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槿岚胡乱的用了点早饭就去拜见母亲,今日没见着孙姨娘在也未看见槿蓉的奶娘抱着孩子来,唯有李嬷嬷在内室中,面上带笑的同齐氏讨论着哪个颜色的料子裁出来的衣裳好看。
见女儿来了,齐氏很高兴的招她来同选:“这些潞绸都是德隆布庄刚刚送来的,现下正是裁秋裳的时候,你父亲和哥哥的都选好了,就是你穿得颜色娘一时挑花了眼,快来看看你自己喜欢什么,也好早些让他们去准备着裁剪。”
慕槿岚毕竟是从垂垂老矣的老太太走过来的人,对于那些个鲜亮颜色早就不敢恭维,在庵堂多年她一直都穿松花绿、藏青一类深沉的颜色,可齐氏根据她如今的年纪,留下的料子却多是鲜艳亮丽的颜色,慕槿岚看了又看勉强选了一匹丁香色的料子。
齐氏却觉得这颜色太素淡了,李嬷嬷也在一旁说她这个年纪正是打扮的时候,应当穿些鲜亮的颜色才好看,慕槿岚便称心了她们心意,又选了姜黄色、芙蓉色和樱红色的料子各一匹,齐氏又替她选了一匹蜜合色的烟纱,打算让人裁一件撒花裙出来。
李嬷嬷将选中的料子一一仔细记下了,喊了两个丫鬟进来将桌上的料子都抱出去,又着弥月来送茶,便不许旁人再来内室打扰了。
齐氏便安安心心的同女儿说起话来。
如今她身子比起之前已经好了不少,脸色红润精神也愈发充沛起来,便有心思亲自打理槿蓉的百日礼。
先前说好了满月做小礼将体面留给冯家,如今冯大人已经同自家老爷成了好友,这槿蓉的百日礼可不能再含糊了事了,齐氏颇有些期待的同大女儿讲起自己这些日子想出的一些安排,势必要将槿蓉的百日礼做得热闹漂亮些。
慕槿岚自然与母亲是同样的想法,只是担心百日礼琐事繁多,母亲操持着会累坏了身子,齐氏却笑着让她放心。
“我不过是想一些点子罢了,有崔嬷嬷、周嬷嬷和李嬷嬷在,还有你在一旁帮衬,哪能累着我呢?倒是我想给你妹妹打一副璎珞圈百日礼带,这几日你陪我一同去京中的铺子看看,选选花样。”
慕槿岚听母亲要出门便有些急了,眼下虽已入了秋,但秋老虎时常扰人,有时凉凉爽爽的出门到了正午却又像快要被烤化了一般的燥热,这样反复无常的冷热很容易让人染病,但京中宝器行颇多,彼此间隔又远,一家家的去看花样子,只怕一日耗去了也看不了几家。
“出门一家家相看着实麻烦,不如让人去各家取了花式册子来,选起来也快些。”
齐氏摇头,道:“册子上画得和打出来的实物毕竟有差别,这样的东西本就不好制,若是选中了册子上的花式打出来却不合心意,想要再改恐怕就来不及了。当初你哥哥满月时的璎珞圈,你百日时的璎珞圈,都是我提前一两个月便在当地铺子中一家家去看过实物样板后挑出来的,如今轮到槿蓉了,这一步是万万不能省去的。”
话说到这一步,慕槿岚也不好再劝什么,略微想了想,道:“那您晚一两日再去,我先让人去京中打听一下做璎珞圈有名的铺子有哪几个,又分别在什么地方,等打听好了咱们就照着打听来的去找,既能挑着好的又不耽误时日,您看这样可好?”
齐氏满意点头:“那就照你说的,等打听好了你再配我同去,正好再顺便选几副首饰来戴,我看你日日都戴着些小簪子和绢花的,现下看着倒也活泼,可等过两年行了及笄礼,再戴那些就不合适了,也该适时添几只华丽些的步摇和钗子才是。”
慕槿岚边给母亲奉茶边提醒她道:“中秋时舅舅才送了一套头面给我,母亲忘了吗?况且哥哥也给我买了好几副梳篦,我的首饰已经满满当当的装了好几只盒子了,不信您去问雪雁,我那妆台上是不是已经快被那些个物件儿摆满了。”
齐氏闻言笑道:“那都是你舅舅送的,男子的眼光和女子本就不同,那些个头面我也见过,虽然华美异样可戴在头上就重了,不如收着留日后做人情用。母亲此番再给你添些合适平素里戴的头面,再选几条项链、手镯,还得有几副相称的坠子。我从来没看你戴过戒指,不如再趁机挑几只戒指回来。这些东西可能你觉得用不着,但妆奁中却是万万不能缺的。”
慕槿岚见母亲兴致正好,不忍拂了她的心意,便顺着话赔笑道:“那您到时候可要好好给我添几样,您也知道我是个粗枝大叶的性子,要是您不提,我都不想着要去添这些东西呢。”
齐氏笑着道:“那是自然,回去好好看看妆奁中还缺什么,母亲一并给你添齐了,若是看到其它好的就买回来给你做嫁妆,也省得日后你父亲和哥哥粗心大意再疏漏了什么。”
母女两人对坐在炕上说了好一会儿话,从妆奁又说到了百日礼上,细细的商议了一番该如何做礼才能体面又不让人觉得铺张,慕槿岚提了几个建议又不敢一口敲定,反反复复思量了一下说还要问问府里几位嬷嬷才好说。
齐氏虽然在槿蓉之前已经生下了一双儿女,但慕桓做百日礼时还是在杭州如意坊,当时慕家还没有分宗,除了亲祖母外,还有二房、三房的老安人一起帮着操持了一番,如意坊中像崔嬷嬷这样能干的嬷嬷也不在少数,一人分管一点,倒也没让她这个娘亲多操什么心便将礼给办得有声有色。到慕槿岚出生时慕家已经分了宗,但当时还有老夫人在,有她老人家指点,再加上女儿家的百日礼不如男孩儿的排场大,因而虽没了二房、三房的帮衬,慕槿岚的百日礼做得也很是不错。
如今老夫人不在了,齐氏自己的身子又不好,先前因着生产静养了许多日子,如今再插手府中琐事一时竟有些反应不过来,听着女儿娴熟又慎重的娓娓道来府中琐事和对百日礼的看法,齐氏心中一时感慨万千,又听她提到要问过几个嬷嬷才能敲定主意,齐氏觉得她做事很是稳妥,心里不由更放心了些。
想要很快的学会什么,听过来人的建议是最稳妥的,家中虽没有长辈可问询,但府中这些老嬷嬷都是个顶个儿的能干,有她们帮衬的确能省不少心思。齐氏便叮嘱着慕槿岚素日里一定要勤往崔嬷嬷那里跑一跑问一问,毕竟是跟了老夫人半辈子的人,又是在如意坊中磨砺过来的,能学会一星半点也算是受益匪浅了。
从洗三礼到满月再到府中的大小琐事,慕槿岚心里早就将崔嬷嬷等几个老嬷嬷奉做了师傅,也跟着她们学会了不少有用的东西,但中馈之事本就琐碎劳心,她一时又寻不到一心两用的两全法子,便将一门心思偏向了中馈之事,以至于跟着家中教女红习字的莫娘子读书时都有些心不在焉的。
好在她前世早就将那些个书给读透了,字又习得有模有样,女红更是没得挑剔,莫娘子倒也对她颇为忍让,只是有几回她脑子走神想到账本上去了,莫娘子看出来后故意问了几个难题小小刁难了一番算是警醒,过后倒也没什么明显的不悦。
以慕槿岚眼下在女红、读书、习字、丹青等方面的水平,已经比同年纪的闺阁小姐高出了一大截,就算不再跟着女先生学日后也尽够用了,可眼下她毕竟还是十二岁的小丫头,倘若这个年岁就辞了女先生,被外人知道了只怕会说她轻狂,自恃过高。
再者莫娘子情况特殊,她虽是出身书香门第,却运道不佳十四岁便做了望门寡,偏她又不是个有傲骨的人,不愿意借人屋檐下敷衍一生,便来府上做了女先生,前世一直到慕槿岚及笄前两个月她才离开慕家到了另一户人家做女先生,今生倘若早早的就辞了她,只怕她一时要找不到新的主家落脚,岂不是平白给人家出了个难题。
况且这莫娘子除了学问好,其它东西会得也不少,近来她不大教慕槿岚习字,倒是时常带着她一起研香,慕槿岚从前在庵堂时也认识一位会研香的居士,跟着她简单的学了一些,本身对这个就很感兴趣,如今莫娘子肯带着她一同学,她自是如愿以偿,近来除了往崔嬷嬷处跑,也会隔三差五的去莫娘子处跟她学一学。
昨日在花园里碰见摘玉簪的莫娘子,她还提了一句说是最近在试着以古方做一道百花凝露香,慕槿岚对这道香颇感兴趣,可昨天一整日都在忙着置办晚上的中秋宴,竟也没抽出空子去看上一眼,也不知道莫娘子制成了没有,制出的香又是不是真的如书上所注一般“香气柔婉,若百花清新。”
母亲一向喜欢花香气,却又对花粉敏感,若是能制出这道香便可在内室里就闻尽百花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