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媚立刻做乖顺状,安静的立在夏芳菲身边。
夏芳菲捂着被若媚拧的地方,干干的朝姐妹几个笑,“像是被蚊子叮了一口,不碍事,你们继续说。”
说完,又补充了一句,“我喜欢听。”
三娘轻轻叹了一声,无奈的摇了摇头。
瑶娘扯了扯三娘的袖子,三娘朝她无奈一笑,又去叫十一娘,“我要去趟恭房,你要去吗?”
十一娘看着夏芳菲说句话都要看一眼身旁若媚脸色,一副胆小如鼠的模样,若有所思的笑了笑,“去,天太干,我一路喝了不少水。”
瑶娘笑骂她一句,推着二人出门,“你们都去都去,我留下来与小姑唠嗑聊家常,上次也没跟小姑聊尽兴,你们多磨叽一会儿,好让我和小姑多一些独处的时间……”
两人出了堂屋,到后面的恭房绕了一圈,去了隔壁八娘呆的屋子。
八娘正歪靠在美人榻上,百无聊赖的与绘春说胡话,“你说,我待会儿装作跌倒挠那狐媚子两下,破了她的相,好不好?”
绘春嘴角抽搐两下,还没来得及发表意见,已被身后的脚步声吸引,与听到动静的八娘一起看向房门,“三姐,十一娘,你们怎么来了?”
三娘没好气的瞪了她一眼,“我们不来还听不到你要拿我小外甥去冒险!”
又嘱咐绘春,“看着她点儿,不许她乱来!都七八个月的身子了,也不知道小心一些!”
“我哪有那么娇气……”八娘被抓了小辫子,呵呵干笑两声,又有些得意的炫耀道,“我怀着她的时候上蹿下跳的李书文都追不上我!不信,你们瞧我……哎哟……”
八娘想从美人榻上一跃而起,身子刚一动弹就被绘春一步过去摁住了肩头,动弹不得。
“八姐!”十一娘扶额,她还真是没见过这么能闹腾的孕妇!
三娘更是无语的走上前去,戳了戳八娘的脑袋,“我看你是越来越不像话了!再这样,下次出门就不带你……”
“别、别啊三姐,李书文去国子监读书,我一个人在家好无聊好闷的,你不让我出门儿还不如拿把刀杀了我……”
三娘又是一个爆栗过去,“看你有没有一点当娘的样子?”
八娘捂住头,低声嘟囔,“三姐,你以前多温柔一个人,现在怎么变的跟三姨一个样……”
三娘哭笑不得,“你还编排起三姨来了,真是没救了!”
“你们来这儿干什么?是不是那狐媚子又欺负小姑了?”八娘突然想起什么,抬头看着三娘。
三娘摇了摇头,“是我想寻个地方跟十一娘说说小姑来找咱们的用意。”
八娘哦了一声,“那你们说,我旁观。”
说着,又撇嘴嗤了一声,“反正啊,一个两个的都是活该!活该!哼哼……”
三娘不赞同的瞪了她一眼,八娘孩子气的吐了吐舌头,招呼绘春帮她拿放在几上的罐装酸梅,抱在怀中,盖子一打开就冲鼻的酸味,偏她一手捏了吃了一个,双眼都酸爽的眯了起来,很是享受的样子。
十一娘与三娘对视一眼,眼底全是笑意。
八娘吃了一个,又捏一个,看两人笑眯眯的看着她,不由奇怪道,“三姐,你快说啊。”
三娘摇了摇头,拉了十一娘在美人榻不远处的锦杌上坐定,绘春捧了茶进来,与二人各自倒了一杯,退到一边静静的站着,不时注意八娘的动作。
十一娘很是欣慰的低低叹了一声,抬眸笑着看三娘,“三姐,究竟怎么一回事?我适才进来,田妈就跟我说让我不要答应小姑任何事,这是为什么啊?”
“唉。”三娘轻叹一声,开口道,“说来说去,还不都是大伯的那个功名闹的!”
十一娘挑了挑眉。
三娘道,“那程老板看上大伯的功名可以带来好处,撺掇了大姑和杨得势,许了几百两的媒人银子,逛了咱们奶,给小姑定了这门亲!后来小姑的孩子被推搡间不小心落了,再没能怀上孩子,就恼恨上了老宅的人,从不许老宅的人进家门。前段日子,爷大病了一场,奶竟然又寻上了门,见不到小姑就哭在程家大门口,被街坊邻居好一顿嘲笑,程老板才发话让人接了进去,奶与小姑哭诉了一场……”
说到这儿,三娘有些痛快又有些同情的叹息一声,八娘在一边塞了酸梅嘟嘟囔囔的插话,“她还有脸哭,啧啧……当初跟大房逃走的时候把四房一家人仍在苍桐镇,那兵荒马乱的,害四房丢了五郎……你说大房自私顾着自己个儿也就算了,她可是当亲娘的,自己的儿子和孙子说不要就能不要!也是,只看那俩老东西对咱们三房就知道了……”
“八娘!”三娘嗔瞪妹妹,八娘呜呜啦啦的又吞了一颗酸梅,道,“三姐,要不是十一娘,咱们这个家早被那俩老东西祸霍没了,我又没怎么着他们,还不许我说两句出出气啊!”
三娘叹了一声,“我哪是不让你说,不过是过去的事,咱们如今都过好了,说这些做什么?万一隔墙有耳,累了你和书文的名声,总是不好。”
八娘眨了眨眼,“哦,名声,李书文说官场最重名声!我记住了,那我以后都不说了。”
三娘笑着摇了摇头,继续与十一娘道,“奶与小姑哭诉……”
当时,夏芳菲已被大夫确认这辈子很难再有孩子,对老宅对老太太尤其恼恨,又因当时进程家时一手拉拔上来的贴身丫鬟若媚在程老板醉酒时爬了床,得了程老板的青睐,越发不把她放在眼里,夏芳菲吃了几次亏都被程老板给压了下来,还狠狠的打了夏芳菲一顿,接连几次之后,若媚的胆子越发的大,夏芳菲吃了亏也不敢再去寻程老板,竟慢慢养成了懦弱息事宁人的性子。
此番见到乔老太太,心头的怒火喷涌而出,却是因着程老板爱面子不敢当场发火,待程老板离去,她遣了若媚去奉茶,若媚哪里耐烦伺候,自己个儿出了门,却是寻了小丫鬟来送茶,夏芳菲正巴不得她不搀和她娘家的事儿,乐见其成。
听乔老太太哭了一刻钟,从她零碎的话语里得知原来是老宅出了事儿。
夏家大房夏承平被四房夏承乐暴打一顿后,在床上养了足足一个月的伤,等能出门儿张罗事儿的时候,四房已然包揽了不少田地挂在他的名下,且光明正大的吞没那些人送上来的孝敬银子。
夏承平寻夏承乐理论,被夏承乐一阵吐槽,“人是我找的,路子是我跑的,你做什么了?我为什么要把银子分给你?”
“你挂的是我的秀才名……”夏承平气的脸色发青。
夏承乐呸了一声,“你的秀才名儿?那是我们老夏家三代人供出来的,是我们老夏家共有的,什么时候成你的了?!真是人不要脸,天下无敌,说这话也不觉得脸红!”
“夏承乐!你到底想要干什么?”夏承平大怒。
夏承乐嘿嘿笑了两声,一副痞子模样凑近了夏承平道,“大哥,我的好大哥!兄弟我可是没了后的人,当然要多赚点银子,以后好给自己养老送终!你说我想要干什么?!”
说罢,扬长而去,夏承平却半点法子都没有!
软的说不通,硬的打不过!
赵氏出主意说,“咱们自己去寻那些挂在你名下的人,让他们把银子直接给咱们不就成了?”
夏承平也这么想,可等二人上门去讨要的时候,那些人见都不见,说什么,“谁家秀才老爷会自己出来要银子?你们想银子想疯了吧?!银子都给夏家四老爷了,你们要是一家的就回家自个要去!”
连吃了几个闭门羹后,夫妻俩彻底没了法子。
赵氏又建议,“去让你爹跟老四说!”
夏承乐还怕什么?他谁也不怕!谁的账都不买!
对着夏老爷子,不只阴阳怪气还指桑骂槐,“哟?爹,心疼了您的宝贝疙瘩了?当初我在大牢被打的屁股开花奄奄一息,也没见您这么着急上火的替我出头啊?合计着只有老大一个是您亲生的?我们这些都是不知道从哪块儿地里刨出来的,是吧?”
提及这事儿,夏老爷子多少有些心虚,可也只是那么一会儿,儿子他的种,他又不是真想他死,基业跟儿子,他虽然选了前者,可是不也答应他,等老大一成了秀才老爷就回头去救他的吗?
他拿捏着这事就不放了,处处说事儿。
夏老爷子也来了气,“我是你爹!”
夏承乐这下更乐了,“哎哟,我的亲爹!您是我亲爹!您是不是想说我这条命是您给的,您想拿走就拿走?”
夏老爷子脸色难看,横眉冷对夏承乐。
夏承乐呵呵冷笑,一屁股坐在炕头上,“前儿个听说村里那谁不知道中了什么邪,把家里所有银子都拿给了出嫁的闺女,儿子不干了,一脚把老头子踹去了闺女家,还乐呵呵道,‘爹,您喜欢闺女,就跟着闺女过吧,我们不给养老了!’爹,你听听这儿子说的这混话,嘿嘿……可真是大快人心!”
他拍着大腿,眯了眼,唱起了调调儿,“可真是大块人心……呀啊啊啊啊!”
夏老爷子气的脸色铁青,“老四,你到底想干什么?你把你大哥一家挤兑的还不够吗?还要这样折腾……”
“爹,您这话说的?我怎么挤兑他了?”夏承乐耸肩,一副受了天大冤枉的模样。
夏老爷子气结,“你打着他的名号拉了那么多人把田挂到他名下,收的孝敬却是一文也不给他,你这不是挤兑吗?”
“哎哟,爹,我这可不是挤兑他。”夏承乐撇嘴摇头,“说好听点呢,叫我们四房这些年为着秀才这个功名掏钱掏力花了不少功夫,我不过是拿回一点儿属于自己的东西!当然,说的白一点儿……”他朝夏老爷子咧嘴一笑,“你可以说我在欺负他,我不会生气的,真的!”
“老四!”夏老爷子要气炸了!“他是你大哥,嫡嫡亲的大哥!血浓于……”
夏承乐摆手,“得得得,爹,你也别跟我整这些虚的,我实话跟你说,你跟我说这些,没用!我不是听话的二哥,也不是愚孝的三哥,你和我娘不是常说我是家里最无赖的一个吗?诶,我还就是!”
“你……”夏老爷子被气的说不出话,说什么话出来都会被他抢词,真是个彻头彻尾的无赖!他怎么就生了这么一个不是东西的东西!
夏老爷子被气的回屋就大病了一场,张大夫来问诊,先要诊金,乔老太太去看四房夫妻,黄氏哎哟一声,“娘诶,您看咱们干嘛?咱们可一文钱都没有!”
乔老太太大怒,“你们抢了老大家那么多银子,怎么可能一文钱都没有?你们要眼睁睁的看着你爹死吗?”
黄氏无所谓的撇了撇嘴,“娘,您爱信不信,反正我们没银子!去镇上请个大夫也花不了一两银子,才多大点年纪就娇贵成这样,真当自己还是以前的官家老太爷啊,呸……”
最后一句虽声音极小,屋内就片块儿大的地方,谁都长了耳朵。
夏老爷子气的一口气没上来,昏厥过去,乔老太太拍着大腿大骂黄氏黑心黑肺黑心肝,没有良心巴拉巴拉……
黄氏就对着骂夏老爷子跟乔老太太狼心狗肺不管媳妇死活也就罢了儿子孙子也丢下不管,是天上地下绝无仅有的奇葩、极品!
十一娘听着,抿唇笑,黄氏这句话骂的倒很有水准!
三娘无奈一笑,斜了眼打岔发笑的妹妹,十一娘忙捂住嘴,转着眼珠似在说,“我保准不吭声了,继续继续。”
这样好玩儿的场景,她真是想亲眼瞧上一瞧。
三娘摇了摇头,继续说她从夏芳菲那听来的话。
乔老太太骂不过黄氏,就坐在炕上凄凄哀哀的哭,张大夫本就看不惯这么一家子人,这会儿看他们闹将起来,背着药箱就走了。
乔老太太见状,哭的更是凄惨,恰好耳房夏承安回来,乔老太太就喊他来认清老四一家的真面目,让夏承安以后都不要搭理夏承乐一家子人。
夏承安自是知道夏承乐为何针对大房与夏老爷子、乔老太太,也不想搀和这事儿,只道了句,“娘,我让江氏去做饭。”
出了门。
夏承乐嘿嘿一笑,拍了拍夏承安的肩膀,“二哥,我割了点肉,你让二嫂给咱们兄弟俩整一桌下酒菜,兄弟我找你喝两盅。”
“我明日还要干活,不喝酒。”夏承安看了夏承乐一眼,掰开了他放在自己肩头的手。
夏承乐抿了抿鼻子,啧啧两声。
“老二啊,你这个没良心的!你爹被他们气晕了,你快拿钱去找张大夫给你爹来瞧一瞧……”乔老太太一边骂一边喊夏承安。
夏承安顿住脚步,回头道,“娘,我回来的时候遇见张大夫了,他说爹就是急火攻心,放宽心就好了。”
话落,抬脚回了自己屋。
乔老太太将信将疑的去看夏老爷子,“老头子?老头子,你醒醒……”
不一会儿,江氏从屋里出来,去了灶屋,叮叮当当的做起饭来。
夏承乐朝黄氏使了使眼色,黄氏挑眉笑了,转身回了四房,片刻,拿着一个纸包去了灶屋。
不多会儿,灶屋便飘出一阵肉的香气。
乔老太太吸了吸鼻子,抬起头看向灶屋的方向,舔了舔唇,看向夏承乐,“老四,你啥时候割的肉?”
“割的时候割的呗。”夏承乐瞥了眼夏老爷子,往乔老太太的身边挪了挪,压低声音道,“娘,老大啥时候找我爹了?他们还说啥了?”
乔老太太横了他一眼,“我哪知道他们都说了啥,就昨天,你大哥跟赵氏一起来的,跟你爹关到屋里说了大半天的话,谁也不让进去。”
夏承乐摸了摸下巴,点了点头,“行,我就知道他玩不过我会来找爹,啧啧,可真是个没种的!娘,回头我爹醒了,你告他一声,老大想要银子自己个来,看我这次不打的他一年都下不了床!”
“他是你大哥!”乔老太太伸手在夏承乐身上拍了一下,夏承乐不耐烦道,“行了,娘,您也来我爹那套,没劲!让我们拿他当兄弟,他拿我们当兄弟了吗?做出来的事儿畜生都不如,还想当我大哥,我呸!这个家里我认谁都不会认他!他就是一个渣!”
乔老太太撇了撇嘴,“我看这个家里就你大哥对我和你爹还好,老二啥都不管;老五多少日子了也不见个人影,不就是不小心害的他婆娘没了孩子,咱们老百姓家的儿媳妇哪有那么娇贵,孩子没了再生不就有了,心眼儿小的跟针眼儿一样大;你大姐也是个偷滑的,你妹子……”
提起夏芳菲,乔老太太似有几分难过,“我可真不是故意的,她的月份那么小还非要闹腾,才把孩子作掉的……”
“我和三哥呢?”夏承乐眸底掠过不屑,笑道。
乔老太太抬头就瞪了夏承乐一眼,“别跟我提那个黑心肝的畜生!为着几个赔钱货,亲爹亲娘都扔下不管不要了,自己去享清福,呸!我没他那个儿子,他死了!”
夏承乐呵呵一声冷笑,“娘诶,三哥可是咱们家、咱们村出了名的孝顺听话,要不是你和爹这么使劲儿的糟践,三哥会被逼分家,被逼跟咱们家断绝关系吗?”
乔老太太张嘴想说什么,夏承乐哎哎两声拦住,继续道,“你想下,若是你待三哥一家稍微好那么一点点儿,十一娘快死的时候你搭把手,二娘、三娘的事儿你不掺合,大姑设计三哥家的铺子时你想着点三哥……”
乔老太太露出不屑的神情,嘴角撇的厉害。
夏承乐冷笑一声,叹了口气,“如今,三哥那诺大的家产可都是我们家的,你和我爹还用看老大他们两口子的脸色?”
乔老太太的脸立刻耷拉了下来,咬着牙道,“分了家,断了关系,他还是从我肠子里爬出来的,我叫他养我们是他的福气!”
“嘿哟,我的娘诶,你想让他养也得找得到人啊!人在哪儿?”夏承乐转了转眼珠,“娘,镇上那房契在你和我爹那还是在老大他们两口子那儿啊?”
乔老太太瞪了儿子一眼,“你问这个干啥?我告诉你,你可别打那宅子的主意,我和你爹过几日还要去镇上住,以后就在那养老了!”
夏承乐嘿嘿笑了两声,“娘,你在做白日梦呢!老大两口子能给你们养老?能给你们养老就不会处处嫌弃你们,随便寻了个借口就把你们从镇上撵了回来!我看啊,八成你们前脚儿回来,他们后脚就把宅子给卖了!”
“那不能!地契在你爹那呢!”乔老太太得意的哼了一声。
夏承乐的一双眼睛就在屋内扫来扫去,被乔老太太狠狠捶了一把才收了目光,大声吆喝了一句,“婆娘,红烧肉做好了没有?”
灶屋那边就传来黄氏的声音,“马上马上!”
乔老太太就眼巴巴的看了过去。
他们自从被十一娘以特殊手段送回清水,又被逮着几次想算计三房被教训了之后就不敢在动算计三房财产的念头,也就过过嘴瘾,骂上一两句解解恨。
而夏承平因换了县太爷的关系,也不受待见了,挂他名下的人相继走了,他也没了什么进项,一家人过的紧巴巴的,即使买上一块肉也是他们一家人关起门来吃。
说实话,她已经许久没吃过肉了!
夏承乐斜了乔老太太一眼,“娘,你想吃?”
“想,想!”乔老太太猛点头。
夏承乐凑近了道,“你告诉儿子,我爹把地契藏到哪儿了,红烧肉一盘儿全归您!”
乔老太太眼神炯炯的看着夏承乐,张嘴想说,却又憋住了话,“不行不行,你爹要是知道会骂死我的!再说,你知道这个干嘛?你不会真的对那宅子起了什么心思吧?”
“我的娘诶,我可是你十月怀胎生的嫡嫡亲的儿子,我这不是为着你和我爹着想吗?”夏承乐一副很冤枉的表情。
乔老太太一点都不相信的样子。
夏承乐噗嗤一声笑了,连连摆手道,“好好好!我不问,我不问总行了吧?唉,这年头真是好人难做,我不过是想看看那地契是不是真的,就被娘你这样误会!你也不想想老大那么精明的人会把那么大一个宅子的地契给我爹保管?他除非是疯了!”
这话,乔老太太倒听了进去,将信将疑的看着夏承乐,“对哦,你说的倒是有几分道理。”
院子里,黄氏从灶屋出来,手里端了一盘红烧肉,对着正屋道,“他爹,红烧肉好了。”
乔老太太立刻抬起了头,去看那盘子里肥瘦相间的肉,眼睛里写满了大写的吃。
夏承乐朝黄氏使了个眼色,黄氏笑着端去了四房,乔老太太就皱起了眉头,夏承乐起身,“娘,我去吃饭了,趁爹歇着,你也赶紧去灶屋弄点吃的吧,小心二嫂不留你的饭。”
话落,抬脚就走。
“哎……”乔老太太叫了一声,夏承乐头也没回的走了。
乔老太太就后悔的拍了拍自己的嘴巴,“让你严实,告诉他不就得了,反正他也没钥匙,你还能白得一碗红烧肉。”
说完,又去看昏厥的夏老爷子,推了一把,“老头子,别睡了,快起来,老四眼里也没咱们了,你赶紧起来去说说他!连碗红烧肉都不给咱们吃,以后怎么指望他给咱们养老……”
乔老太太自言自语了许久,期间又去他们屋看了藏地契的匣子两眼,待看到江氏端了满满一托盘吃的走出灶屋时,突然从炕上往下爬,手脚并用下了炕,趿了鞋就往外面冲。
“江氏,你给我放下,我和你爹还没吃呢!”
江氏才懒得搭理她,走的飞快,堪堪在她追上自己之前进了屋,哐当一声把门给锁了,临关门落下一句话,“想吃自己做去。”
夏承安不赞同的看了她一眼,江氏扯出一抹笑,“他爹,吃饭了。”
乔老太太在外面敲门,“老二,你出来,你让江氏把饭分我和你爹……分给我一点也行!你爹还没醒,等他醒了再让你媳妇做。”
江氏撇了撇嘴。
夏承安就拿了碗在两个菜里各拨了一点出来,又拿了两个窝窝头放在碗里,递给江氏,示意江氏送出去给乔老太太。
江氏不乐意的冷了脸,“我辛辛苦苦做的饭为什么给她吃?他们去享福时可想过我们了?一走那么久连银子都不往家里捎一文!还有脸吃我们血汗钱买的吃食……”
嘴里不清不楚的骂着,却是不敢真把碗放下不给乔老太太吃,只得不情不愿的开了门,将碗往乔老太太怀里一塞,也不管乔老太太接没接住,转头就嘭的一声关上了门。
乔老太太手忙脚乱的抱住了碗,先抱怨了一句,“又是窝窝头。”又抱怨菜,“就给我夹这么一点儿菜,塞牙缝的都不够……”
话没说完,门唰一下被江氏打开,伸了手过来,“不喜欢吃给我们,正好我们不够吃的!”
乔老太太忙护着往正屋去,小脚走的飞快,骂骂咧咧的。
江氏啐了一口,关上了门。
夫妻俩吃饭,夏承安问了三郎在镇上可还好,江氏笑着道,“好,一切都好,还说你上次去看他,给他买的那件衣裳他顶喜欢,就是只有一件没得换。”
说到后面就有些唉声叹气,“儿子眼见大了,要娶媳妇儿了,以前的衣服确实寒酸了。”
夏承安扒拉了几口饭,又塞了一个窝窝头下肚,道,“主家又给了我一批活,等做完这批就再给他买一件,让他先凑合着穿。”
江氏笑着连声嗳,“你下次直接扯布回来,我给他做,也能省下点银子攒着给儿子娶媳妇用。”
夏承安嗯了一声。
乔老太太没吃饱,去厨房把江氏藏的窝窝头又吃了几个,江氏叉着腰在正屋门口骂了半天的硕大肥鼠,没脸没皮……
乔老太太在正屋又气又羞,却到底没敢还嘴。
等半夜,夏老爷子被饿醒时,推乔老太太去给他弄点吃的,乔老太太翻了个身装作什么也没听到睡熟的样子。
夏老爷子饿了一晚上。
第二日一早,夏老爷子唤了夏承安来,说让他媳妇给弄点吃的,夏承安也没说什么,转头告诉了江氏。
江氏骂骂咧咧,指桑骂槐把夏老爷子与乔老太太数落了个没脸没皮,夏老爷子狠瞪着门外,“贱人!”
乔老太太跺着脚与江氏对骂,“我是你婆婆,让你做顿饭咋了?你以为自己是秀才家娘子还是举人家太太,你敢这样咒骂你婆婆和你公公,你娘家怎么教你做人儿媳妇的?……你再多句嘴,我让老二休了你!”
江氏才不怕她这个,因为她知道夏承安不会休了她,因为她儿子绝对不会愿意!
她才不怕!
结果,做出来的早饭分成两份,给夏老爷子与乔老太太的那份只有他们夫妻的三分之一!
乔老太太气的大骂,夏老爷子也是脸色铁青,一连串的道,“翅膀硬了,一个两个的都想飞了!孽障!孽障!”
又过了一日,夏承平来寻夏老爷子,“爹,老四那松口没?”
夏老爷子摇头。
“那咋办?”夏承平急的在屋内踱步,“我那眼看就揭不开锅了,总不能卖宅子吧?”
夏老爷子吧嗒了一口烟,“那不能!我回头再劝劝,你别急!”
夏承平怎么能不急,他塞了银子给官衙里的人,说夏承乐在他名下挂了几百亩的田地,那得有多少银子拿啊?夏承乐这个小畜生竟然全塞入了自己的腰包!他不要回来如何甘心?!
夏承平脸色不好的坐了一会儿,与夏老爷子说了一通话,最后道,“再两日,爹要是还搞不定老四,地契我就拿走,先把东边那个跨院卖了,也好应应急。”
东边的跨院临街,开个门封了里面进出的圆形拱门,就能自成一家,先前是给夏老爷子和乔老太太住的。
夏老爷子的脸色有些不好看,却还是点了头,“成,再两日。”
却不知,这两日发生了许多事。
先是夏承乐偷了房契,夏老爷子去追的时候跌到了河里,人虽然捞了上来,却很是吃了大亏,躺在床上进气多出气少的。
消息还没传到镇上,夏承平就被县太爷给抓了起来,说是他拿了人家银子却不帮人上报,害他们得交双份赋税,夏承平有嘴说不清,待好容易解释清楚,说服了县太爷去抓夏承乐,夏承乐已把五叶槐胡同的夏家宅子给卖了,得了一千五百两银子,带着黄氏跑了。
夏承平几乎要哭出来!
还是夏承安听说了消息,跑东跑西的赔礼作揖,又许了那些人欠的银子慢慢还,才把夏承平从大牢里捞了出来。
赵氏哭的一把鼻涕一把泪,夏承平也难受的不行,没了宅子,丢了脸面,以后这清水镇再没了他们的立足之地,可让他回去窝在老宅当一个庄稼人,他又自觉自己骨子里就该不该是平庸的,死活不回去!
赵氏哭着建议去三房,反正三房一家不住家里,宅子空着也是空着,不如给他们住。
夏承平深以为然。
夏承安气笑了,丢下一句话,转身就走,“我就不该救你出来去祸害老三家!”
又怕夏承平真的去鸠占鹊巢,特特跑去跟看门的方老汉说不许放夏承平进去。
夏承平自然进不得门,气的把夏承安大骂了一通。
到家看到床上半死不活的夏老爷子,又是狠狠的埋怨了一顿,要不是老头子抱着地契不撒手非要放在自己身边,何至于被夏承乐偷了?他又何至于沦落到这个地步?
老东西!
死了活该!
老太太几乎哭瞎了眼睛,见天拍着腿骂几个儿子不孝顺,不给她和夏老爷子养老,可院子里除了夏老爷子霍霍的呼吸声,没一个人搭理她!
期间,夏红霞来看过一次,一瞧见夏老爷子那要死不活的样子就大叫,“怎么不给我爹看病?”
乔老太太哭着说没钱,老二挣的那点银子也只够一家人糊口。
夏承平夫妻加上个大郎每日在家闲吃白喝,什么活都不干,大郎更是每日都呆在房间里看书,面都不露一下。
夏红霞指着骂了一通。等乔老太太张口问她要银子时,她哎哟一声,“娘,我如今带着两个儿子吃公婆,能有一口饭吃就不错了,哪里还有银子给你?”
说完,寻了个借口匆匆走了。
夏老爷子眼看拖不得了,乔老太太就想起了嫁入有钱人家的小闺女夏芳菲,就哭上门求夏芳菲与姑爷可怜可怜她,赏她几口饭吃。
程老板是个在外面极其要脸面的,见不得乔老太太这泼妇样儿,领了她进门交给夏芳菲处置,夏芳菲恨老宅的人恨的要死,哪里愿意管这闲事,恨不得立刻就撵了乔老太太出门儿,可因养成的懦弱胆小的性子,硬是忍到了程老板走才说出送客的话。
乔老太太顿时一屁股坐在地上,“天啊,玉皇大帝,如来佛祖啊,你们睁开眼睛看看,我老婆子这是造了什么孽,生的儿子一个个不孝不悌,生的女儿一个个不待见亲娘,我活着还有什么意思?我去死了算了……”
说着,就要往夏芳菲身边的柱子上去撞,吓的夏芳菲身边的丫鬟忙去拦,“亲家太太,可千万不能!”
夏芳菲也被吓的不轻,忙招呼了丫鬟去拿了几两银子打发了乔老太太,却谁知,乔老太太一次得了手,就有二次三次、四次五次的,只把程老板弄的很是不耐烦,夏芳菲更是见都不想见她,可她那么一个大活人一坐就能坐上半天,鬼哭狼嚎的,程老板恨不得封了她的嘴,就把这事全部都怪到夏芳菲身上,私底下也没少拿这事儿搓磨夏芳菲,打的夏芳菲更是恼恨乔老太太。
可乔老太太上了瘾,每次来不给银子就要东西,不给东西是坚决不空手回去的,弄的一整条巷子里都知道程家摊上了这么一个厚颜无耻打秋风的亲家,程老板只觉脸面都没了,又狠打了夏芳菲一顿。
后来,不知从哪里得了三娘嫁的夫家在京城当大官儿,他夫家的一个奶娘兄弟被他罩着开了家京城闻名的酒楼客栈,就动了心思来京城发展……
说到这,三娘顿住了话,很是无奈的叹气道,“你可知道小姑来是做什么的了?”
十一娘愕然,“姓程的想让三姐夫帮他铺路在京城做生意?”
八娘撇嘴,“可不是,心里想的美着呢!可是凭啥啊……”八娘努嘴吐出一颗酸梅核,又塞了一个到嘴里,吧唧吧唧道,“咱们家出事的时候,可没见他露过一次头,小姑虽说后来对咱们家不好,可小时候的好我们都记着呢,姓程的这么搓磨小姑,想让三姐替程家说话?呸!窗户都没有!”
“十一娘,你的意思呢?”三娘看向十一娘。
十一娘摇头,“我是个最爱记仇的,姓程的与我们家无仇无怨,小姑功过相抵,各不相欠,这个忙,我们不帮!”
“就是,也让小姑尝尝被人这么惦记的滋味,嘿嘿!”八娘贼贼的笑,一双眼睛乌溜溜的亮。
三娘与十一娘相视而笑。
“成,我的意思也是不帮,回头我去跟你姐夫说。对了,爹娘他们走了几日,可有平安消息传回来?”三娘道。
十一娘脸上的笑瞬间僵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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