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熊精咆哮道:“没有!没有!根本没有!老子什么人也没有看到!你这兔崽子在戏弄老子!”接着张开血盆大口就要将兔子精丢进去。
“大王饶命!小下巴哪有那个胆子敢戏弄您啊!”兔子精双脚奋力抵住黑熊精的牙齿,尖利地哭喊起来。
黑熊精根本不听,喉咙里发出咯咯的声音,呼出的气息已经打湿了兔子精腿上的皮毛。
“小下巴没有撒谎!”兔子精尖声叫道,小鼻子冲着赵一钱等人的方向贪婪地抽动着,湿漉漉的红色瞳仁里不见惊惧,却写满了渴望,“他们就在您面前,正在吃饭呐!大王您只肖一拳下去就行了!”
正在吃饭的人?
赵一钱四处望了望,整个酒肆只有他们这一伙在吃饭,这么说黑熊精果然是冲着他们来的咯?看它这副模样,怕是又一个想走捷径的低级妖怪吧……
黑熊精闻言总算将小下巴从嘴边拿开,翻着白眼低头又瞅了瞅,粗声吼道:“没有!什么都没有!”
黑熊精嘴里的腥臭味铺天盖地涌向众人,赵一钱看了看手里几乎变色的米饭,几乎吐出来。再看其他人,却见他们早就预料到似的,早早就背过身去,仍在蒙头大吃。
孙二丫倒是跟赵一钱一样的境遇,她看着碗里那些已经被污染了的咸肉,怒上心头,仰头骂道:“你是来找我的吗?”
不知是她声音小还是黑熊精实在耳背,除了一旁吓破胆的赵一钱和鼻子抽动得更努力的兔子精,其他人和妖怪都没有任何反应。尤其是黑熊精,居然仍像个白痴一样低着头翻着白眼扭头张望。
孙二丫将碗重重往桌上一拍,攥紧拳头闭上眼大声喊道:“我就是玲珑心——你是不是在找我!”
这下赵一钱的五脏六腑全都要吓破了,他弱弱地扯着妻子的衣袖:“反正它有瞎又聋又智障,咱们消停吃完了赶紧走就是了,何必找这个麻烦?”
怎料那黑熊精乍一听到孙二丫大喊,竟吓得连连后退了好几步,蠢笨的大脑袋仍在四下张望:“谁!?是谁在说话?”
“是……”兔子精的声音带着如蒙大赦般的喜悦,但它只说了一个字就被黑熊精不耐烦地捂住了脑袋。
“别出声!老子刚才听到有人在说话!”
兔子精无法呼吸,胳膊腿在半空中胡乱地扑腾着。
孙二丫麻利地站在桌子上,叉着腰指着黑熊精的鼻子骂道:“我就在这里!你是瞎吗?”
赵一钱趴在桌上紧紧抱住孙二丫的腿,急得脸都白了:“好二丫,你可快下来吧,大家也都快吃完了,咱们上马车走吧,理他干嘛呢……”
孙二丫皱着眉大声道:“不行!且不说这个熊瞎子恃强凌弱欺负那只兔子,他居然还弄脏了我碗里的咸肉!这叫我如何能忍得下这口气!我要跟拼命!”
赵一钱此刻恨死自己秀才身板抱不动孙二丫了,他这个媳妇怕是疯了,居然要跟这种庞然大物拼命!这个时代又没有梁静茹,到底是谁给她的勇气?
“太子!你还有心吃得下去吗?二丫跟这熊瞎子拼命呢,这不是自寻死路吗?”
青丘太子塞了一嘴的饭和肉正在努力咀嚼,听到赵一钱的质问连眼皮都没抬一下,只含含糊糊说道:“没事,死不了。”
且不说孙二丫是如何的气干云天,赵一钱又是如何的求爷爷告奶奶,这会功夫黑熊精的五感总算是起了点子作用。
“老子怎么听到有人在嘲笑老子是瞎子?”黑熊精揪着奄奄一息的小下巴问道。
小下巴哆嗦着小手,颤巍巍直向就站在黑熊精面前的孙二丫说道:“玲珑心……玲珑心……小下巴看到了玲珑心……小下巴离玲珑心好近……”
黑熊精大皱眉头(如果他有的话):“玲珑心的事先放在一边,老子最恨被人说是瞎子了!先让老子出了这口气再说!”
小下巴道:“大王……是想怎么出气?”
“当然是将他……”黑熊精大脚微抬,重重往地上一跺,地面立刻出现一个一尺来厚的坑,并且以这个坑为中心出现了好几道裂缝,裂缝直延伸到屋外,赵一钱怀疑这酒肆过一会儿怕是会整个塌掉。
小下巴顿时一脸痛惜:“那……那还留着心吗?”
黑熊精道:“哼!踩成肉泥都不能泄老子心头之恨,还留着心做什么!”
小下巴的手指仍直挺挺向前指着:“可是她是……”
一心维护自尊的黑熊精仿佛忽然通了一窍,他立刻顺着小下巴的手指低下头去,那一张巨大的脸几乎要碰到孙二丫的鼻尖。
“是你说老子是瞎子?”大黑熊翻着白眼怒视(如果他能的话)着孙二丫。
“对,是我!”孙二丫虽然仍叉着腰梗着脖子,但赵一钱明显感觉到她的腿肚子已经在抽搐了。
黑熊精呼哧呼哧喘着粗气,陡然张开大口大吼一声,劲风裹挟着他口腔里的腥臭扑向孙二丫。孙二丫本就已经腿脚发软,被这气流一扑立刻就站立不住向后倒去。
赵一钱连忙起身要扶,却只见眼前一花,孙二丫就从他面前消失了。
完了。
这是赵一钱脑海里出现的第一个词。
第二个词还没来得及出现在脑海,他的腿弯便又感觉到一股温和的推力,然后他就被迫稳稳地坐在了凳子上。
一只肉乎乎冰凉凉的小手捏紧了赵一钱的手腕。他转过头去,看到孙二丫居然就安稳的坐在他身边。如果不是她的苍白的脸色和惊惧的眼神,赵一钱差点就当刚才那一切是一场幻觉。
大吼过后,黑熊精随手一挥,那小下巴就真如一只被抛弃的大白包袱似的“咻”的一声飞出窗外。
黑熊抄起大掌,重重向面前拍下。
赵氏夫妻想躲,可是他们整个人就像是被恐惧冻硬了一般怎么也动弹不得。
有那么一刹那,一切在赵一钱眼中都像是电影里的慢镜头,所有人都将被那巨掌拍的稀碎,但除了他们夫妻外的所有人都好似没有察觉到危险就在头顶,他们仍在如常地吃,吃,还有吃。
慢镜头结束,赵一钱眼前又是一花,紧接着便是黑暗,已经不远处的一声巨响。
完了。
这是赵一钱这一天第二次想到这个词。
为什么没能在最后多吃两碗米饭?
这是赵一钱下一刻的念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