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迦罗,你眼盲,心却不盲,我听闻你初时杀恶灵,红莲业火烧烬百鬼,后来偏偏选了造杀孽的路,否则阿修罗又怎会下如此狠手!”
想到阿修罗,那迦罗的声音幽怨沧桑:“我没有选择,我不杀他们,他们就想杀我!”
“你与妖神果然是夫妻,遇神杀神!”
“不!我只是杀了那些该死之人;他比我,更憎恶众神!”
苍迦统领一直不明白,为何妖神对列位众神如此憎恶,看见那迦罗之后,他好像,明白了一点。天地不容我,我负众神!
他喃喃说着:对自己说谎,很累吧。
那迦罗没有听清楚他的喃喃自语:“凤翎王将你收为己用,还赐了你神血,让你不再受体内的魔性控制,对不对!”
“原来你都知道。”苍迦将她驮在背上,却感觉背上的女子很轻,有些诧异的他动身向前一步步的行进,脚下生风,脚似踩在云上,悬浮空中,一个踢踏跳跃便能跃出十丈远:“那我救你,你会不会很嫉恨?本座遇到了一个好主子,你却受尽折磨!红莲业火没有给你任何好处,却让你从降世,便遭到了唾弃和追杀。”
“嫉恨?不过都是命罢了!过去我真的很恨阿修罗,我发誓只要让我逃出这个鬼地方,我就要狠狠地报复他!可是听到他遁世已久的消息,忽然觉得自己是那么可笑,这么多年让我坚持活下来的,竟然是一个早已不在世上的神!我究竟恨的是我自己,还是阿修罗?”
“现在呢,还恨他吗?他把你丢在这里,受尽了欺凌和孤独;换了是我,应该也是满心的怨恨吧。”
“一个遁世的神仙,有什么可恨的呢!我只恨,我为什么没有将那些该死的神仙杀个干净!”
苍迦统领听着她有气无力的豪言壮志,好笑的嘲讽道:“弑神?你都快要死了,还是想想自己吧。”
那迦罗苦笑:“是啊,我就快要死了,还要救我出去干什么,不如让我留在这里自生自灭,再杀几头凶兽!”
苍迦统领摇头:“君上要见你,即使只剩下一缕魂魄,我也要将你带出去。”
他们脚下卷起的沙尘打在脸上有猎猎的疼痛感,那迦罗觉得背着自己的这个人身法如此了得,她竟然悄悄的期待着,他真能如愿的将自己带离此地。
“凤翎王果然捡到一只忠心的猎犬,死而不悔。”
“你说的没错,所以你最好活着跟我出去,不然我会很为难!”
后背上的女子嗤笑一声。
苍迦统领眉头深蹙,此时此刻,四周那些慢慢围拢过来的凶兽却让他的心情一点都笑不出来,他的神经绷着,墨色眼瞳犀利的盯着前方,搜寻能够庇护的地方。
放眼方圆一里的地方,他们已经被一群妖兽四方团团围困在中正位置,只要再走半盏茶功夫,他们就会越来越难走出这个圈,作困兽之斗。
苍迦统领巡视四周的一片混沌,忽然沉声问:“你怕不怕水?”
那迦罗知道前方不远处有一片湖泽,会意到他这样问的意思:“你要跳入泽地?”
苍迦统领背着她,脚下奔跑的步伐从未停止过前进的速度,这脚风将周围的风沙都卷尺绕成了一股沙暴,席卷而过:“君上说过,境中天地,乃是一个个幻境的构建,仿若一叶一花的重叠,眼前的一粒尘埃一滴水,皆是一个世界。”
可即便他带出了如此强劲的沙暴,不畏惧沙尘暴的妖兽依然追随着他们的方向没有放弃追踪。
“你的意思是,交叉的幻境可以将我们带到另一个地方,避开这些凶兽!”
苍迦统领突然止住了脚步,立定在泽地面前一段距离,他将背上的那迦罗再驮得紧一些,后退了三步:“那迦罗。”
那迦罗也知道他要干什么,心跳猛地狂跳一拍:“嗯?”
“不用害怕,深吸一口气。”
那迦罗忽然叫住他:“苍迦!”
苍迦统领的动作顿了一下,言简意赅:“说。”
“我、我怕水!”这也是为什么她在这里这么久,却从来没有尝试穿过水泽躲避的原因;她不会枭水,所以没有试过穿过那深不见底的泽地。
苍迦统领还没来得及回答,突然察觉到有一股凶气飞扑过来。他怔了一刹随即反应过来,身体自然反应地迅速倒退了一步。
可是他顾及背上的那迦罗,那凶兽看准了苍迦为了保护那迦罗露出了自己的空门。
只见那只突然突出圈子的鬣豹朝着他胳膊扑上来,张着森森獠牙,想要撕咬他们。
那迦罗的耳朵动了一下,脱口而出:“小心左边!”
来不及躲闪,苍迦统领发出了疼痛的闷哼。
鬣豹擦着苍迦统领的手臂咬破了他的长袍,鲜血从他的左手臂上湛出,他的墨色长袍湿濡了手臂上一片,虽然看不出血的颜色,可是血腥味让四周想要扑上来的凶兽更加兴奋了,这鲜血如此的诱人,已经许久没有这样新鲜的味道让他们饱腹。
为了护着那迦罗,被獠牙穿过的疼痛让他吃痛的一个趔趄,却仍是将那迦罗护在身后。
苍迦统领忍受着被獠牙穿透胳膊的痛,翻手将右手中的剑插入鬣豹的胸口,当胸一剑击杀!鬣豹松开了獠牙,倒地吐血抽搐,抖动几下竟然就烟消云散,连尸骨都荡然无存。
那迦罗同样也闻到了风里的诱人血腥味,还有聚集在四周的那些交杂的气味,她从未闻到过如此多不同的气味。从风里传来的气味和戾气让那迦罗不禁毛骨悚然,心里暗暗的大叫不妙:“他们想要你的血!”
没有功夫和那迦罗接话,苍迦统领快速地变幻着身法,举手击剑,翻身一个旋身侧身踢,剑出去就是致命一击。
一只、两只!
苍迦统领右手中的剑淌着血,手臂上受伤的伤口顺着他的胳膊滴着血,顺着剑柄低落入尘土里;他刚刚砍下了两只扑过来想要将他们撕成碎片的妖兽,一剑刺入眉心,当场毙命!那剑尖此刻低落的血,既有他的血,也有那两头凶兽的残血!
苍迦统领狂啸一声,发出了火麒麟的咆哮声,忽然天地雷声轰隆:“还有谁敢过来!”
见到他如此犀利狠辣的剑法,四周的妖兽止步不敢上前,都在互相等待着伺机而动的时机,可是此刻却无一敢先再冲过来送死。
“这是最近的水泽,我相信君上一定来过此地,他对这里的环境一定很熟悉。”
那迦罗什么也看不见,她可以感觉到四周那些危险的气味,只听到他说:“若是害怕,不要听,憋住!”
苍迦统领看着那片深不可测的泽地,平静无波,可是这幻境里的一切,都是虚实变化不定,他其实心中也没有十足的把握,可是他坚定地相信,君上的指引,一定不会错!
“如果穿过去更多妖兽……”那迦罗迟疑的问道。
“好,跳了!”就在他凌空跃起,向前一跳时,她闭上眼睛,用力深呼吸了一口气。
他们浑身都湿透了,风灌进他们的袍子和湿透的衬衣,寒冷彻骨。
在跳下水的前一刻,那迦罗在他耳边问:“你要是也死在这里,会不会有遗憾?”
苍迦统领坚定地回答:“没有。”
他们跌入泽地,果然穿到了另一个幻境里,暂时躲进了一个悬崖边的壁洞里,避开那些妖兽的追踪;但这也只是暂时的,他们都心知肚明,这里躲不了多久,马上就会有更多的妖兽循着味道追踪到这里,此处同样不能久留。
那迦罗听到了外面依然轰隆的雷声响动,看来禁地里的妖兽已经发现了他们的踪迹,还有幻境因为妖兽的出没而引起的幻境发生了变幻导致的景象,天色变得暗沉,雷鸣电闪的声音回响在幽谷。
“你刚刚如果丢下我,或许就躲过了那只妖兽的攻击,也不至于受伤。”
一直凝神观察着外面的情况的苍迦统领回过头,看一眼贴着壁洞墙壁的那迦罗,“我说过要把活的那迦罗带出去,就不会食言,这点皮肉伤,算不了什么大事。”
好像看得见,又好像看不见,那迦罗空洞的眼睛朝着他的方向,眨了一下眼睛。
他上过更残酷的战场,打过比这更艰难的战役,受过比这更重的伤,都从未让他瑟缩过!区区几头妖兽,还不能打击到他这个魔焰军的统领!
那迦罗环抱着自己的胳膊,听着外面的隆隆雷声:“只要你放下我,自己走,你手上的凰令可以护着你!可是如果你继续带着我,那些凶兽会锲而不舍的跟着我们,知道将我撕成碎片,我身上有东西,一直在吸引他们过来。”
苍迦统领也觉得甚是古怪,他进来时虽然有一些妖兽想要靠近却被凰令惊到而退避;可是他们此时才走了一会儿,四周聚集过来的妖兽却越来越多,而且灵力造诣上乘的妖兽更是前仆后继,仿佛空巢而出。
他走回那迦罗身边坐下来,脱下自己的长袍,胳膊上的伤口需要处理一下。
苍迦统领慢慢的褪下胳膊上的袖子,抬起右手放到伤口上,施法给自己疗伤,问:“是什么?”
“红莲业火的精魂!这就是阿修罗将我禁锢在此地的代价,我一日不死,红莲不灭,只要杀了我,我的元神便是一瓣红莲,拥有红莲的妖兽就可以趁机逃出去!他们嗅到了你的味道,知道你要将我带走,便都开始蠢蠢欲动。”
看他没有回答,那迦罗冷哼:“怕了?”
那迦罗看不见苍迦统领此刻脸上因为吃痛,而咬着牙的紧绷线条,他的额头渗出细密的冷汗,但是仍然没有发出吃痛的声音,他的眼瞳漆黑如墨,沉静半晌才答道:“如此,我知道了。”
“知道什么?”
苍迦统领撕下自己的一块袍角,训练有素地将左臂上的伤口快速包扎好,止住了渗血的位置:“既然是凶兽要我们的命;我想试试看,谁的爪子更锋利!是我这只火麒麟的爪子更尖锐,还是淬了毒的獠牙更锋利!”
那迦罗佩服的点头:“好,我和你一起出去。他们怕火,用你的净妖莲华!”
“嗯!”
他转身便心念一动,幻出了自己的真身,一头咆哮踏蹄生风的火麒麟忽然从面前出现。那迦罗惊异于她眼前的这头威风凛凛的麒麟,通体鳞片刚硬如盔甲,四肢强壮,线条优美,龙尾上的须发都如钢片一般的坚硬。
“你真美!”那迦罗瞠目结舌的看着这头火麒麟,伸手在它后背的鳞片拂过:“你、你到底是麒麟还是应龙?这龙尾和四肢,你若跑起来,这里没有一只妖兽能比你跑得快!”
“趁着现在幻境发生裂变的时候,我们闯出去正是最好的时机!”
那迦罗点头:“好!”
“上来!”火麒麟吭吭吐气,对她这句褒贬不一的夸奖不是很受用,麒麟臂一捞,将她丢上了自己的后背:“坐稳了!”
他们跟着凰令的指引,一路躲避着各种凶兽的追捕和猎杀,浴血奋战的杀出一条路,终于在启明星与黑夜交汇的时辰,顺利的找到了禁地的出口,终于离开了禁地。
昭河殿的大门是如此的熟悉,可是苍迦统领驮着那迦罗领冲入结界,抵达大殿时,化出了自己的身形,体力终于透支地倒在大殿门前。
一道闪电忽然划破宁静夜空,眼见一头熟悉的火麒麟突然闯入昭河殿,警戒线上一群魔焰军蜂拥而上,将他们的统领团团围起来:“是统领!”
苍迦统领气若游丝:“带她,去见君上!”
说完这句话,苍迦统领竟然沉沉睡去,昏迷不醒。
“是!”
“快!进殿传命!”
那迦罗被两个卫兵匆忙搀扶着带进大殿,她看不见,可是她感觉到周围的很多异样的眼光;还有匆匆忙忙奔波各处的卫兵。
那迦罗听到了身后的议论声,她感觉到那探究的眼光紧紧跟随着她的脚步,风里还传来稀稀疏疏的议论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