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言一听这声音就浑身起鸡皮疙瘩,酥酥麻麻的,说不清是享受还是难受。很难想端庄持平的先皇,竟然喜欢这种类型的女人。大概也是平时被繁重的朝政给闷坏了,看见这么一抹跳脱艳丽的色彩,难保不会眼前一亮,以此作为枯燥生活中的一丝乐趣。
自己是要走上先皇的路了么?连女人都要共享一个?
梦言摇摇头,把这种想法甩出去。
我还忙着斗谢家父女呢,这饕餮大餐可没时间享用。
梦言拨开晁千儿的头,手掌推出去将她隔开,保持自己和她的距离。晁千儿也不纠缠,轻轻蹭了一下就自动往后退了一点,只是顺便拖住了梦言的手,拽着指尖置于身前,既亲昵,又软软地撒起娇。
梦言低头看看自己的袖子,对这种行为有点无言以对。
晁千儿生得美,又自带七分妖魅气,一张脸似蒙上面纱了如梦如幻,让人觉得不真实。单看她的样貌,是看不出年纪的,不过这拉手的动作十足的孩子气,像是稚嫩的中学生,无论如何她都不会是这个年龄的人。
偏偏还被她做得毫无违和感。
晁千儿娇笑着问道:“陛下早朝可辛苦了,快进来,千儿——”
“你能不能换个自称?”
没由来的,谢又安自称“谢又安”倒是没什么大感觉,这人一张嘴吐出一个“千儿”,浑身都开始发痒了。
晁千儿顿了一下,晃了晃梦言的手:“陛下要让千儿改口,可有何奖赏?”
……把赖皮耍到这种程度也是蛮机灵的。
晁千儿说着就又要往前蹭,梦言忙甩开她的手,往后退了一步:“你站好了!没骨头啊,动不动就要倒!”
晁千儿挑着眼梢,魅情万种:“千儿要奖励呀!”
奖励……
这是在索吻?
梦言打个寒战,挥挥手:“你爱怎么叫怎么叫吧——你在我这儿干嘛?有事儿?”
晁千儿盈盈一步,又停下来看着梦言:“陛下快进来,千儿亲酿了果酒,你喝一口解解乏。”
难怪刚进来的时候闻到一股甜气。
不知道是什么果酒,闻着味道就想尝尝了。
梦言跟着走了一步,身后传来一阵不易察觉的脚步声。梦言回头,冷不丁看到谢又安突兀地出现,吓了一跳。
谢又安行礼之后,看了晁千儿一眼,对梦言道:“陛下尚且有公务需要处理,不宜饮酒。”
我还没问你什么时候跟上来的!你倒是管起我来了!你是管家婆么!
好心情瞬间被破坏掉,梦言不满地瞪谢又安:“不是去交接工作么!交接完了就回家反思!”
“我——”
谢又安刚说了一个字,晁千儿含笑抢白:“美酒当前,陛下就让谢统领一起来品尝嘛!千儿可没那么小气,一杯酒还舍不得给。”
梦言转身朝里走:“不用,反思期间哪儿还有什么享受——三天而已,这期间,谢又安你就素食吧。”
谢又安没想到会有这种附加惩罚,愣了一下。回过神之后她也没有什么其他反应,只是重复着:“陛下不宜饮酒。”
梦言烦得不行了,抱怨道:“你啰嗦不啰嗦,果酒而已,跟果汁差不多,怎么就不能喝了!”
谢又安顿了一下,低低地回道:“喝酒误事。”
现在有什么要紧的事情需要自己去办么?凡事都被谢蒙一个人承包了,除了要跟他商量,没听说自己要做其他吧。
谢又安似乎是在犹豫,半晌才说出来:“陛下初登皇位,如今盯着您看的人太多,若是做出不合时宜的行为,必定为他人所诟病。”
梦言没太明白她想说什么。
晁千儿笑如银铃,跟着说:“陛下,谢统领是说您酒量差,酒品不好呢!”
谢又安忙请罪:“臣不敢!”
但你就是这个意思吧!难道这公主以前喝醉了酒做过什么事儿?
晁千儿止住笑声,对谢又安道:“谢统领自管放心,千儿侍奉先皇这么多年,也没见误了先皇何事不是?”
“那不一样——”
先皇英明神武,凡事自由忖度把持……
谢又安话说了半截,自己意识到再往下就是对当今圣上的不敬,嘴巴紧闭,不再说。
晁千儿刚入宫时,如一石入水激起千层浪。谢又安在边关听了只言片语的传闻,泓利帝病重,先皇以女子身份把持朝政,朝廷动荡,后宫更是无一宁日。
泓利帝驾崩前夕,临妃请了个戏班子入宫,意欲谋害先皇。晁千儿就是这个戏班子中的小跟班。
宫中究竟发生了何事,谢又安年幼,朦朦胧胧地也不太懂。只知道先皇一夜之间血洗后宫,清理朝堂,天亮时先皇着帝王服居于龙椅。
她身边就站着晁千儿,一直到现在。
先皇在宫内遇刺时,晁千儿也在。谢又安亲眼目睹了这个平日里总如花摇曳的女子,在血泊之中开出腥煞气,痛苦狰狞到完全陌生。
她浑身染血,头发散乱,双眼却亮得惊人,闪现让人心惊胆战的光。先皇讲到她的名字时,她一直戒备紧绷的身体突然放松,也不似常日里的妖媚,是谢又安从未见过的柔情似水。
只可惜先皇的话没能说完。
那时候,谢又安以为她会随先皇一起去了,胜过一个人在宫中孤苦伶仃,形单影只。
没想到她一个转脸,又如往常一样美艳,直扑当今圣上而来。
不,似乎比以往更娇媚一些。
从内心来说,谢又安不想看到她和圣上有何牵扯。因她的身份特殊,恐朝中大臣有所非议。又因为,谢又安在私心里希望,能有人凭着爱意惦念先皇。
但看如今,圣上对自己全是不耐和厌烦,她们要如何,自己也是无能为力的。
晁千儿步履款款,对谢又安笑道:“谢统领此番受罚不能饮酒,千儿下次另酿了送于你。”
梦言斜睨着谢又安,看得谢又安终于站不住了,躬身告退。
梦言落座,晁千儿倒了一杯酒,香甜味道扑面而来。梦言记着谢又安说自己酒品差,小口抿了下去,尝个味道而已。
晁千儿在她身边坐下,捻起另一只玉杯自己斟酒,问道:“陛下怕醉么?”
梦言不答她的话,仰头喝了那杯酒,反说:“味道挺好的,你跟谁学的?”
晁千儿拎起白玉酒盏,又给她添满:“这些东西,便是自己琢磨也该琢磨出来了。宫内生活也不过如此,侍奉先皇也有那些宫女,用不着我插手,时间充裕得狠。”
梦言心思转了转,问道:“你在宫中多久了?”
晁千儿也不细想,随口道:“我进宫时陛下还是个包子大的奶娃娃,你说我进宫多久了?”
少说也得十来年了!那些朝官也真是锲而不舍,抓着一个人十年前的身世不撒手,随时都能拿出来做文章。先皇在位时也不说给她个什么封赏,一句话就能抬高她的身价,临到死了一句“好好待她”还说半截。
白跟了她那么久。
梦言端着酒盅,装作不经意似的问道:“那这宫中的人,你都熟悉?”
晁千儿伸出手,指尖托着梦言的手轻轻往上虚抬一下:“陛下光顾着说话,喝了呀!”
梦言躲了一下,干脆把酒盅放下:“我问你话呢——你在宫中这么久,又没什么事情做,肯定没少闲逛吧?”
晁千儿不说话,微微侧着身子,给梦言留个侧脸。
梦言无奈,只好喝了那杯酒,继续问:“后宫那么多人,你熟不熟?”
晁千儿才满意,又倒上一杯,一边想一边说:“我跟他们熟识,他们跟我可不熟。”
碍于身份,那些人不敢也不愿意和她多接触吧。
梦言自觉地端起酒杯:“那你有没有觉得哪个人的行为突然发生变化,跟以前完全不一样?”
晁千儿眼波流转,秋波暗送,掩着嘴笑道:“这个……自然是有的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