数日之后,舟船驶到寒玉海州,在一处浮天云岛之上泊下,自有各派门下修士前来接引诸国公卿贵子。
这些少年男女毕竟身份不同,随同他们一起到来的,不但有大批仆奴,还有不少玄士护卫,下得飞舟未久,就又各自乘渡上云筏灵禽,在互相道别声中投奔各自选好的宗门。
公子兆因决定拜入溟沧派,因此候在原处未动。
到了此地,按理言韩济已是无事,大可一走了之,不过途中遇得南罗百洲妖魔,他觉得非是小事,需向上奏禀,故是带着蓝衫少年立在云岛之上,等候溟沧派中来人。
半刻之后,一驾金舟飞来,此来前来接引公子兆入门的,却是一位杜氏中一位元婴修士,此人下得飞舟后,望见韩济,微微一怔,行至近前,打个稽首,道:“原来是韩真人在此,可是要往山门拜访旧友么?”
韩济还了一礼,淡声道:“既抛前身,便已是斩断过往,往日旧颜,不见也罢,此回韩某是护送东荒各国公卿子弟到此,只是于途中遇得南罗百洲妖魔潜伏舟上,便将之擒拿了下来,既然道友到此,便交由贵派处置了。”他拿了一只红玉葫芦出来,递至对方面前,“此妖便在其中。”
那杜氏真人一听,神情也是严肃了几分,韩济能为这一妖魔等在此地,足见其对此事不简单,郑重接过,道:“杜某会如实向上禀奏。”
韩济再是一礼,道:“那韩某便告辞了。”他招呼了那蓝衫少年一声,转身重上飞舟,很快遁破云空,往地渊方向飞去。
杜氏真人看了看手中红玉葫芦,对门下弟子交代道:“你等带东荒国公子去往别院安置,为师需要山门一趟。”说着话,他便纵身飞起,往浮游天宫而去。
公子兆身旁一名仆从见他便这么走了,对自己这边竟然不闻不问,气愤言道:“公子,你乃是公氏后裔,此人怎可如此轻慢你?”
公子兆却不以为意,道:“兆非是修行中人,对这些天外修士而言,不过凡人一个,又要如何待我?以后莫说这等话,被人听去了,碍我名声,定不饶你。”
仆从唯唯诺诺,不敢再出声。
半日之后,那只装有谷人的葫芦便就被送到了傅抱星手中。他去了口塞,往下一倒,那谷人就从里间滚了出来,只是被他气机压住,瑟瑟发抖,根本无法动弹。
他修行得乃是玉霄千夺剑经,对气机变化尤为敏锐,仔细看了几眼,便就发现不对,眼前所见不过只是一具分身而已,觉一皱眉,沉声言道:“你是何人?为何变化分身来此?”
过了一会儿,有谷人身躯之中有古怪声音传出道:“咦,你这人神通不大,不想竟能看出我这分身奥妙,倒是有几分本事。”
傅抱星道:“尊驾气血虽宏,有妖圣之能,但这神通却是粗浅得很,我料擒你那位韩真人也早已是看了出来,只是不想去揭穿罢了。”
那人却不恼怒,反似生出不少兴趣,道:“果然有些门道,本王乃是南罗百洲五都王,听闻北天寒渊上有天外来人,与我辈大不相同,心下好奇,故来一探。”
傅抱星摇头道:“尊驾之言,不尽不实,若是远客来访,我九洲各派定会好生招待,又何必这般鬼祟。”
五都王哈哈大笑,道:“本王倒也想来拜访,奈何治下地界颇不安宁,轻易不能离开,只好遣一分身过来,没想到却被贵方之人识破,不过似本王这般好说话之人,在南罗百洲也剩得不多了,洲中许多妖王,多是凶蛮无知之辈,被人稍加挑唆,就急着欲去找他人麻烦,贵方若是往后碰到,可不要有所留手。”
傅抱星神情略动,这妖王似是话里有话,不过他对南罗百洲中知之甚少,眼前也只能是姑且一听。
五都王这时道:”既然尊驾看出本王神通,便也不在此处丢丑了,待本王向贵方主事之人问个好,只要同在此界之上,日后总有相见一日。”
话语一毕,那谷人啪得一声,就此炸为一团碎末。
傅抱星想了一想,道:“此事需当禀明恩师。”拿了一道张衍赐予他的灵符出来,在里留下一道识意,往天中一送,那一道灵光冲破云霄,直奔天青殿而去。
虚天之中,张衍正在收摄紫气,感得先前赐下的符诏有所动静,便摆袖回了殿中,拿了符书过来,一感那道识意,便知事机原委。
他不禁陷入思索之中。
南罗百洲这个时候出现,究竟是想浑水摸鱼,还是其也是那方天外势力埋下的棋子,这却很难判断出来。
而且根据炼寂此前提供的消息来看,天鬼每回对付天外来人,不单单自己上阵,还有多次利用土著生灵的举动,譬如那东荒国大祭公公拓就是如此。
他目光微闪,所谓料敌从宽,在南罗百洲未曾表面态度之前,只能把其先当做敌手对待,不但要做好防备,还需派人去探看洲中情形。
一番考虑下来,决定将此事交由东荒百国去为。
由于去岁东荒诸国城池之中都是立起了阵法禁制,各国玄士已不必再固守宫城,又因得法舟之助,此刻正四处征伐,扫荡周围异类妖魔,形势与以往大为不同,有足够人手和实力做此事。
惊穹山中,如同族王炅蛰此前预计一般,在第二次天外符诏落下,允诺各部世镇族域之后,诸部果然绝口不提查验符诏真伪,在三氏推动之下,征伐北天寒渊一事,似再无阻碍。
而在这等时候,司马权却是反而沉寂了下来,并未有什么动作。因为他知晓,自己先前弄出得那一番动静,王城三氏定是有所怀疑,此刻大概正在暗中搜查,在风声过去之前,不宜再出手,而且要把数千部族真正统合起来,至少也要十余年,期间他还有许多机会,不必急在一时。
谒天王城之内,族王炅蛰正与王城之中九部长老商议征伐事宜。
炅蛰道:“诸位长老,此次讨伐天外修士不容有失,本王欲派遣一支部族去往北天寒渊为我诸部开道,诸位长老以为哪一部族可担此任?”
天鬼数千部族不可能一气全数杀到寒玉海州之上,总要先在北天寒渊之上占下一个地界,修筑起“世鉴塔”,如此再好把族人源源不断地送了上来,。
燧青兼道:“若是从地陆之内调动,费时耗力,不如就派遣那几个挨近北天寒渊的部族。”
炅蛰道:“哪几部合适?”
燧青兼道:“烘羡氏、灿氏、炝氏都是可以。“
炅蛰考虑了一下,道:“那便三氏同往吧,赐其百座世鉴塔,守住一方土陆当是不难。”说到这里,他又略带惋惜道:“只是可惜了山阳氏。”
本来山阳氏就是祖部摆在此处的一枚棋子,而且经过数千载经营,实力又极强盛,当日收到求援书信时,他本想稍稍拿捏一番,可未曾想其竟如此之快就被天外修士灭去,导致地渊被夺,少了一个极好的落足点。
炽惑出声道:“王上,山阳氏如那些山外大族一般,早有不驯之心,其被灭去,惑以为反是好事,可叫诸部知晓,若无王城庇佑,声势再大也无用处,又何必惋惜呢。”
炅蛰点头道:“炽长老说得好,过去之事,已是过去,纠缠无用,打退这些天外修士,不说一个山阳氏,十个、百个也可立得。”
炼氏族主炼肖这时站了出来,言道:“王上,这三部若能齐心合力,纵然不及山阳氏,也相差不远,但若能天外修士之中那几位大神通之人出手……”
燧青兼道:“炼长老多虑了,那几人何等身份,岂会为此出手?”
他之所以做出这等判断,那是因为从道理上而言,这三支部族给九洲各派带来的威胁实则并不大,而修为到了一定境界,当应也是自重身份的,哪会亲自下场与小卒较劲。
炽惑却站了出来,冷声道:“王上,天外之人,不可以常理来论,惑以为,不可不防。”
炅蛰唔了一声,道:“此言不无道理。”他看了看座下九位部族长老,道:“本王欲去小潭海献祭,唤醒那一位,请她出来为我助战,如此可保万全。”
众长老一听,却是一惊,燧青兼小心问道:“王上,这一位虽对我部族有过许诺,可万一知晓来敌强横,会否反而对我不利?”
炅蛰道:“只要我几位鬼祖尚在,她便不敢如何,三氏有这位护持,再有世鉴塔相助,当可无恙了。”
见他似主意已定,底下几个原本欲劝说的长老就又把话吞了回去。
到了第二日,炅蛰就率众来至小潭海前。
此处以海为名,却不见任何半滴海水,只有一个周沿近万里,干涸枯裂的地坑。他一声令下,至少上千头堪比灵形境的大妖被摆在了祭台之上,并将其等头颅俱是斩下。
霎时血流成河,但诡异的是,无论下去多少鲜血,一到那地坑之中,就立刻消失不见。
很快,那千头大妖鲜血流尽而亡,
炅蛰面色不变,唤人又找来千头大妖,继续如此施为。
连续了杀了三批之后,下方终于有了动静。
地表微微颤动起来,而后天穹之上大日退去,只有一尊半弯孤月悬于头顶,有一个轻柔音传来,“伯白后裔,唤我何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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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