距离世界会战仅剩下两天。在全世界都缓缓陷入狂欢的泥沼时,三大公会正在紧锣密鼓地筹备,而三大学派也各有动向。
在相式的助力下,静树在第二天清晨便被告知可以出院了。在螺旋塔所说的“出院”,都指的是恢复得已经足够继续工作。
于是,静树和那些和他一起出院的螺旋塔战士们,满怀着一腔对学派近乎异常的热情,回到了原来的队伍里。穿上相同的制服,怀着相同的一颗效忠学派的心,讨论着相同的,关于如何效忠学派的话题。在静树的队伍里,队伍是五个人还是十个人并不重要,这么多张嘴巴表述的都几乎是一模一样的思想,就像是一个人在借他们的嘴自言自语罢了。
但幸而,他们在讨论的休息阶段聊到了点别的,这才让他们业已合体的思想分开了。
“听说今天我们这儿要来一个新人?”其中一个人说道。
“来就来吧,”静树漫不经心地说道,“这样不是更好么,多了一个人为螺旋塔奉献自己的力量。”
其他人纷纷点头表示赞同。就这样,话题又回到了学派上,他们的思维又再次合体,继续讨论起效忠学派的事情来。
但学派并不想让这些家伙围坐在一块儿空想上一整天。
整个西昌据点的螺旋塔战斗人员全部被拉到了广场上集合。因为事先缺乏安排的缘故,这群人乱糟糟地站成一团,领队开着扩音相式喊来喊去,其余人在乱七八糟,甚至是互相矛盾的指挥下懒懒散散地走来走去。
和静树一样,他们是一群莫名其妙爱上了学派的人,而且并不清楚这次集合是怎么回事。
大概又是一次煽情演讲之类的东西吧……
废了半天的功夫,方阵才基本有了个轮廓。而这时,一个领队突然把一个瘦鸡一样的年轻人连拖带拽地弄到了静树那他那帮队友眼前。
“这是你们的新队友,”这领队将这个人的胳膊递到了他们队长手里,说道,“他以后就归你们负责了。”
队长在抓着这人的胳膊的一瞬间,但感觉被扯得身子一沉。这家伙就像是腿里没长骨头一般,稍一松劲整个人都在往下塌。
“站起来!站好!”队长没好气的吼道。
这人却像没听到一样。
队长又用力地将他一拽,但他再度塌了下去。
“我不想去打仗!”这人带着哭腔喊道。
队长眉头一皱,松开手就是一脚往他腰间照顾过去。踹得得这“娇气鬼”啊地一声叫了出来,这才跌跌撞撞地自己站了起来。
“你是谁?”队长嚷嚷地问道。
“我不想给螺旋塔打仗!”他声音里直接带着哀求和哭腔。
听了这话,周围的人就像发现旁边有一坨抽大便一样,眉头一皱,纷纷扭过头去。队长则直直瞪着他的眼睛,恶狠狠说道:“不管你想不想,你都得干!”说完,队长的心里便咕噜咕噜地冒出了沼气一样的快感。
螺旋塔上层经常在人员上做出一些莫名其妙的调整,他们这些一线队伍也只能接受的份。
这会儿说话的时间过后,方阵就已经列好。灵道领域张开,这些方阵一个接一个走了进去,来到了螺旋塔在挪威的总部宫殿的广场上。在这还在凌晨黑暗下的挪威群山脚下,此处已是人声鼎沸。
他们从来没有见过螺旋塔这么大的阵仗。
在这一片足足三十个足球场大小的广阔场地上,螺旋塔上万的保密部队在此地集结,列成方阵。重型装置车和各式战车停泊在场地正中央。三架体积堪比大厦的天空战舰悬浮在场地上空,发出安静而穿透力十足的嗡嗡声,透过舰身窗户的灯光点缀着漆黑的巨兽,乍一看去,如同遍天的繁星灼灼燃烧般闪耀。
站静树身旁的这新成员,几乎就要当场吓瘫在这里。
静树木木地看着这一切,还不知道他们这是要干嘛。静树只是从领队慷慨激昂说的那些话中,听出了他们集结在这里的目的。
就是那新成员所说的那样,他们要去打仗了,要去古树域把兽印的老巢端了。
古树域?这个名词静树还只是在螺旋塔的教科书上听说过。那是兽印赖以建立总基地的亚空间。不同于入世的螺旋塔,兽印的创立者们,觉得一定要在基地的选址上突出学派遗世独立的风格,于是便将其修造在了名为“古树域”的亚空间里。
古树域,相传是一座悬浮在虚空中的巨树。而兽印,正是在这巨树根系所维系的浮岛上建立了自己的学派基地。
有关古树域的资料,天使龙和螺旋塔掌握得都非常有限。身为螺旋塔成员的静树,更是迄今为止连一张古树域的照片也没见过。只是听说螺旋塔在积极发动间谍力量窃取信息。
而螺旋塔,已经在古树域这种东西上取得了重大突破……
这时,一道巨大的灵道领域在广场正前方打开,灵道的终点,即是兽印的古树域……
螺旋塔下发武器完毕,方阵便一个接着一个地,在各自领队的号令下,踏入了灵道领域。与此同时,一股奇怪的感觉也正在这每个人的心里发酵着,效忠学派的热情如同掉入干草堆的火星一般,先是冒出一股接着一股的浓浓黑烟,然后是极旺地燃烧了起来。
在这种状态下,他们就算是挨上迎头一炮,也不会觉得有任何可怕可惜的地方。一些方队甚至还心大地唱起了战歌。
也包括了静树所在的方阵。
在歌声、口号声以及相式的催化作用下,静树和其他人一样,怀着几乎可以说是过分高涨的热情,踏入了灵道领域。在一阵转瞬即逝的压迫感之后,他们踏上了兽印长久以来讳莫如深的古树域的土地。
正如螺旋塔教科书所说的那样,这是一片游离在星辰虚空之上的大地。宏伟的远山隐动在薄雾里,在远山之上,是一座恐怖的巨大树干直驱天际,撑起一片黑压压的树冠,几乎遮蔽了头顶上整片虚空。
但对于一辈子几乎都没出过自己那座小城的静树来说,这幅景象却意外没什么可震撼的。
现在的静树,是处在众人的喧扰声、头顶战舰的嗡鸣声,以及心中那团狂热烈火的重重包围之下,就算是将枪口抵到他的脑门上,他都未必能受到什么震撼。
就像是和世界隔着一层膜一般,静树迷迷糊糊地就踏上了古树域,然后他本以为要长驱直入直捣兽印老巢的队伍停下了。整了整队,然而便原地扎营。静树只得像一块漂浮在汹涌大海中的木板一样,领队说什么,他就做什么。只是那一抹效忠的烈焰,成功地麻痹了他的神经,让他非但没有抱怨,而且还乐此不疲。
静树的整个队伍,都和他是一个状态。但何止是他们,整个军团,除了高层管理人员之外,无不是在痛饮着狂热的毒酒。
那个新来者在这儿显得格格不入……毕竟凡事都有例外,即便是催化情感的相式,也偶尔会有作用不到的人。
新来者的精神在这狂热洪流的冲击下变得恍恍惚惚。除非是领队连骂带打地驱使他帮把手,他大概能愣愣地一直旁观到他们昨晚什么事情。看到愣头愣脑的新来者,静树觉得又好气,又好笑。
静树,以及这整个队伍,都理解不了这人是怎么一回事。不仅什么忙都帮不上,反倒呆呆愣愣哭哭啼啼地给他们拖后腿。小队的营帐搭建好了,所有必备的东西都搬了进来。一时间,他们没了另外的事情,便围坐在一起,又讨论起了效忠学派之类的事情来。
那个新来者自然而然地又被排斥到了一边去……
这些人大概是觉得老是这几个讨论没意思,也可能是想整一整这个不可理喻的家伙,他们的队长侧过头来,带一点揶揄的表情看着那新来的家伙,道:“你有什么看法?”
这新人微微吃了一惊,呆呆傻傻地看着队长,木木地说道:“什么什么看法?”
看起来这家伙连他们在讨论些什么都不知道。
这些人,包括静树在内,都忍不住地笑话这个“怪胎”。
看到周围人的嗤笑声,新人更慌了:
“你们在笑什么啊。”
“问你怎么给学派效力,明白么?”队长说道,语气里带点揶揄,甚至还有一点挑衅的意味。
“我不想给螺旋塔效力,”这个新人喃喃地说道,身体微微颤抖“我不想死在战场上……”
这句话刚出,这帐篷里便霎时塞满了倒嘘声。静树和其他的队员一样,在这新人面前摆出各式各样稀奇古怪的表情。
“你说什么?”队长立即显出得意的表情,责问道,就好像他抓住了这个“叛徒”的把柄一样,“你再说一遍?”
在这种情况,不作回答,或者糊弄回去,才是最好的做法。
但在极端情绪状况下的这个新人,却没能意识到这一点。
“我不想死在战场上!”这新人激动地喊了出来。
这下子,算是刺着了这些人的点。尽管他说的是不想死在战场上,但在这些人看来,这句话就和“不想为学派效力”没什么两样。以“螺旋塔最忠诚的人”自居的这些家伙听到这儿,霎时炸毛。队长更是如受了奇耻大辱一般,爬起来,猪突地冲到新人面前,途中还将他们的武器堆撞倒了。
“你说什么?!”队长拧着新人的领口,凶神恶煞地问道。
但在战争的恐怖面前,队长的这点威压实在算不上什么……更何况,他也根本没有说错……
“我想活下去!”他大声地吼了回去,口水星子几乎都要溅在了这高贵的螺旋塔战士的脸上。
队长当机立断……一记重拳正中这人的鼠蹊,打得他一口气险些没有喘上来,仰倒在地上,奋力地支起身子,委屈而惊恐地看着这面前的施暴者。而旁边坐着的这些旁观者,脸上也浮现出一丝残虐的兴味。
“现在怎么样?”高高在上的队长,高高在上地问道。
委屈、恐惧和的疼痛让他一时间说不出话来……而站在他面前的这个螺旋塔木偶人,则将他的沉默视为了顺从。施暴者得意洋洋地看了看身后的兄弟们,而这些木偶兄弟而对他的行为表示赞赏。
木偶人们于是又围坐在了一起,讨论着贡献学派的事情。那个怪胎在蜷在帐篷的一角,默默看着这一切。
他要逃跑!
古树域之外,北美洲,兽灵联合位于匹兹堡的酒店内。堇刚刚吃完午饭,便接到一则消息:
他被降为了后勤人员。
与此同时,竹本形月还给公会里的每个人群发了一则消息:说的是琳太在账本上作假的事情被他查了出来,于是干脆将琳太从副会长的位置上赶出掉了。
未几,堇和喵喵便看见,琳太被一群保安模样的人赶出了酒店。琳太非常激动,在被驱逐出去的途中还不忘大声喊着什么,但竹本形月和他那新上任的副会长在一旁有声有色地反驳琳太,装出一副受到诬陷的模样。他们的演技简直堪称天衣无缝,公会中绝大多数不明所以的人还真的被蒙骗了过去。
所以,竹本形月等了这么久,终于在世界会战的前夕做掉了琳太。
公会上下,登时一片哗然,但这些对真相一无所知的家伙们,也顶多谈论谈论这时吧琳太赶走会不会影响世界会战这类的话题,对于竹本的为人,或者琳太是否蒙冤并不关心,顶天了也就是讨论讨论直接将琳太赶走是不是太过武断。
堇和喵喵回到房间里,一时间,他们连继续训练的心情都荡然无存。堇盯着地毯,在出神地想着什么;而喵喵也盯着地毯,但纯粹是因为堇在盯着地毯她才这么做的。
“所以,”喵喵鼓起勇气,直视着堇,“他们真的把你降成了后勤人员了吗?”
堇依旧盯着地毯,说道:“不是他们,是他,竹本形月。他是想要趁着世界会战排除异己,我给你说过的。”
倏尔,堇的目光从地毯上抬升了起来,看着喵喵:“这次作战,我们可能得单独行动。”
“单独行动?”喵喵的眼神中投出不确定的神色。
堇微微一笑:“你觉得但单凭这些人的战斗力,再加上竹本形月这个家伙的水平,他真的可以做到同时对抗三大公会吗?”
“不能。”喵喵顿了顿,接着说道:“但是我们两个就可以吗?三大公会可都是成制式,成系统的超级公会,我们根本不可能的吧?”
堇点点头,目光再次垂落到了地板上……
喵喵说的没错,不管是顺应公会还是单独行动,他们成功的可能,都基本上约等于零。
“但是还是得试试,不是吗?”
喵喵严肃地看着他:“但是这么做,就几乎和赌博无异了。”
堇沉沉地叹了口气,目光稍抬:“这条路一直以来不就是赌博吗?”
喵喵微微点了点头:“我支持你,堇,但是,”她目光如炬地看着堇,“如果你失败了,就不要再逼迫自己了。世界进程这种东西,并不是想改,努力了,就能改的掉的,绝大多数龙,我们,没有这个能力,好吗?”
堇没有说话……
“如果失败了,我们就回到艾冠去,好吗?”喵喵几乎是在恳请地说道。
堇看着她,正视着她的双眼:“我保证。”
喵喵一笑,略显疲态。
“接下来打算干什么呢?”喵喵说道,努力地让自己的语调听起来轻松一些。
“先找琳太谈一谈吧,”堇答道,也努力地让自己的语调听起来轻松一点,“他那里也许会有突破口。”
堇和喵喵下了楼去,要到了琳太的联系方式。堇正要拿起电话联系他的时候,电话先响了,屏幕上的联系人显示的正是琳太的号码。
堇接通了电话。
“是堇对吗?”电话那头,琳太抢着说道。
“对,”堇答道,而后压低声音道“琳太?”
“长话短说吧,”琳太说道,“我想请你出来谈谈。”语气听起来,就像已经要准备被堇拒绝了一样。
“好吧,”堇回答得非常利索,“正好我也有事情给你说吧,在哪见面?”
“我将地址给你发过来,”琳太道,“方便的话晚上八点来找我吧。”
“现在行么?”堇问道,语气里透着一股决意。
“现在?”琳太一愣,“行,来吧。”
他们挂断了电话。喵喵看着他:
“要把事情的真相说出来了吗?”
堇点点头,道:“我打算至少把游戏的事告诉他。如果他不相信,我就亮出真身吧。”
喵喵双目稍稍失神,似在思索:“这是在赌博。”
堇并不否认:“要一起下注吗?”
喵喵会心一笑:“算我一个。但是,”她突然想起什么,紧接着说道,“不要告诉他学派和艾冠之间的利害关系。”
“担心他告密,对吗?”
喵喵点点头。
毕竟,即便琳太是兽圈的人,他们也没有充分的理由去相信他……即便是竹本形月都可以腐化成那副模样,他们实在没法在琳太身上打包票。
喵喵说的没错,他们这么做,就是将自己彻彻底底地交到了命运手中……但是,除此之外还有更好的办法吗?
琳太将见面地点发了过来。
堇和喵喵出了酒店,去了见面地点。他们在公园中见了面。
但堇对这种地方并不满意。尤其是周围都是狂热玩家的地方。那些关于《天英座》真相的事情,明显不能在这里谈论。
“这里不行,”堇说道,“有没有更私密一点的地方?”
琳太有些惊讶……“我们只是谈一谈公会的事情啊,其他人也不知道。”
堇眉头一皱:“恐怕不知是公会的事情,带我们去你的下榻地点吧。在路上说一说公会的事情。”
“还有别的事情?”
“你不会觉得世界会战就只有你想象的那么简单吧。”
“还有什么隐情?”就像绝大多数玩家一样,他依旧是将天英座理解为一个普普通通的,捞钱用的工具而已。
“到了目的地给你说。”堇说道,他的脸色很严肃。琳太看了看喵喵,似乎想让她解释解释,但她什么也没说,表情一点也不像是在开玩笑。
琳太虽然想不到堇想给他说些什么,但看到他们坚持,也只能同意了。世界会战前夕这段时间,匹兹堡的住宿供不应求,但多亏了琳太和财大气粗的匹兹堡兽聚举办方的关系,他倒也弄到了酒店住宿。
琳太住的酒店就在附近,路途不远,他们干脆走了过去。
“竹本是不是也把你边缘化了?”路上,琳太问道。
“降为了后勤部队,”堇回答道,“公会前二十名的,无一例外。”
“那……”琳太问道,“你还打算参加世界会战吗?”
“参加,”堇看了看喵喵,道,“但我们会脱离兽灵联合单独行动。”
“但是如果你们那么做,竹本形月不就可以说你们根本不团结,转而抓住机会将你们开出会籍了吗?这有点太冲动了吧!”
“冲动?这不叫冲动,恰恰相反,这才叫理智,”堇静静地回答道,“如果丢掉了世界会战,那才叫冲动。”
“但世界会战并不是一切啊?!”
“世界会战就是一切!”堇显得有些冲动,“对不起,等我给你说了关于世界会战,以及天英座的事情,你就会相信了。”
“事情?什么事情?”
堇朝周围看了看,确定没有特别注意着他们的人,便说道:“真相。”
“我不关心世界会战,堇,我只关心兽灵联合。”
“如果你真的关心兽灵联合,那你就应关心这些事情!”堇看起来有些恼火,经历了这样时间的压力,他表现出来的这点火气已经是他压制之后再压制的结果了。喵喵提醒了他,扯了扯他的袖口。
“对不起,”堇情绪稍稍平复,说道,“我们还是尽快去房间建里将这些事情给你说了。而且,琳太,你有推翻竹本形月的打算吗?”
“让竹本形月自己自己搬出兽灵联合,很难,基本做不到的,”琳太道,“上次见面的时候,我就已经告诉过你了吧。”
的确是这样。堇陷入了沉默。
“那,另立门户?”喵喵提议道。
“是个办法,”琳太道,“但是如果那样做的话,兽灵联合这么久以来的积淀就全部泡汤了。而且,我不保证我们又另立门户的资本。”
“那如果,”堇说道,“我们将竹本的丑闻爆出来呢?”
“恐怕也已经晚了,”琳太道,“你也已经看到了,竹本在赶我走的时候演的那出戏,如果他再稍稍运作一下,说不定还能将票务退款的事情也转嫁到我的头上。”
“怎么这样……”喵喵叹气道。
“毕竟,当年竹本形月就是靠着自己的演技和转嫁能力上位的,”琳太道,“但好歹,他当时还勉强在乎这个兽迷,而现在……”
“现在怎么了?”堇问道。
“他只是将大家当成了敛财的工具,”琳太答道,“仅此而已。”
堇的心里咯噔一揪……
“所以,堇,”琳太道,声音里不无无奈和哀伤,“我们这么尽职尽责地为大家工作,到头来还反被捅上一刀。我们又是图的什么呢?”
堇没有说话。而喵喵则是看着堇,似乎想借此说些什么,嘴唇嗫嚅着,最终还是没有说出口……
进入酒店,来到琳太的房间,堇和喵喵,反锁上门,将窗户关上,拉上窗帘,其间不忘看看墙角暗处有没有藏着。这阵仗让琳太吓了一跳。
“至于……这么严密的吗?”琳太有些慌张地笑道,笑容并不自然。
“当然至于,”堇说着,和喵喵一起坐在琳太的对面,“现在,还有件事情需要确认。你还想为我们的亚文化做点什么吗?”
琳太不假思索地说道:“当然。这还需要问吗?”
“真的?”堇再次问道。他和喵喵都在目光灼灼地盯着琳太。
“真的。”琳太十分坚定地说道。
堇和喵喵交流了下眼神,确定了想法。
“接下来我们会将真相告诉你,”堇说道,“但在完全说完之前,请不要打岔。”
于是堇主要阐释,喵喵作补充,将一切的真相和盘托出,除了相灵学派和艾冠之间的利益关系。
而就像他们所预料的那样琳太根本接受不了这样的说法……琳太眼神有些恍惚地看着这两个人,就好像这两个人是他梦里的角色一般。
“不可能的吧!”琳太叫道,“这也太反常识了吧,什么相灵学派什么心灵学装置,堇,”琳太难以置信地看着堇,“你不会是因为压力太大自己把幻想的东西当成真的了吧?”
堇一挑眉毛,他早料到琳太不会这么轻易地接受他所说的那些东西:“那关于相式这些东西,需要我来演示一下吗?”
“请吧。”琳太道。
堇启动了悬停相式,将琳太面前的热水器浮空了起来。琳太看着这怪异的景象,不禁倒吸了口凉气。
“如何?”堇问道。
但琳太的脑袋暂时还没法消化这么大的信息量。
“那,我能测试一下你吗?”琳太问道。
“请随意。”堇答道。
琳太指挥着堇做出一些诸如让信签纸绕着房间飞一个来回,让热水器在空中悬浮多少多少秒,或者不碰打开空调。这些事情对密契学者来说,根本就是手到擒来。
在完成了琳太所有的指示后,琳太就这么呆坐着,瞳孔发散,似乎随时都会被吓晕倒过去。
他们这样直来直去地直接将相灵学界揭示在琳太面前的确过于鲁莽了。但是琳太,倘若他们还想在三大学派的夹层中掌握自己的命运,而今也只能这么直接地将真相告诉琳太的吧?
“还能继续吗?”堇有些不放心琳太。琳太颤颤巍巍地捏了捏鼻梁,点了点头。但琳太的这种状态,分明就是不能继续进行下去。
堇拿过杯子,从随身携带的酒壶里给琳太倒上了一小杯愈疗花精。这些日子,堇都是靠着花精来让自己好受一点的。同样的,花精应该也能将让琳太好受一点……
“喝了它吧,”堇说着,将杯子递了过去,“它会让你好受一点。”
琳太照做了,饮毕,他叹了口气。
“怎么样?”
“谢谢,”琳太说道,手臂也不再发抖了,“好得多了。”
“那么现在,”堇说道,“你能相信了吗?”
“相信了,只是还有一件事,”琳太道,“你说你和喵喵,都是艾冠龙族的人,对吗?”
堇点点头:“想要亲眼证实一下吗?”
琳太稍稍闭眼,深吸了一口气,道:“请吧,我觉得我还不至于晕倒。”
堇和喵喵视线交汇,达成了共识。
他们卸下了光影迷彩,将人类皮囊的伪装彻彻底底地卸了下来,以艾冠龙兽人的形态在琳太面前缓缓显形。琳太虽然已经做足了心理准备,并且还有花精的加护,但看见堇和喵喵的真身时,他伸长了脖子,双眼圆睁如杏,几乎忘记了呼吸。
堇和喵喵看着琳太,琳太看着他们,一时间,周围如同死寂。
琳太眨了眨眼,靠上了座椅,搓着脸,呼吸沉重。堇和喵喵目光如炬地看着琳太,似乎担心他在那个瞬间就头一仰,昏倒了过去。
琳太沉沉地叹了口气,那般沉重的叹息声几乎只能出自心力不堪重负者之口。他抬眼看着堇,多年来充任副会长的经验让他在这种情况下不至于太过失控。
“所以,”琳太顿了顿,喉管蠕动着,像是被唾沫噎住了般,“你们说的,都是真的?”
“千真万确。”堇毫不避讳他的目光,回答道。
琳太又叹了口气,揉了揉鼻梁:“所以,如果这场战斗打不赢的话,整个兽迷团体,都被卷入由学派之争带来的灾难性战争之中,我说的没错吧。”
“一点不错。”堇答道。
“但是,”琳太道,“有没有这种可能,我们不直接参与学派之间的战斗,会不会损失更小一点?你想,那个超心灵装置也没理由像一个超级核弹一样,一下将自己炸个干干净净对不对?螺旋塔完全可以将他们收集到的能量进行精准打击,对不对?”
“不是的,”喵喵道,“我们有通过艾冠的优势知识逆向工程过游戏相式,并从中发现了一点关于超心灵装置的运作方式。装置绝大部分能量,都是以为充能完毕后的瞬间释放所准备的,你所说的‘细水长流’只占其中很小的一部分。”
“那个装置一旦充能完毕,就会启动对全世界的杀戮,我可以这么理解吧?”
但喵喵却摇了摇头:“我们进行逆向工程的时间还不算太久,所以对于超心灵装置将会如何运作这件事,并不清楚。”
“所以说……”琳太一听到喵喵不知道装置如何运作,便想要说道,但话却卡在了喉咙里……他尽可以“驳倒”堇和喵喵的顾虑,但是即便“驳倒”了又有什么用?那么恐怖的能量顷刻间释放出来,基本不论是以何种方式释放的,对于现存的世界格局的冲击,都是毁灭性的吧!
到那个时候,别说是什么亚文化了,人人都将难以自保,更何况这些“兽迷”?
“琳太,我想说的是,”堇缓缓说道,“世界不会因为哪个兽迷心怀信念而放过一马,在世界洪流的屠刀面前,手无寸铁者一律平等。而我们必须想办法让兽迷们拿起武器,而不是和其他人一样迷迷糊糊地就成了案板上的肉。”
琳太盯着桌面,面色凝重,点了点头。“那么,你有计划么?”
“如果我们能抢到世界领主的击杀,拿到那个有着装置关键信息的称号,我们便能凭借艾冠的优势知识就可以迅速破译装置的相式构架,发现漏洞,然后利用它,甚至可以做到将游戏世界的元素显化的地步。到那个时候,我们便能掌握足够的武器。我们甚至能将超级空舰现世化,建立根据地,你觉得怎样?”
“那如果,”琳太若有所思道,“我们抢不到击杀呢?”
“那么就要么祈祷击杀不是被螺旋塔抢走,要么就祈祷在世界会战之后螺旋塔还会给我们充足的时间破译总相式构架,”堇回答道,“前者还有一点微茫的希望,而后者,则已经是不可能了。”
“所以不要做这个假设,”堇补充道,“我们必须将击杀抢到手。”
“但是怎么做呢,”琳太说,“兽灵联合已经被竹本形月弄得完全不能打了。你们也没法和三大学派的那种体量级别的公会相抗衡的吧。”
喵喵似乎想到了什么,双眼烁烁地看着琳太,问道:“你想过为自己平反吗?”
琳太抬眼看着喵喵:“想过啊,但是在我的计划里,我打算在世界会战结束之后再去平反,我不想影响到公会作战。”
“现在就去平反,”堇当即说道,他和喵喵对视了一下,似乎已经知道了喵喵在想些什么,“尽最大可能在开战之前让大家知道竹本形月的阴谋。你的声望越大,竹本声望越低越好。”
“但是这么做有什么用呢?”琳太并不理解,“就算大家都和我们在一起了,但物资匮乏,准备仓促,根本没法应战的吧?”
堇一笑:“不是他们在开战之前和我们形成合力,而是让他们在世界会战其间和我们形成合力。那样一来,我们既能拥有大家的支持,也能拥有可观的装备,而竹本形月受到绝大多数人的排挤,他便会被彻底架空。”
琳太得承认,堇说的的确在理。如果他们能够在战前的宣传战上打得好,就能够在战时将兽灵联合为自己所用。对于竹本形月这种污点多如牛毛,而且脾气又差的家伙,琳太有把握在宣传战上击败他。
眼下距离开战只有不到两天的时间,虽然有点赶,但琳太知道自己值得为之一搏。只是……
“但是,我们即便是掌控了整个公会,就有把握将击杀称号抢到手吗?”琳太问道。
堇摇了摇头:“没有充分的把握,只有希望。”
“所以这是,知其不可而为之?”琳太微微皱眉。
“知其不可而为之?这就要取决于你怎么看待这件事情了,”堇答道,“不要忘了,兽灵联合也是一度击败了螺旋塔的公会。”
“而且话说回来,”堇说道,两眼如炬地看着琳太,“我们现在是在争取着整个兽迷团体生存的契机,即便希望渺茫,难道就不值得一搏吗?”
琳太面色凝重点点头,再一次长长地叹了口气,这声叹息久久地萦绕在这阴郁的室内
“这下是不战不可,”琳太道,“最后一个问题,你们有考虑过让艾冠掺手这件事吗?”
堇和喵喵没有思考过这个问题……而且,这个问题的答案应该是显而易见的吧。
“艾冠不能掺手进来,一旦让他们也加入这场游戏,兽迷是很有可能沦为他们谋私的工具。”
“但至少应该试一试对吗?”喵喵并不同意堇所说的,“和艾尔媂娅说一说这件事,万一她不会提条件呢?”
“这根本不符合常理啊,她一定会开出自己的价码的,”堇说道,“这件事难道不是外界知道的越少越好吗?”
“但是就算将天舰具现化当成行动基地了,也总得需要一个安全的地方停泊吧?”
堇知道喵喵在想些什么,说:“所以我们就得将天舰开到艾冠世界去吗?”
“如果相灵学派——甚至不需要相灵学派,人类国度对天舰发起冲击了该怎么办?”喵喵道,“单凭一艘天舰甚至没法和一个普通人类国度抗衡。”
“那我们就开到北极去。”
“而且还有相灵学派,”喵喵道,“你觉得如果他们想要挑起战争,会将什么地方当成根据地?”
喵喵说得在理。堇闭上双眼,眉头微皱,在努力地思考着什么,并且这思考勾起了一些痛苦的回忆:他还记得被强行违抗自己的意志,被强大势力当成工具使唤的滋味……
尽管这么做很可能被人利用……但是喵喵说得对,他不能拿这么多人的性命去开玩笑……
“好吧,听你的,”堇说道,“尽快找个时间联系下暮色佩剑,让他帮我们安排一次觐见吧。”
“现在的当务之急是宣传战和筹备世界会战,”堇紧紧地盯着琳太,“请一定在开战之前,架空竹本形月。”
“没问题。”琳太答道。
“那就这样吧,”堇说道,“任何时候,保持联系。”
最后,他们互换了联系方式,堇和喵喵便披上光影迷彩,告辞了。
与此同时,兽印依旧不知道螺旋塔大军涌入古树域的事情。在古树域中,已经有目击了螺旋塔天空战舰的兽印成员。但多亏了兽印惯常的自大心理,这些天空战舰统统被视为幻象,他们甚至懒得派出专人确认,尽管古树域这地方的确经常出现幻象。
在古树域,螺旋塔按兵不动;而在现实世界里,螺旋塔打算“挠上兽印一爪子”。
很贴切的形容。
螺旋塔要装出一副吃了痛的小猫的样子,就螺旋塔干出的那些越来越过分的事情进行一些“象征性”的回击。这个回击,根据琳太的设计,要既“能提升螺旋塔在世界会战中的胜率”,又要能“让兽印认为自己的相灵学界老大的地位不可动摇”。
于是,李坤皓,这个兽印玩家刚刚吃完晚饭,便收到了一则系统信息:
“尊敬的玩家,因为您的公会在近期违反《天英座》相关规定,现对您的公会做出如下制裁:在世界会战中,您的所有能力值将下调10,您所输出的真实伤害将下调25。”
消息一出,餐厅里登时一片哗然。一些情绪激动的,已经开始操起轮流问候螺旋塔的十八代祖宗了。一些头脑冷静的,也抱团缠住了领队想要个说法。
因为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兽印的晚间训练也取消了。
李坤皓回到了自己的房间里。他的房间是双人房,和一个叫做赫伦的外国人同住的。几天前,李和赫伦的关系一直都不错,直到这家伙嚷嚷着要为学派献出一切。
这时,兽印受到制裁的新闻已经抢占了头版。与此同时,《天英座》的官方已经放出为何制裁兽印的消息。
因为兽印策划了一场针对螺旋塔玩家的袭击。
但其实兽印袭击与不袭击,对螺旋塔来说都无所谓的。螺旋塔就只是趁着大战开始前的这段时间,想要给兽印套上一层限制而已。
而且兽印,就像青金所预料的那样,尽管玩家们怨声载道,但会长根本听不进去,而孤高自大的兽印高层也吩咐公会管理人员不用在意,他们自然会去处理。
但是他们又能怎么处理?螺旋塔证据充足,并且消息已经放了出去,即便是将惩戒撤销回来,口诛笔伐便会从全世界如同雪花般飘来,届时即便是接受过相式洗脑的兽印战士们,精神也很难不受影响。
兽印被螺旋塔将了一军,毫无疑问。
这时,李坤皓的室友雷霆万钧地加将门一推,风风火火地往床上一坐。他看到李坤皓,似乎忘记了兽印的洗脑相式对李坤皓并不起作用的这件事,当即抱怨道:“螺旋塔这是在侮辱兽印!”
在翻译相式的加持下,李坤皓听得懂这家伙在说些什么……
“哦。”李坤皓冷冷淡淡地答道。
这个叫和赫伦的家伙见状,略微吃了一惊:“怎么了,就不关心吗?”
本来按照李坤皓原来的做法,应该是压根不理会这家伙说话才对。但这一天,他的心情并没有原来那么稳定……
“我怎么不关心了?”他以一种不乏嘲讽的语气说道。
“嘿,你这是怎么回事,”赫伦嗔怪地看着李,“那你说说你是怎么关心的。”
“我当然是到处大呼小叫那样关心的啊。”李坤皓不无带刺地说道。
“你怎么说话的!”赫伦叫了起来,“你一点都不热爱学派,对吗?”
“我为什么要热爱那个玩意,”李坤皓道,“我只爱这个游戏,抱歉。”
赫伦微微偏着头:“你变了。”
“我变了?”李坤皓有些不敢相信自己听到了什么,他转过头来,看着眼前这个家伙,“到底是谁变了,赫伦?我们加入公会到底是为了什么?”
“这个问题我想问问你。”赫伦如是答道。
“因为喜欢这个游戏,不是吗?”李坤皓道,“反倒是你们,为什么要将这一切全部颠倒过来?”
“颠倒?”赫伦听到这儿,嘁了一声,“跟你这种心里根本没有学派的人真是聊不到一块儿去。”
“学派?”李坤皓听到这个词,炸毛了,“学派到底给了你什么,难道那些塑料演讲就把你给洗脑了吗?”
“学派给了我信仰,”李坤皓如是答道,一脸鄙夷,“像你这种没有信仰的人,一辈子都理解不了的。”
这简直就是自说自话!
“那就试着让我理解啊,”李坤皓不依不饶地说,“说几个理由,列出个一二三来,谈一谈你为什么爱学派爱的这么深沉。”
李看见赫伦的嘴唇嗫嚅着,眉头微皱,似乎要组织语言,但不知是觉得李坤皓在耍他,还是压根什么都说不出来,他转而说道:“你有被说服的必要吗?”
“你只是压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喜欢的吧!”
“喝,热爱学派需要什么理由吗?”赫伦故作强硬地说道,但这人不断眨动的小眼神出卖了他。
李坤皓看着他,冷冷地一笑,又转过了身去。李坤皓这一举动让赫伦很恼火,但后者想到自己还要团结公会为学派效力,便将火气压了下去,出了房间,将房门重重地一摔,权当是一个学派战士发泄怒火的最后手段。
整个房间里只剩下李坤皓一人,这让他松了口气。
他想到赫伦根本说不出热爱学派原因的反应,他给玉树打了个电话……他想自己对这些人突如其来的变化的原因有了些思路了……看小说后续最新章节,请关注微信号:rdww44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