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对龙浩那好像吞了苍蝇一样的表情,云清染没做解释。
“对了哥哥,你的手……”云清染低头去看云子烯的手,却见那里还是黑乎乎的一片,“黑姥姥”这药虽说没毒,但云子烯掌心的那片黑色看起来还是十分吓人的。
“如那位慕容公子所说,没有毒,无碍。”云子烯将手伸到云清染的面前,让她看得更清楚,好相信他说的他的手当真无碍。
云清染看着云子烯的手,心中有疑惑,皇上这一次为什么要让他带兵,他的手没毒这事情只有他们几个人知道,皇上按理说是不知道的。
在这样的情况下,按理是不应该让云子烯来带兵的,就算是用人之际,也不至于让一个病患上阵。
云子烯大概也猜到了云清染的疑惑,他和云清染一样,有着同样的困惑,“接到皇上圣旨的时候我也疑惑,后来进宫见了皇上,从皇上的言辞中得知皇上知道我并未真的中毒,还反过来宽慰我说不用担心自己的手。我的手并未真的中毒一事除了当日在场的人,便只有父亲母亲知晓,不知皇上是如何知道的。”
云子烯并没有瞒着云远恒他手的事情,为人子女,不该让父母亲为自己担忧。
闻言,云清染在心里叹息了一声,这样就解释得通了,哥哥告诉了父亲,那么父亲自然就会想方设法让皇上知道他没有事情,好让他重掌兵权。
云子烯要赶回去支援君无意,不便多留,就与云清染和君墨辰在进城之后分开了。这里的事情比云子烯预计地要顺利,他原本都做好了长时间作战的准备了,当然事情会这么顺利君墨辰和云清染功不可没。
龙浩和陈少元感觉自己是在地府走了一遭,然后又回到了充满了阳光的人间。
两人是因为云清染的缘故才获得特赦的,故而没有和云子烯的大部队一起进城,而是随同云清染和君墨辰往慈云寺的方向去。
龙浩跟在后面,闲来无事就和身边的侍卫攀谈了起来,“我说,这前头马车里的是哪个王府的世子爷?”
龙浩想了半天,也没猜出来对方到底是哪个王府的世子爷。
“镇南王府。”
“哦,镇南王府的……”龙浩喃喃地重复了一遍,“你说什么?镇南王府?那不是一个病……”
陈少元赶紧捂住龙浩的嘴巴,阻止他将后面的话给说出来。
这也不看看现在是在谁的队伍里!还要不要这条才刚捡回来的小命啦?
“呜呜呜……”
等龙浩冷静够了,陈少元才放开他。
“呼……”龙浩长吁一口气,真是要命,差一点他就又犯大错了,还好陈少元及时拦住他了。
一改刚才的音量,龙浩极小声地感慨道:“没想云府的三小姐,京城的大美人,却是嫁给了镇南王府的世子爷,哎……”这一声,龙浩是替他心目中的那个云嫣然叹息的,大美人配了个病秧子,虽说这病秧子长得有够美的,武功……嗯现在看来还是十分强的,只是……这些再好有什么用,再不多多久就都变成一抔黄土了。
“云府三小姐如今在宗庙里带发修行,前几日又听闻她已经痴傻了,不能说话,不会照顾自己了。”那名侍卫又道,再度给了龙浩一个大大的惊吓。
“咦?云府三小姐进了宗庙?还痴傻了?那,那马车里头的那个是谁?”不是说是锦衣侯的妹妹吗?除了云嫣然还会是谁?
“是云府的二小姐。”那侍卫知道龙浩弄错了什么,纠正道。
“不是吧?”原本疯了的好了,原本好的痴了?这云府还真是……奇妙啊!
这个世界真奇妙,疯小姐的疯病好了,嫁了快要进棺材的世子爷,看来他当兵的这两年,错过了不少妙事啊!
一行人还没有达到慈云寺,远远地就听到了嘹亮的哭声了,说实话,这哭声真的很不好听,尤其哭的人还是一个堂堂七尺男儿。
在慈云寺上演着鬼哭狼嚎的人不是别人,是君杰,他之所以哭成这样,自然是因为君墨辰和云清染,他和秋影他们在山崖上面一直等到了天亮,却没有等到云清染和君墨辰的出现,都以为两人凶多吉少了,秋影他们不肯放弃,让他先回慈云寺来等着,其他人继续留在山崖上面。
君杰等了又等,怎么都等不到君墨辰和云清染的出现,急得都哭了,还是真哭。
“君杰。”云清染唤了君杰一声,君墨辰回来了,得有人给他张罗换洗,汤药的事情,这些事情毫无疑问君杰是最熟悉的人,他哭得这么**,谁来给君墨辰洗漱喂药?
“我当初就该拦着世子爷,就该拦着世子妃娘娘的……”君杰还沉浸在自己悲伤的心情里面,都没有抬眼看他面前的人,他人坐在寺院的门槛上,低着头,眼泪啪嗒啪嗒地掉下来,掉到下面的泥土地上,砸死了几只不幸路过的小蚂蚁。
“君杰?”云清染又叫了一声。
“世子爷和世子妃娘娘,是我不好,我该拦着你们的……”
君杰自责自己没有拦住君墨辰,也没有拦住云清染。
“君杰!”云清染不得不提高了八度,不然他是听不见她的声音的。
“呜呜呜……我一定是太想念世子妃娘娘了,都出现幻听了,我好像听到世子妃娘娘的声音了,她是不是在怪我,所以要将我也带走,娘娘,你带我走吧,我去下面继续服侍你和世子爷……”君杰依旧自顾自地伤心着。
云清染十分善解人意地递上匕首,“喏,匕首,拿去吧,割断你的脖子,一刀下去,切断你的脖子,你就可以下来陪我们了,千万别犹豫,一定要狠,知道不。”
君杰正哭得伤心,看到出现在他面前的那把银晃晃的匕首,有些失神,匕首?自杀?等等……人?
君杰猛地抬头,看到了云清染。
“世子妃娘娘?”他经历了漫长一夜的等待,已经差不多认定君墨辰和云清染已经过世了,所以此刻见到云清染,让他有些难以相信。
“你不是说要下来陪我们两个吗,匕首还要吗?”云清染晃了晃自己手上的匕首。
“世子妃娘娘,你没事?你还活着?”君杰意识到这个事实,顿时激动了起来。
“我还活着,你们的爷也还活着,那你还打算继续伺候我们不?打算的话,麻烦快点给你们爷准备汤药去吧,不然一会儿他可能真的要挂了。”
君杰闻言一怔,然后就看到了后面的君墨辰,此时的君墨辰由龙浩和陈少元两个人搀扶着,情情况看起来很不妙,他气若游丝,奄奄一息,让搀扶着他的龙浩和陈少元心惊肉跳的,连带着搀扶君墨辰的手都颤抖了,是紧张的,生怕一个不小心将君墨辰给弄没了。
顾不得激动了,君杰忙转身进寺庙,为君墨辰准备药浴,因为知道君墨辰要下到绝壁下面去,这些东西一早就备好了的,就等着君墨辰平安归来的时候用。
“君杰,等一下。”
君杰刚要奔回寺庙里头,就被身后一个虚弱的声音给喊住了。
“让人回一趟王府,将白玉膏拿来。”君墨辰吩咐道。
白玉膏是生肌的良药,王府里头有一些,不多,他们出门在外,光是带君墨辰常用的药就够呛的了,白玉膏自然不会记得带着。
其实君杰很想说,爷,都这个时候了,没有什么比您现在的身子更重要的了,白玉膏的事情就缓一缓吧!
“是,爷,回头我马上让人去取。”
君杰一边回答着君墨辰一边人已经跑进寺庙了,去他娘的白玉膏,先把世子爷保住再说!
君墨辰这一回来,慈云寺就陷入了忙碌之中,大家纷纷忙碌着烧水,为君墨辰准备着药浴,准备服用的汤药。
慈云寺中那间暂时被君墨辰征用了的厢房里面点起了炭火,将整个房间都烘得暖烘烘,上好的蚕丝被一床又一床地被搬了进来。
云清染自认为帮不上什么忙,就没进房间里去凑热闹了。
“世子妃娘娘,不进去看看世子爷吗?”慈云寺的方丈看到云清染只是坐在庭院之中,并未进屋去陪君墨辰,便问了她。
“君杰他们更熟练应该怎么照顾他,我进去帮不上忙。”云清染看了一眼厢房的方向,君杰和其他的暗卫正忙得不可开交。
苦禅大师不紧不慢地在云清染的对面坐下,“老衲听闻世子妃娘娘在得知世子爷到了绝壁之下之后便跟着去了,老衲可否问一问世子妃娘娘,为何要急着下去寻世子爷呢?”
云清染没有立刻回答苦禅大师的问题,心道,大师为何突然问她这个问题,在世人眼中,她与君墨辰是夫妻,而事实也是夫妻,她挂心于他是一件再正常不过的事情了。
“大师想要对我说些什么不妨直说。”云清染直觉苦禅大师是有话想要对她说的。
“世子妃娘娘可知道此番世子爷为何要冒险?”苦禅大师又问了云清染一个问题。
“事情牵扯到父王与母妃,世子爷涉险不应该吗?”据云清染目前对君墨辰的了解,他仿若一个不小心闯入红尘之中的世外之人,朝堂的事情,江湖的事情,好像都与他没有干系……除了与他在乎的人有关的事情,其余的他很少会花费这心思,但若是花了心思进去,他做的,不比任何人差。云清染不觉得君墨辰为父王母妃为镇南王府涉险有什么不对的,如果换做是她,她也会这样做。
苦禅大师笑着摇了摇头,“世子妃娘娘可有兴趣听老衲讲一个故事,是关于世子爷小时候的。”
“洗耳恭听。”她还是有兴趣听一听位苦禅大师要说的话的。
“世子爷八岁那年,随同王爷王妃来慈云寺小主,那时候的世子爷虽然只有八岁,看上去却要比同龄的孩子成熟许多,常与老衲对弈。有一日,王妃听了往来香客的话,信了雪灵貂的血对世子爷的病有好处,便独自一人上山去寻雪灵貂了,那慈云山顶终年积雪,传闻是有雪灵貂出没的,得知王妃已经上山后王爷便也追了上去,两人这一去,竟是半个月都没了消息。”
“半个月吗?”半个月……有些久了。
“是,半个月,这若换了别人家的孩子,早就为自己的爹娘担心得哭鼻子了,可是世子爷不哭不闹,老衲起初以为世子爷比别的孩子成熟,担心之情不表露于脸上罢了,后来与世子爷对弈,他泰然相对,丝毫不见忧心,老衲不解,便问出了心中的疑惑,世子爷的回答让老衲很是震惊。”
“他说了什么?”云清染问道。
“世子爷说,他的父母不需要他的担心,即便当真两人出了事情有个好歹,他们也还有彼此,即使去了黄泉路,他们也不会寂寞,心已满,**受到任何伤害都不重要。”
云清染静默。
“所以,如若是为了王爷和王妃,老衲所认识的世子爷是断然不会干涉的。老衲后来想,这话若是从别人口中说出来,即便对方是一个成年人,而非一个八岁的孩童,老衲也断然不会轻易全信对方有这样的领悟,但是从世子爷口中说出,老衲方才惊觉,他一早就看破了生死,将生死置之度外了,老衲皈依佛门多年,潜心修佛,至今未能有世子爷的这番顿悟,老衲见世子爷,总觉他从红尘过,未染纤尘,他嬉笑怒骂也罢,他静若处子也罢,他的心不在这浮世之中。”
苦禅大师的话云清染倒是有几分领会,却又有一些不一样,苦禅大师眼中的君墨辰似乎比她看到的更加无欲无求一些。
苦禅大师又继续说了下去,“世子妃娘娘可知,老衲此次再见世子爷,却是有了不一样的感觉,较之老衲先前所认识的那个世子爷,如今的他身上多了太多尘世的东西,倒是更像一个活生生的人了。”
心不在尘世之中,自然便可超然世外,苦禅大师之前所熟悉的君墨辰,对尘世没有太多的留恋,生死于他也没有什么可计较的,从出生起就被判定了要英年早逝的他已经随时做好了要归于尘土的打算了。
然而如今君墨辰的心境变了,他有了想要的东西,有了要留在这人世上的一些执着,人有了贪念有了嗔念,就是入了世,便是满身尘土。
苦禅大师点到即止,他知道云清染并非愚钝之人,他话说到这,剩下的,她该是能明白他要说的意思的。
云清染沉默,苦禅大师的意思她能理解,只是……君墨辰对她动了心?这是云清染不曾想过的事情,这会儿在心中默念起来,也觉得不太思议。
他怎么可能会对她动了心呢?这话不靠谱!
该死的,这事情太他娘的扯淡了!
云清染告诉自己,老和尚的话不能信,和尚信的是佛,他自己又不谈情不说爱的,又怎么会知道男女之间的那些事情?定然是老和尚吃饱了撑着没事干,瞎猜的。
云清染你听着,现在开始数一二三,忘掉老和尚的那些个胡话,听到了没?嗯,乖,就是这样,不需要记得的话就不能记得,记忆力好也不是用在这种地方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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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临近黑了的时候,君墨辰的身体才好转了,人稍稍清醒了些。
醒来后没有看到云清染,便有些许失落。
“世子妃呢?”君墨辰问君杰。
“爷,您现在感觉身体如何?还有没有喘不过气来,胸口还闷不闷,手脚暖和了一些没有?”比起云清染在哪里这个问题,君杰关心的是自家爷的身体状况,刚才他和其他暗卫急出了一身汗,虽说这样的情况他们不是第一次遇到了,但每一次遇到都会心惊肉跳的,生怕这一次会变成最后一次,生怕世子爷挨不过……
“世子妃呢?”君墨辰又问了一遍。
“世子妃娘娘刚才一直坐在外头等着世子爷缓过来,刚才知晓世子爷好些了,才离开,属下也不知道这会儿世子妃娘娘身在何处。”
“嗯,知道了。”君墨辰说着便要从床榻上起来。
“爷,您将这披上。”君杰拿了一身厚重的雪狐皮毛给君墨辰。
这本该是冬天极冷的时候才穿的,如今方才入秋,君墨辰就不得不穿上了。
雪白的绒衣穿在君墨辰的身上,就如同冰雪之中崭露的圣洁的雪莲花一般,纯净且不可亵玩。
“白玉膏让人取来了吗?”君墨辰还惦记着白玉膏。
“取来了取来了。”君杰庆幸方才君墨辰身体有所好转的时候记起来让秋影回一趟王府去取白玉膏了。
说着君杰忙将秋影拿回来的白玉膏递给了君墨辰。
“嗯,去寻世子妃。”君墨辰拿了白玉膏是惦记着云清染身上的伤,那道伤口有多深君墨辰是见过了,云清染不说,不喊疼,不代表那伤口不严重。
那个女人,比男人还要强,受了伤也会咬咬牙自己将疼痛咽下而不抱怨一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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