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凝望着头顶高耸的穹顶,透过层层的结界,那一层一层荡漾的水波,遮天辟日,掩盖住了本属于天的光亮。
胸口有一股闷疼传来,凤翎王难受的猛地咳嗽一下,用手撑着床沿座坐起身子。
咳!咳!
他又难受的捂住嘴忍不住咳嗽得更厉害。
感觉到自己的手心有湿热的水渍,他眉头便是微微蹙着,眼睛也瞪得更大。喘了口气,松开自己的嘴,手心里赫然入目的,果然,是鲜红的血色。
他近日来,夜里总是反复地咳血,这也正如他自己所预料那般,他强行封印十恶之灵,正在强烈的发生着反噬,虽然之前他用自己一半的修为压制住十恶之灵,可是第二次封印十恶之灵,他为了压制黎月的体内的魂气,三人同命,他没有犹豫地选择将所有的反噬引到自己身上,几乎要了自己半条命,是雎羽用他的命,换了十恶之灵的封印,他体内的反噬才暂时被压制住。
可是黎儿重生后,她被执念梦魇纠缠的时候,他用迦罗瞳打破梦魇对黎儿的束缚,却给了十恶之灵趁虚而入的机会,曾经被雎羽压制住的十恶之灵,旧态复萌,一日比一日更加严重的反噬着他的封印。
所幸,最后榈木为了让凤翎王放过那迦罗最后一丝游魂,答应替黎月消去扰乱她神识的魂气。他知道自己若再封印黎月一次,她的记忆就会完全苏醒,不仅仅是关于她前世白银祭司的记忆,不仅仅是她重生之后的记忆,还有她与自己前世的记忆,更深刻的,还有她入世为人前的那个灵胎记忆。
可是拥有所有的记忆有什么用,那些无用的记忆,就让她一如现在的模样,即便疏离了自己,即便忘记了他曾经的样子和她的钦慕,他一人孤寂,不是早就已经习惯了千千万万年,如今不过是回来了原来的样子,有何畏惧。
若你在身旁,彷徨无奈,寂寞又怎样。
假的,又怎样,我可以做你无畏的后盾,我可以用这座虚妄的城,困住你,日日看着你,便足矣。
凤翎王掀开自己的被子,去够床头的帕子,想擦掉咳出的血。
可是手指还未碰触到床头的矮桌,便被他的胳膊碰倒,掉了一整桌的东西,滚落在地上,忽然变得凌乱。
他僵在半空的手,缓缓收了回来,悠悠地叹口气,用衣袖,将自己嘴边和手上的血渍擦掉。
“君上,您醒了?”
皇叶在殿外守夜,听见殿内传来的响动,试探性的小声询问。
殿内的凤翎王脸色苍白,面无血色,他轻轻地顺着自己的胸口那闷疼的气,平复之后,才用正常的声调说:“进来吧。”
皇叶轻声推开殿门,放轻脚步,走进寝殿。
走到殿内,看见凤翎王的床边打翻的床头矮桌,他的心里忽然又是一阵的担忧,可是脸上还是云淡风轻。
“君上,您怎会来……”
“给我。”
“黎儿喝醉了,我正要送她回宫。”
“嗯,我知道,你回宫吧。”
羿天觉得面无表情的君上总让人心里有些怪异,解释说:“我与黎儿只是偶遇,君上别误会。”
凤翎王从他手中接过黎月,默然转身离开。
羿天看着他倔傲的背影,总觉得自己方才的解释差强人意,应该再和君上解释解释。
昭河殿。
“这份折子,是浣耀司呈递的,你拟批通过了,没错吧?”
黎月跪坐在他对面的蒲团,盘着腿与他对坐:“君上这是明知故问吗?这折子上的落款,不正是我的印契?”
“你可知,本王只问,你可知批了什么?”
黎月与他对望的眼眸中除了平静没有带起涟漪:“君上想必也看过折子,既然都知道了,是我批阅落款,为何还要多此一问?我不知浣耀司向君上进言的是我的错处,还是君上也觉得我这折子拟得不尽如人意?但是浣耀司此次的事情,我认为这个处罚已经从轻,若是君上觉得不妥,黎月无话可说!”
他的手中摊开着黎月亲手拟的折子:“嗯,字写得不错。”
“君上?”
他的英眉微挑:“你觉得,浣耀司的错处要重罚,除此之外,可还有其他需要增减的赏罚?”
黎月微微的诧异。
紫色的银眸闪烁不定。
“浣耀司的主司利用职务之便,行谋权卖官之事,此次我不过是拔了一根毒刺,君上心疼自己培植的一棵苗子的话,此次连带的少物司和水云天的一干人等,全部下狱。”她看着凤翎王,他面上没有一丝变化,黎月接着说:“如果君上不喜欢我折子所处罚一应连坐的大小事务官,那就只罚一人,也无不可;只是此一来,就没有了我本意要对超中连根拔起的初衷。”
“你此番,一举开罪了水族、凤族,还有他司所下属十余人,其中不乏有魔族、神族;就单说浣耀司主司,他的妻子花溪是凤族女君极为宠爱的亲侄女。”
“君上觉得我做错了?”
他不予置评,接着说道:“花溪仗着自己是凤族女君亲侄女的身份,一向行事乖张,她深知凤族受到水迷宫的庇护,在神族中一向是得理不饶人。此次你削了浣耀司的职权将她夫君于昭打入刑殿受审,她绝不会轻易善罢甘休;让她抓住你的小辫子,你又该怎么办?”
黎月义正言辞:“本座是水迷宫的白银祭司,我主掌宫中事务,向来从心,如果害怕报复就徇私舞弊,岂非辜负了我这个最高神官的天职?”
“本王方才问的是,你要怎么应付那些如狼似虎的反扑?仅以祭司之位,你抵挡得住神魔两族的压力?”
黎月摇头,“君上觉得我有什么对策?”
“你没有后盾,没有强族做依靠,还敢贸然强出头折断他们的腿,是以为打算本王会帮你?”
凤翎王合上折子,将它搁到矮桌上,没有说话,只是拿起了小红泥炉上的茶壶,兀自好整以暇的清洗着面前的茶碗,茶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