腥,金梭尚掷,推之即舂骨聚粮者类也。翻飞尺素,借代葵心于牣方沼,推之即暮金枉法者类也。余用是恻恻焉悯,震震焉惊故舍之为放生池。世有以余言为然者,则此林林总总,皆可作一放生想;而郎当木之下,皆可作一放生想。昔宋诸暨令依普贤忏法,禁捕江湖鱼,后奉诏还,梦有鱼形人数万,号哭曰“长者去矣!”令作梦鱼文,以嘱后人。余愿后之君子,庶几共勉斯意也。是为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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