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玉宸被派往福建一事,在一个月后正式由户部公布出来。只是萧玉宸职位极低,仅为六品主薄。着实令一众人等大跌眼镜。
安康公主听到这个消息后,极其不悦,说道:“宸哥哥是人中之龙,不过身子骨弱了些罢了,父皇既要宸哥哥帮他做事,却又为何仅给了他一个芝麻大的小官!”
就算忽略掉安康公主“全天下除了我父皇就只有宸哥哥最棒”的心思,她的这番抱怨也是很有道理的。且不说萧玉宸是皇帝最宠爱的侄儿,便就是按照律法,身为骁王的他至少也可授得三品以上的文官或者武官,但偏偏皇帝仅让他当了六品的小小主薄。
倒是陈初兰长松了口气。她是这样想的:萧玉宸不过一个十六岁的男孩,于世人眼中,他无文无武,身子骨又极差,倘若皇帝贸然给了他一个三品以上的官职,闲职倒罢,若是实职,岂不叫满朝上下诟病?福建抗倭一事朝中本就分歧极大,相对一个被给了高官实权的萧玉宸来说,仅为六品主薄的萧玉宸,反而会更叫人接受的了。反对的声浪肯定还会有,但起码不会那么大了。而最重要的一点,萧玉宸的安全得到了保障。陈初兰相信,反对派是不会贸然对一个只拿到六品小官的王爷下毒手的。
这般想来,萧玉宸倒算是承诺了陈初兰的那一句“我不会有事的”。却是萧玉宸,他以这样低的官职,又该怎样在福建站稳脚跟,并作出一番事业,令皇帝另眼相看呢?
“王爷怎么想的!六品主薄!福建!京城里轻轻松松的三品大官不要,非得去那草窝猪坑里受苦!”
“嘘……小声点!你不要命了!”
三月正,再过五日,萧玉宸便要离京。而明日,安康公主也要回宫了。郡主萧怡自那日落水后,身体就一直没大好过,特别是在年后,因为天气大冷,又大病了一场,这一个月来就没出过屋,几乎都在床上躺着。萧怡倒是个乖巧的,安康公主在骁王府期间,她时不时地就派贴身丫鬟送些小巧的玩意儿过来。而明日安康公主就要回宫了,萧怡自然又叫人送来了告别礼物,同时告罪自己身子未大好,不能送安康公主出府。萧怡勉强算是讨好了安康公主,安康公主便命陈初兰拿了一个小布偶当做交换礼物,叫陈初兰送到萧怡那里去。
萧怡派来的那个叫做常香的贴身丫鬟,今年十三岁,性格完全不同于她的主子萧怡,颇为活泼大胆。在回去的路上,为了节省时间,她便自作主张地领着陈初兰往林中的小路里走去。却不料,才没走多久,就听见一个土丘后面传来了两个声音。
陈初兰面色如常。倒是常香一对柳眉腾地就竖了起来。她狠狠一甩袖子,迈开步子就要朝那土丘冲去。陈初兰一把抓住了她,冲着她摇了摇头,示意她她们正赶时间呢!
常香这才狠狠地跺了跺脚,斜眼瞪了那土丘一眼,恨不得视线透过那土丘,直接剐到那两个说闲话的丫头身上。“不知死活的丫头!等会儿我好好问那王婆子,看她到底是怎么管人的!”常香重重地呸了一声。
土丘后原本还在窃窃私语的两个丫头瞬间禁声。不过,陈初兰原以为她们会连滚带爬地现出身来跪地求饶,却根本不见身影。陈初兰哑然失笑。常香怒气冲冲地说道:“陈四小姐,我们走吧!”
从萧怡处回去后,陈初兰给安康公主讲了这件事。安康公主一听果然沉下了脸,“堂堂王府就不该让一个上不得台面的人掌管!”这说着,安康公主就放眼往屋里的两位宫女脸上扫去。那两位宫女吓得赶忙低下了头。安康公主屋里的宫女已经换掉了。那日陈初兰送走了萧玉宸,才回到屋里,就见到安康公主陡然一拍桌子,叫太监把她身边的那几个宫女暂且关押起来,说是要等到回宫后再做处理,然后便从下面挑了两个掌灯宫女上来。
两个掌灯宫女临时被挑了上来,一开始出错难免,不过好在有陈初兰说好话。当然,现在这两位已经基本没有出错了,毕竟宫中伺候,哪一个不是手脚麻利,懂得观言察色的。
两个宫女伺候一位公主显得忒寒酸了。不知何时,安康公主这里人手不够的消息就传到了文氏的耳朵里,文氏竟然亲自来找陈嬷嬷,问说是否要她派些人过来帮忙。陈嬷嬷当然委婉拒绝了。因文氏是老太妃的亲侄女,陈嬷嬷不好说些什么,安康公主就毫不客气了,从陈嬷嬷那里知道了文氏的意图后,她直接破口大骂:“一个小妾居然也想把手插到我这里!”说着自然又是在屋里拍桌踢凳的。安康公主本就瞧不起文氏,因为此事便更是对她厌恶到了极点。
见着安康公主一口一个“那个上不得台面”的女人,陈初兰轻轻地叹了口气。安康公主心里不说,但估计想的和那两个嘴碎的丫鬟一样:萧玉宸为何放着京城里大好的日子不过,非得去福建受那份罪?安康公主肯定想不到,年幼丧父丧母的萧玉宸过得比她想象得要艰难多了,而这艰难,多半因为她口中那个上不得台面的女人。萧玉宸去福建,就是为了今后不再这般艰难。
太阳落下又升起,第二天,三月二日,安康公主终于回宫了。
而当了近四个月伴读的陈初兰,也第一次正式地住进了皇宫。
三月五日,萧玉宸离京。萧玉宸离京之前,大抵是为了不想让安康公主伤心,和安康公主说好了不再进宫见她。因此安康公主离开骁王府的那一天,便是安康公主与他的离别之日。
细雨蒙蒙,安康公主趴在窗台前发呆。安康公主的心情很不好。萧玉宸离京当然是主要原因,不过还有一个原因,那便是她挨骂了。她非要驱逐那些贴身伺候的宫女,皇帝大为恼火,把她训了一顿。
话说安康公主刚一回宫,就命主事太监把那些宫女扔进浣衣院去。用安康公主的话来讲,她没要这些狗奴才的命,已经够仁慈了。却想不到近来得了几回雨露的刘昭仪竟然跑到皇帝那里去告了一状,说安康公主出宫数月,变得越来越不像话了,竟然不分青红皂白,一下就贬了八个宫女进浣衣院,若说她以往屋里换人换得没那么频繁也就罢了,可偏偏几年来,伺候她的宫人都不知道换几拨了,换人的原因大家心知肚明,而现下又一下去了八个,谁知道嘴碎的人背地里会怎样议论呢,搞不好说什么天家不懂得教女儿。说这些话的同时,刘昭仪还明里暗里地把皇后骂了一通,言外之意就是说皇后母仪天下,却不会教导女儿,等等等等。
若放在平日,皇帝是不会理会这种话的,安康公主毕竟是他最宠的女儿,他顶多把安康公主叫过去,让她收敛一点罢了,安康公主撒撒娇,皇帝呵呵呵,这件事情也就揭过——好歹安康公主没弄出人命来,不是?但偏偏那日皇帝心情极差,不,应该说这几日皇帝的心情都极差——陈初兰估计是为了福建抗倭一事——所以安康公主就遭殃了,她被皇帝狠狠地臭骂了一顿,并被罚抄女戒一百遍。
“刘昭仪死定了。”趴在窗台上安康公主悠悠地冒出了这么一句话。
陈初兰坐在安康公主身后默默地缝着自制的“Kitty猫”。听到安康公主说了这样的一句话,她抬起了头。
自回宫那日起,安康公主就没有再提萧玉宸,估计是知道自己提一次伤心一次,干脆就努力不想算了。现在她讲到了刘昭仪,是转移注意力的一种吗?
陈初兰嘴角勾了勾,又低下头去继续手中的活。
安康公主有气无力地用手指在窗台上戳来戳去:“去年刚入宫的。难得见到这么蠢的女人!”
陈初兰终究还是接话了:“照公主看来,是谁指使的她呢?”
安康公主哼了一声,愤愤道:“除了淑妃那个女人!还会有谁!”
陈初兰抬手轻轻揉了揉额头,她觉得自己问错话了。自从得知淑妃在她屋里插人之后,本就对淑妃不喜的安康公主对淑妃就更是深恶痛绝了。在安康公主脑海里,一切阴谋背后的老巫婆一定都是淑妃。
“趁着父皇心情不好,怂恿刘昭仪那个蠢货告我的状,让父皇罚我,而等父皇反应过来,厌恶了那会告状的刘昭仪后,她又可以独宠后宫了,真是一箭双雕啊!哼!”安康公主咬牙切齿。
陈初兰眨了眨眼睛。
安康公主不再趴在窗台上,而是转过身来,面对着陈初兰,说道:“初兰,你不相信?你觉得我和淑妃那女人没有利害关系,她犯不着对付我?你错了,”她伸出食指摆了摆,道,“那个女人心眼比针眼还小,她没法容忍有人夺走父皇对她母子三人的宠爱,就算我是一点威胁都没有的女子也不行。看吧,我才把她的眼线给扔出去,她就伺机找我麻烦了。哼!我才不怕她呢!”安康公主愤愤地抬起了头。
陈初兰默然不语。却是心中暗想:“你是皇帝的亲女儿,受皇帝宠爱都会遭人妒忌,那么萧玉宸呢?”想到安康公主曾因发烧未及时就医而差点死去,那么萧玉宸,他在皇宫里又经历过什么?
萧玉宸离京,陈初兰也很难过。但她丝毫不敢将难过之情显现在脸上。无人知晓她对萧玉宸的心思,她也不敢让任何人知道。“祝他一副顺风,事事如意吧!”陈初兰在心里轻说。
“啊——————”却是突然,只见安康公主直起腰板,像是要忘却一切不愉快一般,双手伸展,并长长长长地吐了口气,“明天就要去上皇学了。又要听夫子讲那些又长又臭的东西了!”
陈初兰听罢,如同被人从思念中陡然拉了回来一样,她轻笑了一下,继而也长吐了一口气。是啊,明天,她就要跟皇子公主,还有他们的伴读们见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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