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玥蔷回了碧瑶院后,又躲进了被子里不停发抖,秦霜佩瞄了她一眼,道:“别装了,在洛水居就发现你在骗人了。”
程玥蔷僵了片刻,将被子一甩,跑到秦霜佩身后给她捏肩,讨好道:“娘是怎么发现的?”
“哼,哪个中邪的人能像你一样眼睛滴溜溜地转,还暗示别人东西藏在床下?说吧,为什么找程青澜麻烦。”
程玥蔷愤恨地咬着牙,坐到椅子上骂道:“谁叫爹偏心!居然让那个私生女代表侯府去参加东郡王的选妃宴!”
秦霜佩一听,突然乐出了声,哭笑不得道:“哎哟我的傻女儿!你当这是好事儿呢?你知道那东郡王是什么人吗?据说他虽然容貌俊美,但嗜血无情,死在他手下的人不计其数,在东郡可被称为美阎罗!”
程玥蔷怔怔听完,不敢置信道:“东郡王不是皇上的亲侄子吗?怎么会!”
“正是因为当年老东郡王为皇上打下了江山,所以即便东郡王如此视人命如粪土,皇上还是不管他。你以为就凭你这拙劣的演技,你爹会看不出来?他那是早就计划好让程青澜去替咱们侯府挡刀,这才将计就计的。”
程玥蔷久居深闺,万万没想到背后还有这些事,等理清思绪后,头一歪笑道:“那这么说来,爹还是很疼我的,不让我去羊入虎口。”
秦霜佩却因为这话怔了神,半晌后才苦笑道:“你爹,自然是疼你的。”
“对了,今天突然出现的那个姑娘是谁啊?爹为什么这么护着她?”
秦霜佩听到这话,突然不悦地站起身,斥责道:“小孩子家家问那么多问题干嘛!”
程玥蔷不知自己这话哪里触怒了娘,恹恹地看着她。
秦霜佩冷静下来,察觉态度不对,又安慰道:“有些事,时机到了你自会知道。夜深了,你快睡吧。”说完便走了。
——
第二日,程青澜早早起床找了一身青色银纹锦袍,又让巧思好好将自己打扮了一番,正梳头时,程玥蔷的笑声突然从门外传来。
“哎哟,还有人自以为能被送去选王妃得意得很呢~殊不知是羊入虎口哟~”
程青澜不悦地蹙了蹙眉,一偏头就看到程玥蔷和萃月不请自入。
程玥蔷坐到椅子上,犹如进了自己屋子,使唤萃月给她倒了杯茶,看着程青澜嗤笑道:“妹妹还在打扮呢?我劝你还是素淡些去为好,别被那东郡王看上了,我可听说这东郡王嗜血好杀,被他折磨至死的女子不计其数。”
巧思听到这话,吓得手一抖,手里的簪子顺着程青澜耳边掉落,却又被她稳稳接住。
她扯出一个笑,转身道:“姐姐也听说啦?我还听说这东郡王平日只饮血不饮水,东郡周边的山贼若是被他捉到,即便是最不服管的头头都会被折磨得但求一死,手段残忍,无所不用其极!”
程青澜说得绘声绘色,煞有其事,程玥蔷与萃月对视一眼,挑眉道:“那你还那么兴奋?”
程青澜“害”了一声:“妹妹我好奇心重,就想去看看这人间阎罗长什么样。”
见程玥蔷兴致勃勃地来给她添堵,却被她的反应唬得一愣一愣,程青澜心中憋着笑,突然着急地道:“哎哟,我不能再跟姐姐闲聊了,我得赶紧装扮了!”
程玥蔷嫌弃地耸了耸鼻子:“都知道那是只阎罗你还打扮,莫非还想嫁给他?”
程青澜低着头,趁发丝滑下来挡住脸时笑了笑,道:“姐姐你怎么就想不明白!那东郡王视人命如芥草,我若是不装扮得好看一点,他觉得不顺眼,一刀把我砍了怎么办!我死事小,但这样一来侯府送去的人就没了,到时要是再让送一个,玥薇年纪小,可就只能送姐姐你去了~”
她说到最后,语气越来越诡异。程玥蔷抿嘴想着那场景,心里越来越后怕,在程青澜话音刚落时“啊”地一声惊叫起来。
她蹭地站起身,喝到:“那你好生打扮!”带着萃月气冲冲地走了。
程青澜“噗嗤”笑出声,巧思却慌了。
“小姐,那个东郡王不会真像大小姐说的那样吧!亏我昨夜还为你要去参选王妃开心呢~”
程青澜虽也为此事不悦,但此时也只能安慰巧思:“没事儿,今天许多官家小姐都要被送过去,皇城脚下,那么多人,他哪里敢真的做什么?只要我注意说话,别让他对我有兴趣,应该就没事儿了。”
程青澜坐上去东郡王府的马车时,程志尚正从另一条街走进了一处精巧的宅院。
宅院里种满了蔷薇,此时正是花期,粉色与白色的花彼此交互爬满了院墙,院墙下的灶台上,程涟涟正煮着什么东西,锅里冒出潺潺热气。
“涟涟。”
程志尚的笑声从嗓子里传来:“做饭呢?”
程涟涟抬起头冷冷地看了他一眼,放下汤勺道:“您怎么来了?”
“难得空闲,过来看看你,哈哈。”程志尚不理她的冷淡,自顾自坐到花棚下的餐椅上,打量着满墙的花和墙根下的小小菜园,笑道:“你把这儿打理得真好,明明和侯府就背靠背隔了一堵墙,却像农家田园似的。”
程涟涟不答话,像是没听到,又像是觉得这个话题没有接的必要,端着一碟刚出锅的小菜,舀了一碗清粥,坐到餐桌前自顾自吃了起来。
程志尚淡笑看着她,笑问:“不给爹盛一份儿?”
程涟涟看了他一眼,道:“不知道您要来,只做了一个人的份儿。”
程志尚尬笑了两声道:“是,是爹来得唐突了。”
院子内一时无言,程志尚想了想,又问:“你怎么会和程青澜走到一起?”
“前些日子我种的花死了,所以翻进府里偷些种子,恰好遇上她,就聊了两句。”
程涟涟没说——这是她和原本的程青澜相遇的情况,这个问题要是去问现在的程青澜,怕是她也不知道怎么回答。
“噢~偷花啊~”
两人相对无言,程志尚踌躇许久,才长长叹了口气:“涟涟,我知道你怨我,是我没保护好你娘。但是你一定要知道,在我所有的女儿里,只有你,我是真心对待的。”
原本程涟涟对他的话无动于衷,直到听到最后,才抬起冰冷的眸子道:“父亲,您总觉得除了我以外的三个孩子都不是你想要的,可是您想没想过,当初决定要不要她们的主动权在你,而不是她们。她们生而为你的女儿没有选择,但当初要不要这些孩子,您有选择。既然已经生育了她们,能不能尽尽做父亲的责任?不求你能关切爱护,至少不要总是嫌弃抱怨。”
程涟涟难得说这么长一段话,但程志尚却听得极不是滋味,蹙眉道:“你是不是觉得我是一个冷血的父亲。”
程涟涟夹起一根萝卜丝,慢条斯理地吃完后才说:“在冷血这件事上,我没资格说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