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月看到了什么？不，他什么也看不到。整个世界仿佛在那华道真人的一语落下后，化为了苍茫。
茫茫者，无边无际，隔断了时间与空间，如同置身于另一片“无”的世界之中。
过了多久？水月不知道，他的周围，只有孤零零的只身一人。叶问天不见了，手中提着的白霜也失去了踪影。
丧失了方向感，对时间无了概念，恍如过了亿亿万年，在这片苍茫的世界中，出现了一丝清气。
那一缕清气，于天地之间，无目的地游荡者，恍似孤身的候鸟在寻着同伴。
（太初...）水月的心中蓦然生出了这么一个念头......
太初者，世界初成，唯混沌者...
此处是...世界的开始...水月望着这茫茫的无尽，是时间与空间的开端，自己亦是诞生于此吗？
五十缕清气在这世界中飘忽不定地出现了，而其余四十九缕皆是从不知何处飘荡而至......
终是又过了不知几何岁月，五十缕中的一缕清气，如脱群的鸟，遁入了无尽的苍茫之中，不知所踪。
至此，水月的双目失明了，整个苍茫的世界陷入了一片黑暗中。
直至他回过神来，眼瞳重新聚焦时，才发现，自己又渗出那座小桥流水的庭院当中了。
叶问天、白霜、华道真人、沧澜真人，还有那带路的高大男子。唯独少的，便是那文姓男子。
所有人皆是陷入了无尽的沉默之中，在这片死寂中，他们都好似在等待着什么。
“这位道友，不知道号？”华道真人双目中的一片混沌缓缓沉下，又恢复了正常的模样。
“在下桑古，华道道友一番好悟性，令桑某真是汗颜啊！”水月操着那略带沙哑的声音笑道。
（此人...修为不能作为正常的衡度。其法则，我摸不出个所以然来！）甚至他从华道身上感受到了一丝...威胁！
“原来是桑古道友，多亏了道友的一言方才让华某成功突破，此恩，华某不知如何报道是好了。”华道真人也是一笑。
“华道道友不欠老夫什么，若说偿还，更是沾不上边了。”水月心中对这华道带着一丝警惕。
“但若是华道道友真觉得桑谋灵光一现之一言是极大的恩情，不妨告诉老夫，道友的法则可好？”水月心中甚是好奇，因为他根本对其的法则捉摸不透，更不要说是那奇异的力量了。
华道真人闻言，伸手抚了抚下巴的斑白长须，笑道：“若桑古道友如此意愿的话，不妨先回答华某一个问题如何！”
“华道道友既然已出此言，便尽管问，桑谋如实回答便是。”水月心中一紧，嘴上却是爽朗地应道。
“什么是道？”华道真人的目光投向了远方，越过了高大的庭院，他的双目中，饱含着一丝深意。
（道？）水月随即一愣，对于他这个半吊子的修道者来说，他没有想过如此深奥的问题。
蓦然回首，他才猛然发觉，只有那月之法则是在一个偶然的机会下领悟的。
魔之法则是作为黑羽转世的他与生俱来的，杀戮法则则是雷吉所赐予的。
甚至还有那最强悍的寂灭法则也不是领悟的，而是从那一颗几近寂然的心中滋生的。法则是道，又不是道。更深一层说，意才是一个人的意念，对道的理解。
但水月拥有的意，只有那种令天地暴戾，让万物荒芜的戾荒之意。
只是他贯彻的道，是月殇。
他于那月下从圣洁的光明之子，堕为了罪恶之子，被师迫入无垠这异乡之中。
他战过叶无常，趟过沙漠，杀将级，屠开天，灭凝界。
纵使一身遗下了无数的伤痕，纵使在那些苍夷的记忆中未有过一丝满足。
他的道，是命中带殇的月。包容着罪恶，在那漆黑中残存，苟息。
所有的一切，化为了血与泪，化为了伤与痛，他是一轮月，满身枯败的月，永世有殇的命。
那，什么是道？
道者，真理也。何为真理？真理，规则也，万物之间皆有真理。
华道真人的双目轻闭，目中的茫然随那闭合的双目而消失殆尽。风过...挽起了他的衣袖......
整个庭院一片缄默，四处只余下了呼吸声，与那微风拂过，掠过花草，滑过衣衫的轻声。
“道，什么是道？”
“我即是道！我即是真理！道，便是我！”水月的双目闪过了那不屈的逆！
华道真人的双目渐渐地睁开，开声道：“何为道？何为我即是道？何为道即是我？你，可懂？”
他的双目划过了一丝凌厉。
水月没有迟疑，朗声笑道：“我不为道生，此为我即是道！道不纵于我，此为道即是我！”
“此言，不知华道道友，你又可明？你又可了！”水月的笑声回荡于这风花之亭，畅然无比。
华道真人深深地望了水月一眼，叹声道：“桑古道友，老夫冒昧一言。路，错了...”
水月的神色没有丝毫的波澜，依旧笑着，“什么是对？什么是错？世界本无对错。道不过是目的，何来对错之分！”
“道友如此霸道，又可曾明了道之真谛，而非什么我即是道此等谬论！”华道真人无奈地摇头道。
“三千大道，皆有其之真理所在，我之言若为谬论，那你之语我又何尝不曾怀疑是否为谬论！”
“你方才所悟，大道五十，遁去其一，天地万物皆留有一现的生机，这不正是我辈修士所行之大道么！”
水月的双眸绽放出了熠熠光彩，眼底闪过了一丝灵悟，他大笑道：“剑走偏锋，不正是我等一生之路吗！”
水月的心性便是如此，他不是英雄，也并非恶人。但在他的身上，却不正是充满了人性吗？
和为人性？人性者，欲也！乃七宗之罪，暴食、贪婪、色欲、愤怒、傲慢、懒惰、极度者也！
他的道，这便是他的道！他命中带殇，但骨子里却有着那一丝不可撼动的逆，让他的心更有一种带给万物苍生殇的意！
挡我者，击之！若不灭，斩之！若不死，玉碎又如何！不为瓦全！
（此子的心，恐怕已经不是常人可比了...其心志之坚定，难以想象！我的引导他也丝毫不接受，若心志不坚者，早已在我的诱导下失了道心，修为将只退不进了...）华道真人轻叹一声。
“好吧，桑古道友，老夫是在敬佩你的回答。如你所愿，老夫的法则是，造化...”他轻声说道。
他的目中掠过了一丝复杂的神色，其中饱含了赞赏，却又带着一丝苦涩、同情与遗憾。
华道真人再次仰首望天，望过那繁华落尽的枝桠，略过那苍穹的浩大与渺茫，仿佛他的目光透过了这片天地，看到了更高处的奇物异景，走兽虫鸟，望到了一片更加浩渺的星空。
随即，他以一种唯有自己可以听见的声音说道：“只可惜...当你看清了这片天地的真相时，你才会真正地发现，天非天，道非道...你此生注定不凡，但你也注定了一生带殇......”
“毕竟，你...”
“不是主角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