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天赵长安起得要比往常早三分,太阳才只是刚刚从白马山后冒出了脑袋,赵长安就已经在小镇之中溜达了。
原本这个时候他还只在山上练拳的。
此时小镇街上的行人不算稀少,相反,老早就已经有赶路的行商在街上奔波,也老早就有做早餐营生的小贩开始卖力吆喝了。
心中记挂着自己欠了那个开茶肆的老丈一段饭钱,又或许是那老丈做的肉包子着实是不错,赵长暗便缓缓朝着那个不甚熟悉的巷子口走去。
果然,这瞎眼老头早就已经开业了,远远就能闻见引人垂涎的香油味儿。
赵长安便快步上前,走进了那破落茶肆,环顾一周,又无奈笑了一声。果然,在这么一个偏僻角落里边开个茶肆必定是无多少客人,就算是这肉包子再香又能怎么滴?酒香也怕巷子深啊!
瞎眼老头儿或许是没能注意有人进了自己的茶肆,又亦或根本就没有想到在这个点儿竟然有客人上门,一直在屋子里头忙活着,并未曾转过头来。
赵长安属实无奈,心说怪不得没客人,终于喊了一声,“老丈!”
听着喊声,这瞎眼老头儿才后知后觉转过身来,茫然啊了一声,就算是回应了。等终于从那浑浊不堪的眼睛之中望见赵长安的倒影之后,脸上才浮现出一丝喜色,战战巍巍小跑过来,忙问道:“公子您来了?想吃些什么?”
这老头着实是热情得过分,昨日喊了他一声公子,那会赵长安心中还略有喜色。这日再喊一声,赵长安便觉得有些过头了。
若是王大福那等人不情不愿喊他一声公子哥儿,无论喊多少声,赵长安也是欣然接受。可这个词儿从一个憨厚的老头儿嘴里说出来,赵长安便有些难为情了,笑道:“什么公子不公子的,公子都是家财万贯的主儿,你看我这一身落魄模样儿,哪里称得上是公子这声名头?喊我一声客官就已经是大大的尊敬喽!”
“这,公子。。。”老头儿不知所措,双手揉搓着衣角,似乎是想起了方才赵长安所说的话,又连忙改口喊了一声客人。只不过“客人”这个词儿才只是刚冒出一个“客”字,老头儿就没再说了。
看着这老丈一脸难办的模样,赵长安摇摇头,“得,您乐意叫什么就叫什么吧。”
瞎眼老头笑了。
“一笼包子,再来一碗豆浆!”赵长安喊了一顿早饭,忽而心中一动,“对了,昨日走得急,一顿饭钱没能给你,今日一并给你。”
“不碍事的不碍事的。”瞎眼老头忙道:“赊着就成,赊着就成。”
瞅着这瞎眼老头匆匆回屋的佝偻背影,赵长安总算是晓得了这老丈手艺如此之好但混迹了如此之后还在经营着一个破茶肆的缘由了。
笑话,天底下的人哪能都是我赵长安这么好打交道的主儿?
很快一笼包子就已经是上来了,成色与昨日那一笼没有多少差别,吃起来味道更是还要好上一重。赵长安啧啧夸赞了一番,转头望着那正一遍又一遍不厌其烦地擦拭着灶台的老头儿,问道:“老丈,你就没有个一儿半女啥的?如今这么一大把年纪,手脚又不方便,该是享清福的时候喽!”
老头儿拿着抹布转过头来,憨厚一笑,“是一个儿子,出去了。”
赵长安倒是愣了,瞅着这老丈的模样,他还以为这老丈膝下无子无女,这句话也就只是随意搭个话罢了,没想到这老丈还真有一个儿子。
片刻之后赵长安回过神来,喝了一口豆浆,又拿起一个包子,问道:“怎么你这么一大把年纪了,他也不晓得回来孝敬孝敬您?”
老头儿咧开嘴笑,“我儿子嫌我没本事,一辈子就只会做这些破茶破馒头包子,不想理会我。”
赵长安略微不忿,先是骂了老丈嘴里的儿子两句,紧接着又冲着这老丈道:“不过你儿子不孝顺也赖你,肯定是小时候对他疏忽管教了,只怕是当做宝贝放在手心里头捧着吧?有句话说的好,棍棒底下出孝子,若是。。。。”
说到这里赵长安没吭声了,这等事儿早就过去不晓得多少年了,自己还挑拣出来评头论足算个什么事儿?难不成这老丈还能回到他刚生下儿子的时候?还是说这老丈听了自己的话回家立马再生一个儿子重新管教一番不成?有心无力啊!
只徒给当事人伤心罢了。
不过老丈倒是不在意,仍然是一脸傻笑,“那时候是打他打得少了,管教也不周到,否则这个时候他应当是继承了我的这门手艺也说不定。”
赵长安干笑了两声,没再多说了。
远远望着街上走过了一个一袭白裙的女子,赵长安微微愣了愣。
这女子眉目清冷,赵长安觉得有些熟悉,仔细一琢磨,不就是那日自己去寻小十六的时候在那条巷子里头遇见过的么?
想到这里,赵长安忽而心中愣了愣,才想起昨日初二说小十六一大清早就出去了,自己还允诺去寻他,没想到就在这茶肆里头遇上了刘麒麟,在彭老二的药铺里头耽搁了一个上午,紧接着从那饭来斋里头落荒而逃之后就在镇长家里头同镇长聊了蛮久,竟然是将这件事儿抛在了脑后。
不过赵长安是未曾将这件事儿放在心上的。
小十六有自己的主见,不是大成子狗剩儿那等小孩子,也不像刘麒麟一样脑子半晌转过不来弯,其实比谁都精明,吃不了亏。指不定是自己一人在镇子里头走走看看,再不就是想一个人静一静,等会自己费尽找到了他,他还得恼。
赵长安便由他去了。
心中想事儿,便直愣愣望着那女子没有转过头,一直等到那女子走过了巷口赵长安也仍旧是傻乎乎地盯着,终于惹来了瞎眼瞎眼老头儿的问候。
“公子,您是不是看上了?”
赵长安哑然失笑,正欲说话之时忽而听见一声慌喊声,“长安哥!”
转过头一看,望见初二一人慌忙朝着这面跑过来,心中纳闷,问道:“怎么了?”
初二跑到上气不接下气,终于到了赵长安的跟前,但也来不及大口喘息,忙问道:“昨日长安哥有没有找到小十六?”
赵长安心中一惊,又看着初二这副惊慌失措的模样,撒了个谎,“找到了,他一人在镇上闲逛呢,怎么呢?”
初二这才松了一口气,“昨日小十六没有回家,我还以为。。。”
赵长安瞳孔微缩,又笑道:“没事儿,十六昨日跟我在山上住的。”
“那就好,十六真是的,去和长安哥住了也同我说一声,害得我一晚上没睡好。”初二娇嗔一句,随后左右环顾,“十六人呢?”
赵长安回道:“昨日我和小十六在山上抓野兽,累得不轻,这会儿还在睡觉。我就下山来买一些早点,给他睡醒了吃。”
初二点点头,从怀里掏出了十几枚铜板,数了数,“这些给你,长安哥,算作是十六的早饭钱。”
赵长安望着这几个旧铜板道:“没事儿,一顿早饭而已,他吃不了多少。”
初二小心翼翼,“不够么?”
“没,够了。”赵长安从初二手上接过这些铜板,又道:“成了,我也该上山了,说不定小十六已经醒了。”
初二点点头,“多谢长安哥照看小十六了,我先回去了,家里还有事儿要忙哩。”
吐了吐舌头,初二腼腆一笑,跑开了。
赵长安掂量着手中的铜板,望着初二的背影,面无表情。等到初二的背影终于消失了之后赵长安脸色猛地一变。
小十六他一个人去哪儿了?
正心中波涛起伏之时,那瞎眼老头问道:“是不是一个背着木刀的小男孩?”
赵长安犹如抓住了救命稻草,忙问:“老丈你昨日见过?”
瞎眼老头点点头,回道:“昨日我就见着一个背着木刀的小男孩从巷子口来来回回走了五六次,就多留意了一下。后来见到他跟一个穿着蓝色衣裳的中年男子走了。”
赵长安眉头紧皱,“那男子生得什么模样?”
瞎眼老头摇摇头,“没看大清,看他的眼睛好像极为精明。”
精明?赵长安苦笑一声,如今这镇子之上的人哪里有不精明的?
“还有别的了吗?”
瞎眼老头抱歉一笑,“没了。”
赵长安深吸了一口气,再也顾不得多少,起身往镇子里头跑去,“老丈先赊着,下次一并给!”
瞎眼老头远远喊道:“公子小心一些!”
没听见回话声,瞎眼老头叹了一口气,回身缓缓收拾桌上没有吃完的包子豆浆,动作缓慢,犹如枯松。
。。。。。。
“诶,王大福!别动手,说正事儿,你见过小十六吗?没有?!哎呀,没你事儿!”
“狗剩儿,诶,狗剩儿!回来!明日给你带木枪,你见过你十六哥没有?就是背着一把木刀的那个?没有?滚!”
“李叔,你见过十六没有?罗十六!没有啊?”
“秦婶儿,昨日你上街买菜的时候见过十六没有?就是那个镇尾老罗家的孩子!见过一面?什么时候?清早?那你后来见过他没?没有?没什么大事儿,就是找他,成了婶子你先回啊!改天,改天一定去!”
赵长安差不多将整个镇子跑了一个遍,没见到小十六的影子,镇上的人也从未给出一个确切的答复!说来也是,如今镇上人惶惶不安,哪里会关注一个小男孩的去向?
赵长安心急如焚,小十六究竟会往哪里去?总不能是去山上吧?昨晚又没回家,难道是在山上呆了一晚上?才十一二岁的孩子,在野兽遍地走的白马山上呆了一晚上?
赵长安惊慌失措,拔腿就要往山上跑的时候,正巧路过彭老二的药铺。
彭老二靠在门槛上抽旱烟,瞅着赵长安这副慌忙的神色,问了一句:“什么事儿?要死了?”
赵长安正欲开骂说彭老二你少烦我,但话未曾出口,心中一动,换了另外一句,“你今日见着十六了吗?”
“就是那个跟着你在山上打猎的那个小男孩儿?背着一把木刀?”
赵长安面色一喜,连连点头,“你见过没有?”
彭老二摇摇头,“没,我成日不出门,他又没上门,哪里见过?”
赵长安面色失望,苦笑一声,将打听消息的希冀放在彭老二身上,也是没谁了。
彭老二瞅着赵长安面色不对劲,“怎么了?那孩子不见了?”
赵长安叹了一口气,点了点头。
彭老二也跟着叹息一声,旱烟杆在鞋底上磕了磕,“说不定也是那些外来的黑衣男子做的好事!昨日那刘傻子不就是被吓唬了一番么?今日又不见了一个乖巧孩子,真是。。。说来也怪,今日那刘傻子上门检查伤口,倒是一脸喜色,不似昨儿个哭哭啼啼。”
赵长安心中烦闷,随口回了一句,“怎么说?”
“我问他了,说是他们家里头那三个男子终于走了。”
“走了?”赵长安心中一动。
“嗯,说是找到了一个导路人,往山上寻宝去了。我还以为同上次一样也是你带他们去的呢?没想到在这儿碰见了你。嘿,这些男子也够傻的,还真去寻宝。。。”话还未说完,彭老二就看见赵长安拔腿开跑,愣了愣,嘀咕了一句,“这人也有毛病,咋咋呼呼的,怕也是一个傻子。。。。。。”
。。。。。。
刘老汉这个时候正在自己房间里边任由一个侍女按着肩膀,面容轻松,想着自己终于是将那三个祖宗给安排好了,以后就没有自己什么事儿了,就等着傍上大腿享福了。
想着想着,脸上就露出了一丝笑意,忽而听见外边传来一声气势汹汹的怒吼,“刘老汉!给我死出来!”
刘老汉被吓了一跳,回过神来大吼一声,“是哪个不长眼的登门了!”
不多时,就看见一个尖嘴猴腮、相貌精明的下人跑了进来,是这硕大的宅子之中的管事。
这管事连忙回道:“是赵长安。”
刘老汉先是一喜,随即皱紧眉头,缓缓靠在了靠椅上,自顾自嘀咕道:“如今事儿已经是准备周全了,他来做什么?”
管事神色略微惊慌,“老爷,先别想了,这赵长安来势汹汹,不像是好事儿!大有一番踢馆的模样!”
“踢馆?!”刘老汉冷笑一声,眉宇之间浮现出一丝怒色,“山上的炼气士、外来的黑衣男子也就罢了,就连一个镇上的臭打猎的也敢骑在我脑袋上拉屎了吗?!走,带我去看看,我倒要看看他是何等的来势汹汹!”
“诺!”
不多时,刘老汉就跟着那管事来到了大堂内,瞧见一个年纪不算大的年轻人站在屋内,面色阴沉。心说这就是那赵长安了?笑道:“哟,这位就是在白马山上讨生活的青年才俊了?今日一见,果然是气宇轩昂。”
说到这里,刘老汉微微眯眼,“就是不晓得这位少侠登门所谓何事?”
少侠这两个字刘老汉咬得格外重,随即又哈哈笑了一声,“不过无妨,少侠来了之后我这大宅子入蓬荜生辉一般啊!来来来,坐坐坐。”
赵长安冷笑一声,“坐?刘老汉,老子如今没有闲心同你多费口舌!”
刘老汉面色略微难堪,“不想多费口舌?那你来说说看,所谓何事?!”
“刘老汉,平日里你怎么说,怎么做我管不着!想要名扬千古还是遗臭万年,想要飞黄腾达还是东山再起,老子都不管你!就算是你给那些炼气士下跪,也浑然不关我半点事儿!”赵长安一字一句道:“你若是诚心诚意请我带路,我也说不定就允了你,可你不该在这事儿上牵扯进一个孩子!”
那管事心中一个激灵,指着赵长安的鼻子大吼道:“你这泥腿子瞎说什么呢!再敢口无遮拦,当心将你腿打断!”
刘老汉面色漆黑,揽回了管事伸出去的那个手,抬头看着赵长安,竟然是笑了,“少侠,你说你不想多费口舌,可你叽里呱啦说了一大堆我也没听明白啊!你挑明儿了说,究竟是来做什么的?”
赵长安冷哼一句,问道:“昨日你们是不是带来了一个小孩儿?”
刘老汉耿直回道:“有这个事儿。”
“你们家里养了三个男子?还是炼气士?”
“不错。”
“那几个男子要去白马山上寻宝,你们不识路,想找我,却没找到我。”说到这里赵长安面色尤为难看,咬着牙齿道:“后来就叫那小孩儿带着他们上山了?”
刘老汉微微一笑,“你说的对极了。”
赵长安猛地一拳砸在桌子上,“对极了?你怎能将这件事儿交在一个孩子身上?那些炼气士尽数都是不吐骨头的豺狼,你就放心?你的良心何在?”
“不不不,这会儿你不能这么说!”刘老汉连忙摆手,“这也不是我们找上门的啊?昨日我管事去寻你,没有寻到你,正愁着,哪想一个孩子自个走过来了,说他也能给那几个炼气士带路!”
“老子管谁找上的谁,你们叫他带路,就是不该!”
刘老汉叹息了一声,“少侠你年轻气盛,自然是这么想。可我是商人啊,对不对?商人就该有商人的模样!你帮我做事,我付你银钱,是不是这个道理?更别说了,那孩子带路这么一趟,我能给他三十两!来来来,给这位少侠说说看,管事你一个月工钱多少?”
管事回道:“不足十两。”
“对喽!这还是管事,给我做一个月的事儿都没有十两银子,这孩子就带带路,我就能给他三十两,你说说看,我有没有亏待了他!”
“白马山地势险峻,丛林茂密,分不清东西南北。若是不熟悉此间,迷路之后只怕一辈子都出不来!”
“若非如此,我又何必要找人给那几个炼气士带路呢?”
“若是出事了呢?”
“他说他自有本事,在白马山上出不得事!”
“孩子的话你也信?”
“凭什么不信?世上说实话的大多是孩子,说假话大多是大人。况且他信誓旦旦给我保证,一定要拿了那三十两银钱,我就只好顺水推舟喽!”
“你的良心叫狗吃了吗?”
“良心?呵呵,良心!”刘老汉原本轻松的脸色猛地沉下去了,“当年秦二在衙门里边没钱吃饭,老子拼着性命从那大户人家家中偷了十两银子,当晚就给了他,回去之后被绑起来一顿毒打!第二日掩上伤疤笑着给他说,老子有钱,你只管花,没了再找我要,我多的是!”
“当年小镇修路,老子愿意出大头,镇子里边的人连半两银子都不乐意出!最后呢?谁没良心?!”刘彪盯着赵长安,一字一句道:“你再说说看,老子刘彪,有没有良心?!”
赵长安沉默了片刻,咧嘴一笑,“你若是有良心,就不会将这等事儿交给一个孩子去做!”
“不该?老子他娘的能怎么办?!”刘老汉面目狰狞,“你雄心壮志,就只晓得该与不该,满口胡诌,夸夸其谈!!老子拼了性命找你找不见你的影子,等到老子将这事儿终于交给一个孩子去做了之后你倒是出现了!那几个炼气士将刀架在我儿子的脖子上,说再不带他们上山寻宝,就一刀砍了我儿子!你说老子怎么办?你们嘴里的傻子,可他是老子的儿子!老子他娘的就这么一个儿子!”
“那孩子跟他姐相依为命,他姐就只有这么一个弟弟。”赵长安只回了这么一句。
刘老汉也跟着沉默了下来,拳头紧攥,面色不明。
赵长安呼了一口气,“什么时候走的?”
“昨晚。”
“往白马山哪个方向?”
“东南。。。。。你放心,那伙炼气士需要他带路,这会儿不会对他怎么样的。”
赵长安转身离了这间硕大的宅子,没回头。
刘老汉看着赵长安的背影,整个人忽而垮了下去,摊到在地,抱着自己的脑袋呜咽道:“你说老子这辈子,怎么就活成了这么一副模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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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今秋色已经重了,可白马山上仍旧是树荫茂密,抬头不见曦月,此间昏暗阴沉。
树荫之中,一伙人缓缓在这山林之中跋涉,三个大人,一个孩子。
一个身着黑衣的男人问道:“咱们怎么非要这么早进这白马山?不是还没到宝物出世的时候么?”
“屁!”一个书生打扮的人回道:“你没听说?那刘老汉说宝物应当是三百年之后出世,可如今这镇子已经是三百多年了,这宝物肯定早就出世了,只是咱们未曾发觉而已!”
润了润喉咙,这人又道:“更不用说这巴掌大小的小镇如今已经是鱼龙混杂,尽数都是来夺这宝物的黑衣男子,若是不先下手,失了先机之后你如何给上头交代?”
那黑衣男子不吭声了。
那手持折扇的为首男子听着这话摇摇头,并不曾做声,目光之中藏着一缕忧色。
其实这也不是他们非要这么快进山寻宝的缘故,昨日他一人出镇探寻消息,遇见了一个彪形和尚。那和尚只冲他笑了笑,他便只感觉一阵窒息,头昏目眩。
怎么也会来了这等少说也是龙象境的大人物?
又晃了晃脑袋,为首的男子左右观望了一眼,“成了,就且在这儿休息片刻吧,弄些吃食果腹,省得到时候见了宝物也没气力拿。”
跟在这三人身边的小男孩听着这话便就地坐在了地上,就是小十六了。
就在小十六从背后的挎包之中取出一个馒头之时,那边黑衣男子丢过来一份干粮,“这是你在路上的吃食,就只有这些。”
小十六没有去捡那个袋子,“我不要,我有东西吃。”
那男子嗤笑了一声,“真是一个不识好歹的小鬼。你不要的话那就将那袋子丢过来!”
小十六冷冷地回答道:“自己拿。”
那男子脸上的笑容一滞,骂道:”你敢这样跟我说话?“
小十六没有理他。
见到小十六这副模样,那男子怒气更盛,撸起袖子正要给小十六一些好看的时候,为首那人拉住了他,“别为这个小鬼生气,大事要紧!”
书生打扮的男子阴测测笑道:“还真是一个有骨气的泥腿子呢?”
小十六并不恼怒,对于他来说,若是连一些辱骂的话都受不了的话,那也不必活下去,直接找一口井往里边跳下去就一了百了了。
那为首的男子吃完了手里的干粮之后,站起来前后看了看,自顾自地说:“怪不得那姓刘的狗说要有人做导路人才能找到那处遗址,没想到这个座山竟然还这样古怪!”
那黑衣男子听见了这人说的话,阴恻恻地对小十六说:“你莫不是那王老狗请来陷害我们的吧,若是我们在这山里迷路的话,你也不要有一死百了的念头!”
他话间的意思是想死没有那么痛快!
小十六只是瞥了那黑衣男子一眼,却没有说话。
为首的男子笑着对小十六说:“不晓得你还有没有气力。”
“有的。”小十六的回答很简短。
“那就走吧!”
“这么快么?”那书生打扮的男子问,“先前走了那么久,脚都是麻的,还是先休息一下吧!“
话音刚落,那为首的男子的脸就沉了下来,“哼,一个个在这破地儿待久了之后就不晓得天高地厚了么?整日荒淫度日,竟然连练气功法都落了下来!我看你们也别走了,就留在原地等死吧!”
那拿着折扇的男子晓得自己说错了话,连忙赔笑道:“大哥莫生气,我就随口一说罢了,哪里会真的将炼气养神给落下呢?况且这里女子的姿色我都看不上眼,怎么会荒淫度日?”
“那样最好!若是。。。哼!”
。。。。。。
白马山上全都是密密麻麻的树林,虽然白马山高,但是山上很多地方其实都是让人感觉不到缓急的坡地,只有关键的几处地方才是陡峭的上山路。
因此,在被密密麻麻的树林挡住视线的白马山,实际上是很难找到方向的,这也是很多人会在白马山上迷失方向的原因。
但是若仅仅只是如此的话,这几个男子还不至于请一个对白马山熟悉的镇子人来带路,因为他们完全可以爬到松树尖儿上去看清楚自己的方位。因此真正难为这几个男子的是,跳出松树林之后就只能看到两个方向,那就山顶和山脚,因为除去这两个方向之外,对白马山不熟悉的他们根本就分辨不出来其他方向。
只有经验丰富的老猎人才能从长相稍微不同的树枝和树叶之中分辨出东南西北!
但是这样经验丰富的老猎人又有几位呢?小十六也不敢完全肯定他一定能够带这几个男子找到那处遗址的确定位置,他也只是敢保证能够带这几个人来到大致的地方不至于迷路。
这千篇一律的树林,就是白马山与外面的一道天然屏障,或者说是迷宫会更确切些!
小十六带着这三个男子走了大致一个半时辰的时间,只瞅见眼前的树林竟然缓缓变了颜色,透着一丝昏黑,朦朦胧胧有一种陷身于黑海之中的感觉。
小十六皱皱眉头,这就是赵长安所说的黑山岭了?
那黑衣男子终于忍不住了,“你这小鬼是不是将我们往错路上带?”
小十六回道:“若是不相信我的话,那么我们现在就可以往回走,我晓得回去的路!”
那黑衣男子又道:“想回去?有这么容易吗?”
小十六没做声。
为首的男子喝道:“你给我安分一些!“
看着那黑衣男子脸上不忿的怒气,他又朝着那黑衣男子使了一个眼色,转过脸来对着小十六笑道:”小兄弟不要理会他,他就是一个没有脑子的粗人。只是现在我们走了这么久,也没有看到那王老说的拿出遗址,是不是真的出了什么偏差?“
小十六倒是想笑,“我从来就没有见过那处遗址,就只能跟着你们说的方向走。你问我?”
那男子面色沉下片刻,道:“那咱们有没有走错道儿?你想清楚了?”
小十六想了想,“你将那老头给你的地图给我看看。”
那男子犹豫了片刻,从怀里拿出一张不大的羊皮纸递给小十六。小十六瞅了两眼,蹲下身摸了一把地上湿润的泥土,又两三下爬上旁边一颗松树往四周看了看,跳了下来,“没错。”
那黑衣男子沉不住气了,“那为什么我们走了这么久还是没有看到那什么狗屁藏宝的地方?”
小十六不屑地瞥了黑衣男子一眼,“你晓得白马山有多大么?”
“你!”
黑衣男子说不出话来,只是用自己才听得见的声音回了一句,“你等着!”
又往前走了大致几百米的距离,小十六突然皱了皱眉,左右瞧了瞧,终于忍不住又爬上一颗松树看了看方位,又跳下来说:“我们退回到方才那里,我感觉有些偏差!”
那拿着折扇的男子问:“你莫不是在消遣我们吧!”
小十六又蹲下仔细地看着旁边一颗松树树干上的纹路,正准备说话的时候突然从头顶上传来一声笑:“小十六,不是那样看的!”
“是谁!”为首的男子抽出配在腰间的长剑,另外两人也同样做出了一副防备的姿态。
那个声音又笑道:“小爷这么大一个人站在这里,你看不到莫非是瞎了眼不成?”
循着声音望去,只看到一个少年郎蹲在树头,手里拿着一个果子啃着,撇着嘴笑。
小十六抬头一撇,面色变换许久,终于问道:“你怎么来了?”
“你们认识?”那武人冷笑一声。
这少年郎便是赵长安无疑。
赵长安眼神在这三个外来人脸上打量了许久,笑了一声,“我就说你们面色如此熟悉,没想到就是那日在饭来斋之中见过的几位贵客啊!”
听着这句话,那为首的外来人自然也认出了赵长安,笑道:“当真是有缘,不晓得这位少侠来此所谓何事?”
说这话的时候这为首的男子眼神一直在赵长安前后左右打量,他心中略微忌惮。这少年在这山林之中接近他们,根本就没有半点的声息可言!若是躲藏在暗中下杀手的话,那着实是棘手!
“倒也不是来找麻烦的。”赵长安望着那外来人,道:“这白马山我可是比那个孩子熟悉多了,我来给你们带路成不成?”
那武人眯着眼睛,嗤笑道:“先前你不是说你不乐意为我们在这白马山中打猎么?怎么如今就又换了一副嘴脸?”
赵长安嘻嘻笑:“这不是没有想到几位出手会如此阔绰不是?”
那为首的男子转头瞥了一眼小十六,转头又看了一眼赵长安,心中暗暗琢磨。
凭着眼前这位少年郎来说,他能在这山林之中行动毫无声息,就已经代表了他对这山林熟悉到了一定了程度。只是,这少年莫不是想浑水摸鱼,前来分一杯羹?
正当那为首的外来人犹豫之时,赵长安又道:“诸位考虑一下呗,若是由我来带路,想必是要少走许多弯路!”
为首的外来人盯着赵长安看了许久,想着说一个就在山林之中生活的泥腿子哪里会懂什么秘宝?又想着自己三人在此,就算是这人想要分一杯羹,也浑然没有任何胜算!
权衡利弊之后,为首的外来人打下了主意,回道:“既然如此的话。。。”
为首那男子还未说完,小十六冷声道:“这门生意可是我揽下来的!”
赵长安没将小十六的话当真,只望着那男子道:“若是说好的话,我就将这小孩儿带下山去。你们只管在这里等着,我等会就上山。”
那书生打扮的男子嗤笑道:“打的一手好主意,若是你下山之后并不曾上山了该如何?”
赵长安愣了愣,“那就这样,你们同我一起将这孩子送下山,之后我们再一起上山如何?”
黑衣男子吭声了,语气诡异,“你觉着我们匆忙上山,还有时间陪你下山一趟么?”
赵长安犯难了,“那这样的话,我且跟着你们一道总成了吧?”
为首的男子又瞥了一眼小十六,问道:“你们什么关系?”
“没什么关系,”赵长安笑道:“只不过相对于他来说,我听说这门生意俸禄多多,就前来占个便宜。”
那为首的男子笑了一声,正欲答应之时,小十六站出来了。
他冷眼望着赵长安,一字一句道:“赵长安,你当真要同我抢这一门生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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