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说孟竹筠仅仅是会震惊肖天青还愿意咬牙面对，可是如果她震惊后因此当他是怪物一样看待，从此彻底远离他呢？肖天青想一想就难以忍受！
第二天，肖天青做饭、洗碗、搬东西、收拾房间，黑臭着一张脸利落而又沉默地一边做事一边想心事，混乱的心绪下没有注意时间的流逝和孟竹筠的异常。
电视开着，孟竹筠翘着脚坐在正对电视的沙发上，眼神却大多数时候停留在肖天青身上，她安静地沉默着，脸上的神情一直若有所思。
肖天青今天不对劲，很不对劲！以孟竹筠长久以来对肖天青的了解和女孩子天生的直觉，她不得不产生了一个怀疑。
虽然这个怀疑有点惊人。
电视上方的挂钟无声地一圈圈地转着，孟竹筠冷眼看着肖天青好像要把所有的活在今天晚上全部干完的劲头儿，不说也不劝，闭着嘴一声不吭。
夜深了，肖天青终于发现整个房间再也找不到任何要做的事，这才想起抬头看了眼时间。
这一看，肖天青眼睛一下子瞪大了：“孟竹筠！都凌晨了你还不睡，故意坐在这里骗着我干活儿是不是？”
孟竹筠眼神有一瞬间的愕然和愤怒，但很奇异地竟然接下来没有发火，而是呼了一口气，尽量平和地说：“哦，我睡不着。”
肖天青愣了愣，转眼视线移到她的脚踝，心里一紧，眉头皱了起来：“脚又疼了？你不会是趁我不注意又落地了吧？”
孟竹筠张了张嘴，想好要问的那句话忽然便不想出口，随口道：“没，我等你收拾完了我好洗澡。”
“洗澡？”肖天青一怔。孟竹筠在家洗澡用的是浴盆。她现在只能用一只脚站立，连垮进浴盆都不能，怎么洗？
孟竹筠说完自己也是一怔。想了想，泄气地道：“麻烦你帮我搬个凳子放在蓬头底下，我淋浴。”
肖天青的脸色不着痕迹地黑了一圈。刚刚对他的抱怨平心静气，现在又说“麻烦你”？什么时候他们单独相处的时候变得这么客气了？
沉默地搬了凳子进去安放好，孟竹筠诧异：“一个圆凳就够了，你还搬椅子进去干什么？”肖天青斜睨她一眼，也不回答，自顾自地摆放好。除了一个蓬头下的圆凳，还放了一个椅子在左手，一个小凳在前面。
椅背可以扶，让她少了一分在浴室滑倒的危险。还可以搭衣物，因为她现在要够高处的衣架也容易摔倒。而小凳可以让她在洗澡时把伤脚翘高。
孟竹筠洗完澡穿着睡衣出来，脸上什么表情都没有。肖天青也料“一本正经”、目不斜视地在客厅看电视。孟竹筠开门声一响，肖天青立刻拉着脸过来，眼神锁着她沾水的鞋底，伸手握住她一只手臂，准备扶她去卧室。
孟竹筠瞥他一眼，语气平平：“扶我去沙发。你去洗澡，完了我有话说。”
肖天青心里咯噔一下，难道是，瞒不过她……
肖天青长这么大没有经历过这么忐忑的一个澡。本可以到对面回家洗的也忘记了。一个澡差点洗到地老天荒，直到吸了无数口气下定了兵来将挡水来土掩的决心，自觉已经足以面对孟竹筠所有可能的反应，才强自镇定地结束洗浴，走了出来。
孟竹筠挂着眼袋的脸很青，看来是等他出来好说事儿，等得很郁闷：“我们家有那么多灰吗？你是不是要把皮都搓下来一层才觉得洗干净了？”
肖天青：“……”
沙发上坐着呆住的肖天青。小凳上坐着一脸冷淡的孟竹筠。小凳，摆在肖天青双膝间。孟竹筠灵活的双手把肖天青睡裤的双腿裤管高高卷起，搓上红花油准备揉搓他膝盖上那两片深深的青紫。
那是肖天青在宿舍楼下冲过去接她的时候撞伤的。
肖天青不知怎的呼吸一促，忽然一把抓住孟竹筠的手腕，粗鲁地推开她，捞起红花油药瓶换了个离孟竹筠很远的位置坐下：“我自己来。”
孟竹筠猝不及防歪倒在沙发上，深呼吸，努力地平抑自己的怒气，再也没了说什么的欲望，看也不看肖天青一眼，抽过纸巾擦手，起身，咚咚咚地跳去洗手，再跳去卧室，“哐”地一声关门！
肖天青两手握紧自己青紫的膝盖，脸上的表情快跟膝盖一样青紫，眼睛牢牢地盯住孟竹筠的脚，打死不往上一分，直到孟竹筠稳稳地跳进了卧室，门关上，才猛地吐出一口气，松开双腿，仰头瘫软在沙发上。
几分钟后，肖天青鼓起勇气，霍地站起，大步来到孟竹筠卧室门前敲门，以坚定的、破釜沉舟无所畏惧的语气沉声问道：“你说有话要说，是什么？”
孟竹筠在里面怒骂：“滚！”
肖天青开始在门外深呼吸，稍稍平定怒气之后毅然开口：“我也有话要说。”
怒骂的声音更高了几分：“滚！”
肖天青咬牙，闭眼，再睁眼时闪过一抹坚决的光，一扭把手毫不犹豫地推门进去，站在门口毫不迟疑地看定惊骇地从被子里猛然坐起的孟竹筠：“竹筠，你和林羽翔，还没有开始，对吧？”
“啊？”孟竹筠大脑短路中。
“拒绝他！”肖天青说得斩钉截铁，“你现在答应他还太早了。最起码你应该先搞明白自己的心意，想清楚自己需要什么样的一份感情……”
“我说让你滚！”一个枕头伴随着孟竹筠突然难以抑制的暴怒迎面砸到了肖天青面前。肖天青下意识地一抬手轻松捉住那松软的粉红色枕头，慢慢地脸色沉郁如水：“你敢再给我说一遍？”
孟竹筠穿着睡衣坐在床上，疯了一样地抓起床上的被子团成一团再次用力地掷了过来：“我说让你滚！滚！滚！滚！”
门再一次被“哐”地一声狠狠撞上，数秒钟之后大门也被狠狠撞上。孟竹筠单脚跳下床，抱起地上的被子枕头，返身扑回床上，一头扎进怀里的被子堆里，再也忍不住放声大哭。
雪，还在静静地下，夜半的小楼唯亮两盏寂寂的灯光，照亮最远而又最近的两处，各自难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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