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羹尧带着年明珠回家的路上,两人谁也不曾开口,有些话心里明白就好,说出来只不过是让彼此更加难堪罢了。
相较于年羹尧的后悔,年明珠的心却乱成了一团,她长这么大,头一次动心,相比武秀宁的美貌,胤禛的忽视明显更让她不能接受。
如花儿一般的少女,正是情窦初开的时候,满脑子都是花前月下的想法和念头,可胤禛的冷淡和武秀宁给她的打击就像一盆冷水,将她浇了个透心凉。
她真的不愿意接受这一切,可事实摆在她的眼前,她又不能不接受。
年遐龄和年希尧见他们回来,眼见兄妹两人的表情不对,便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不过当着年明珠的面不好多问,嘱咐两句便让年明珠回房了,毕竟选秀在即,适当出去放松可以,但有些规矩却不能不学,要知道进宫选秀,他们是帮不上忙的,一切只能靠她自己。
往年选秀,有那一飞冲天的,有平安出宫的,也有丢掉性命的,这桩桩件件摆在他们的面前,由不得他们不谨慎,由不得他们不上心。
“说吧,发生什么事了,你和明珠的表情可不对。”年遐龄等女儿走后,招手示意年羹尧坐下,问道。
年羹尧低着头,深吸了一口气,才道:“今儿个去寺里上香,我去后院安排休息的地方,不想遇上了雍亲王和武侧福晋,我想过去找明珠的时候,明珠正好遇上雍亲王。”
“遇上雍亲王也不算什么大事,明珠的表情却不像是如此,难不成你还没有打消那个念头?”年遐龄心思微转,思及次子之前的打算,不由地一脸惊怒。
他没有想到次子胆子这么大,面上答应的好好的,背地里却将女儿带去跟雍亲王见面。
年羹尧微微坐直身子,一脸认真地道:“儿子去之前的确打着这样的主意,可去找知客僧时巧遇武侧福晋,见着对方的那一刻,我便后悔了,赶去大殿,就是想阻止这件事,谁知明珠正好同雍亲王遇上了,而且还对雍亲王动了心。”
这是他的失误,也是他莽撞造成的结果,他不能推卸。
“好在武侧福晋的出现打击了明珠的信心,我想经过此事,明珠也死了心,而我也不想再就此事动旁的心思,毕竟雍亲王若真的有识才之能,他就必定会看中于我。”年羹尧一双眼睛里满是认真,面对父兄,坦然相对。
他对自己的能力还是相信的,能一步一步走到今天这个位置,即便有父兄的照应,可兵营这样的地方,不拼不狠可镇不住人。且不说,他凭着自己的本事还打了这么多的胜仗,成功地吸引了不少人的注意。
年遐龄和年希尧对看一眼,他们对年羹尧还是了解的,他能说出这样一番话,必定是真有这样的想法,一时间心中也满是感慨。
“明珠打小掐尖要强,容不得自己有什么地方比不过人,这武侧福晋能打击到她,必定是国色天香,但她要是对雍亲王动了心,事情就难办了,她要是能放弃还罢,不能放弃,咱们怕是要好好准备一番。”年遐龄一声叹息,作为父亲,到底还是疼爱儿女的心思占了上峰。
面对年遐龄的决定,年希尧和年羹尧也只能点头,父亲知道的,他们肯定也清楚,不然年羹尧在寺院里就不可能对年明珠说那些话,更不会让年明珠直面武侧福晋。
绕是这样,他心里还是很后悔,天下的巧合真的都撞在了一天,若是没有武侧福晋在,明珠会如愿,他也许会拼命往前冲,甚至刻意去展现自己的能力,逼得雍亲王正视他的存在,给家族带来无尚的荣耀。
“武侧福晋的确是一位难得的绝色佳人,儿子不说见多识广,可也未曾见过她这样的美人,更让儿子惊心的是雍亲王的举动,不说处处迁就,但一举一动都是对武侧福晋的呵护,更别说这位武侧福晋还为雍亲王添了两儿一女,有这样的美人在,儿子真的不知道明珠要怎么做才能比得过对方,甚至是将对方取而代之。”年羹尧不是那种长他人威风灭自己势气的人,可他都这么说了,年遐龄和年希尧便知此事比他们想象中的还要严峻。
若说红颜易逝,可子嗣呢,作为男人,他们心里都清楚,子嗣才是根本,男人就算再不喜一个女人,可要有子嗣,特别是优秀的子嗣,他们还是会为了孩子而给对方应的敬重,更何况这武侧福晋本就受宠,能让雍亲王主动迁就,必定是上了心的。
“孽缘,真是孽缘,旁人那么多回遇不上一次,偏偏就这一回就遇上了,还上了心。”年遐龄一声长叹,心里也很是无奈。
年希尧没说话,从他的表情不难看出他也很担心,遇上这种事,他一个大男人哪里懂后院这些弯弯道道,沉吟片刻后,他才道:“父亲,咱们能不能想想办法,让明珠提前撂牌子,反正家里也不指望她一个女儿家光宗耀祖。”
“这也不失为一个办法。”年遐龄想了想,觉得真要是不行,中途撂牌子,也比女儿以后怨他们来得强。
年羹尧坐在一旁,听了这话,也没插嘴,他觉得选秀这事吧,还真不是他们想要插手就能插手的,就说宫里宫外,他们何曾有资格往宫里伸手,年家能走到今天这一步,凭得就是小心谨慎,凭得就是皇恩浩荡。
“事情都已经发生了,仅仅只是想着阻止是不可能的,其他的事情也得多想想,明珠若真的进了雍亲王的后院,很多事情就由不得咱们了,所以该备起来的都得备起来。”年遐龄的性子的确有些迂,可这不代表他做事不灵活。
能在朝堂上凭着一己之力杀出一片天的人,那都不可能是傻子。
“父亲,这件事都是儿子一手造成的,既然不能挽回,就只能努力为明珠多尽一份心,这侍候她的人都是有讲究的,不管她最终选择是嫁人还是进雍亲王的后院,儿子都得帮她找两个得力帮手,以免日后真嫁了受委屈。”年羹尧行事还算坦荡,就是容易骄傲,甚至是自大,若非他现在的地位有限,不然依着他的性子,怕是要上天了。
不得不说,上一世他会落得那样一个境地跟他的性格有很大的关系。
“既然你主动要接过此事,那这事便交给了,毕竟这事真算起来,还就是你的责任。”年遐龄点点头,丝毫不觉得这是在打击儿子,甚至通过这件事,他有意想要打磨次子的性子,免得日后他性子一起,便闯出大祸来。
“是。”年羹尧碍于自己犯得错,不好再多说,很是诚恳地应道。
事情到了这番田地,年遐龄也不想把精力都花在教训儿子这件事上,有些东西,并不是说上一句两句就能解决的,得慢慢来。当然,年遐龄也不是只给儿子们事做,等回了后院,他便去寻了夫人,让夫人去劝劝女儿,有些事他这个当父亲的不好说,当母亲的就好开口多了。
次子以为他嘴里总说八阿哥如何就是真的欣赏八阿哥,事实上在皇上手下办事的人,哪个能不了解皇上的喜好,只是有些话不好明说。
夺嫡那点事儿,他门清儿,只是面上不显,不想过多地掺和。
皇上正值春秋鼎盛的时候,哪里容得有人跟他争权,废太子立太子为得是什么,为得就是打压儿子们,让他们清楚地知道上头发话的人是谁。
可惜很多人都不明白,还以为皇上看不出来,甚至自发地站队、闹腾,实际上这些举动皇上都看在眼里,就等到合适的机会,跟这些人算总帐。
他不提是因为他们年家并没有掺和其中,而现在皇上把他们划分到雍亲王旗下,必定是有深意,但这个深意他们要懂却不能说,更不说,直到皇上示意,他们才可以真正地动起来。
一如年遐龄所担心的那样,素来掐尖要强的年明珠即便知道比不过却也不肯轻易认输,甚至暗地是为自己做了无数的心理建设,找了诸多的借口来说服自己,她不比武秀宁来得差,差得只是时机,不是她。
她不认输,不想放弃胤禛这个让她一眼心动的男人,自然就要争取,家人的反对就像她的动力,促使她越发地想要证明自己。
都说当父母的永远都磨不过儿女的,年遐龄再怎么理智,遇上女儿又哭又闹又是拿健康来威胁的,他也架不住。毕竟是疼了这么多年的女儿,他不可能硬逼着她做不愿意的事,且真要论起来,年明珠若是能在雍亲王后院占据一席之地,于他们年家来说,还是有利的。
既然皇上都认定他们是雍亲王的势力,那他们就得跟着雍亲王走,不管未来如何,他们从本质上来讲,本身就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的存在。中间若是能有年明珠作来联系的话,两方之间都能更信任对方几分。
如此种种,年遐龄最终还是如了年明珠的意,可选秀在即,年家动起来,能帮上他们的人也不算多,康熙那边自然不会理会这种事。若是胤禛求上来,他定然会应允,可胤禛不动,年家不明说,他自然也不会拘泥于这种小事。
年府的事情胤禛和武秀宁是不知道,对于现在的胤禛来说,年家的势力的确是他需要的,却不再是必须的,毕竟这些年来,他虽然不至于放开手脚,可依着手中充足的银子,还是拉拢培养了不少势力,虽说暂时还比不上太子等人,可关键时刻,别说太子,就是太子和老八等人联合起来也未必会赢。
说来,一切的转机都是因为武秀宁,若不是她将海运的生意送到他手上,就凭他手里的那些东西,想要走到今天这一步,怕是不容易。世人都称老九为‘财神九’,可在他看来,武秀宁是不比他差的女财神。
别看他势力不显,可细数开来,他拉拢的那些人,看似官位不显,却都占着实权的位置,这样的力量一旦聚集,未来结果可期。有了这样的实力,他哪里还会像上一世那般,主动对年家许以重利,至于年家主动找上门,他也不可能直接应允,不然他这不念权势的形象怕是就在这里毁于一旦了。
如此,胤禛不动,年家气馁的同时却又不得不动,毕竟选秀在即,一旦进宫,事情可就不是他们能左右的了。
年明珠得知雍亲王没有回应后,心里更是乱成一团,她以为就算这武侧福晋国色天香,可凭着她的姿色,那也差不到哪里去,就算一时得不了他的心,至少也能让他有个印象,谁知家人都找上门去了,他却连个回应都没有。
如此,她怎能罢休。
为了她心中的那点儿悸动,年明珠派人打听了胤禛去谭柘寺的时间,虽然不确定,可每隔上两三天他总是要去的,她一连去了三次,这才遇上他。
“明珠给王爷请安。”
眼前的女子倒也生得娇美,一张脸上满是期盼,那盈盈浅笑的模样更添几分姿色,可胤禛想了又想还是想不起眼前的这个女子是谁?
再有,端看眼前女子的梳妆打扮便知是未出闺的千金,虽然满人较汉人更放得开,但这闺名也不可能随随便便就说给陌生男子听,仅这一点,胤禛看向年明珠的目光就变得有些不善起来。
胤禛此人,暗地里再如何,表面上却是十分重规矩的,不然乌拉那拉氏那板正的模样如何得他这么多年的信任,而武秀宁再能闹腾,那也仅限私底下,而非表面上。
说来说去,胤禛就是大男子主义,对女子的看法和要求同时下的男子没有太大的区别。
“起来吧!”胤禛抬了抬手,目光转向身后侍候的苏培盛,苏培盛见状,立马上前凑到胤禛面前低声提醒一二。弄清对方的身份,胤禛看向年明珠的目光又冷了两分。
年明珠一脸娇羞地低下头,正好错过胤禛眼里那一抹轻慢和不善,有心在胤禛面前表现,且又想拉近两人的距离,便娇声说道:“明珠之前同兄长一起过来上香偶遇王爷,当时未曾说话,今日再见,甚是有缘。”
胤禛闻言,深吸了一口气,若不是他还有用得着年家的地方,他怕是要拂袖而去了。
一个女子,不说妇容妇德,最起码要懂得规矩,古人有云,男女七岁不同席,说的还是亲人,这陌生男女,仅仅只是打过一个照面,没有家人陪伴的情况下,避讳一二是很有必要的,而眼前的年明珠让他看得直皱眉头。
这到底是天真不知世还是本性就很随便,他有些怀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