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祖未免顾璟在她离开期间醒来,留下书信放置在玉台上后,便匆匆乘着轩辕剑赶回帝都。
在小祖来的途中,袁石先一步抵达。
火急火燎的到了风老头的家里，便见到已经成为僵尸的风海洋正被束缚着，口露獠牙,面目狰狞的频频嘶吼。
“海洋——”袁石不禁红了眼眶，神色哀戚。
一旁的风老头面容憔悴，更显老态，“袁石，小祖什么时候来？”之前袁石曾打电话说，联系上了小祖。
“用不了多久就能到。”袁石想到小祖那番话,心中不免起疑,可待见了风老头此时的悲痛,却又觉得那不过是小祖的猜测而已。
“老头，你——”袁石想要问风老头是不是得了癌症，可不知为何却是说不出口去。
风老头没有察觉，抬头看向他，脸上的泪痕格外的清晰明显，“什么事？”
“没！”袁石心里乱的很，便只能随口找个话题说，“那灰眼僵尸长什么样，你可还记得？”
提及这个，风老头情绪激动，目露凶光，恨意无需言表，“就算化成灰，我也记得！”
“那便好。”袁石也不知该如何安慰风老头，只能说了句，“小祖会处置它的。”
可不料，这话刚落，风老头腾地站起身来，怒吼着，“光处置有什么用？！能把我儿子的命还给我吗！”
袁石自觉说错了话，歉意的看向风老头，“风叔叔，我不是那个意思！您，您——”节哀二字，他实在是说不出口去，更何况风海洋那般状态也不适合用那二字来形容。
风老头听他竟然叫自己风叔叔，情绪稍缓了缓，神色颓然又哀痛的坐下，“还是等小祖来了在说吧。”
“恩。”袁石点了点头。
之后，客厅里陷入了沉默，更显压抑，也更添悲伤。
随着时间流逝，袁石冷不丁的想到，如果小祖事前就知道风老头要利用风海洋，去达成他自己的某种目的，那么小祖为什么不提前做好准备防范呢？
何况小祖的那种态度，就好像事不关己，难道她是故意放任的吗？
不！
不会的！
袁石立刻否定了这种想法，在他的认知力，小祖虽然身为僵尸之祖，却是十分喜爱人类，不然怎么可能忍受着天罚也要去救顾瑷呢。
尽管那里面是因着袁石自己的关系，但撇开顾瑷的命劫不谈，单说他认识小祖二十多年间的最近十年里，只要不是事关生死，小祖都会去救，哪怕那人不过是个陌生人，她只要见到遇到，便会出手。
如此这般的小祖，怎么会像他想的那样放任风老头，去害风海洋成为僵尸呢！
所以，不会，绝不会！
这一切，都是他胡思乱想，一定是！
此时的风老头可不知袁石心中所想，他脑海里全是阴谋达成后的喜悦，甚至差点控制不住笑出声去。
至于用自己儿子命去换，他不是全然不在意，但不是有句话叫人不为己天诛地灭吗。
他含辛茹苦的养大风海洋，到今时今日想要点回报，并不过分吧！
而且，又有一句话叫：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父要子亡，子不得不亡！
更何况，风海洋不过是变成了僵尸，又不是去了冥界地府。
风老头甚还觉得，风海洋是因祸得福了呢！
能有永生不灭的生命，还有无法估计的法力，这是多少人梦寐以求都得不到呢！
如此这般的想来想去，风老头心中仅有的那么点内疚，也随之消散了，唯剩下对即将愿望达成的激动，狂喜。
他努力的按捺着，静候着……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直到黎明快要破晓时，小祖终于抵达帝都。
“小轩儿，去你以前那主子家里！”小祖敲了敲轩辕剑的剑身。
可那剑却是停下不动了，似乎在向小祖表示强烈的不满。
“矮油，长脾气了！”小祖笑了笑，又戳了戳剑身，“这都怪你嘛！好端端的跑人间来干嘛！还那么没用的被人捉住！”
话刚落，轩辕剑就发出一阵剑鸣声，似乎在说：你以为我想啊，还不是为了你！
“哦——”小祖拉个长音，“原来是为了找我啊！不过，你还真是太不中用了！你说，我是不是应该换把神器当武器啊！”
轩辕剑发出的剑鸣愈加刺耳，小祖赶紧捂住耳朵，“停！我错了，还不成吗？”唉，僵尸的听力太过逆天，这在别人听来还不算什么，可对于她来说那简直犹如鬼哭狼嚎！
“虽然你挺不靠谱的，但好在我这人念旧，放心啦，我不会再抛弃你了。”这话虽然听起来像欠抽，但小祖的神色却是分外的认真，真挚。
曾经，她因为梵之天的死，一度陷入疯狂癫疯的状态。
她内心里，即是恨梵之天为了人族离开她，也是不相信梵之天就那么死了。
以至于她就如人间的那种病，人格分裂的一样。
白日里，她离开昆仑山，只因那里到处充满了她和梵之天的回忆。
就连梵之天送与她的轩辕剑，也让她封印住扔掉。
她想，如果离开了和梵之天有关的事物，那是不是就可以不再想梵之天，从而能单纯的恨着……
可每当夜幕降临，她便会情不自禁的回到昆仑之境，睹物思人。
不，也不算睹物思人。
她会在梅林里那座凉亭里，月下对弈，幻想着对面便是梵之天，她自言自语，时而哭，时而笑……
这样的状态，她持续了很久，很久……
直到，神魔大战开始。
直到，神魔两族开始疯狂的追杀她，欲抢夺天命石。
她每每怒起抵抗，屠戮过后，却更添悲伤。
有一日，她又想起了梵之天，可不知为何，脑海里竟然出现一个问题，那便是梵之天为什么会喜爱人类，无关使命，单纯的喜欢，为什么？
这个问题，折磨了她好久，遂她决定亲自去人间走一遭。
这一趟，不同于之前梵之天亲自带她去的。
那次，不过是要斩杀人魔子，急匆匆的去，又急匆匆的回。
而梵之天每隔一段时间，就会去人间小住几日，可她从来都不屑跟随，因为她觉得人类太脆弱，不说生命短暂，光说遇事就知道求神拜佛，不知道壮大自己，对此她不喜。
不过也难怪她会这样，那时，她还是任性骄纵的。
在她认知里，人类是她的敌人，只因梵之天在意他们比自己多。
而她虽然可以斗得过那几个师姐，却斗不过这些人类，所以，她心生不满。
还有一点就是，她和梵之天一样，不喜神族，认为他们虚伪做作，还自以为是。
因此，对于那整日求神拜佛的人类，她也就一同讨厌了。
还记得第一次到人间。
她，迷路了。
久久生活在昆仑山的她，深感人间竟然是如此幅员广阔，大的她眼花缭乱。
当然那时的她，是从未去过神界，魔界的。
不然也不会如此感叹不是。
“姐姐，你是不是迷路了？”一个四五岁的小娃娃，歪着头看她。
其实她是感受了这小儿的气息，但因太微弱，是对于自己能力的肯定，便忽略不计了。
第一次见到人族的小孩子，她很是好奇，遂蹲□，仔仔细细的打量小娃娃。
那小孩也不怕生，任她打量着，甚还不忘问问题，“姐姐，你还没回答阿遥呢？你是不是迷路了呀！”
软软又甜腻的嗓音，不知怎的就暖了下她的心，“你叫阿遥？”
小孩点头，“恩，阿遥还有一个名字，叫姬天遥。”
竟是人皇后裔！小祖心中微讶，面上却故作难过，“我不是迷路了，是我不知道去哪儿。”
小孩眨眼，“姐姐，你可以回家的呀！天快黑了，你要是晚回去，阿爹阿娘该担心了。”
呦，很懂事嘛！小祖眸中闪过一丝笑意，可她也随之想到了梵之天，失去了他，那美轮美奂的昆仑之境便无法让她称之为家了。
“姐姐没有家。”小祖摸了摸小孩的头，神色哀戚。
小孩瘪嘴道歉，“姐姐，对不起。”
“对不起什么？”小祖不解。
“阿遥不知道姐姐的阿爹阿娘不在了，不然阿遥不会问的。”小孩拉起小祖的手，“我阿娘说，离开的人会变成天上的星星，保护他最爱的人。姐姐，你不要难过，你如果想你父母了，就晚上看星星，他们也会看着你，保护你的。”
这番话，小祖当然不会相信，但却感动于小孩的用心安慰，“恩，姐姐不难过，姐姐晚上就按阿遥说的去做。”梵之天，你要是真的变成了星星，看着我，守护着我，该有多好……
“姐姐，你和阿遥回家吧！”
小祖回过神，愣住了，“你说什么？”
小孩重复了一遍，又解释道，“阿遥的爹娘很好，让他们也来做姐姐爹娘好不好？”
“为什么？”
“因为姐姐好难过，阿遥不想让姐姐难过。”
她的悲伤，已经那么明显了吗？！
就连一个孩子，也能看出来……
小祖跟了小孩回了家，而她给自己的理由竟然是不想让小孩失望，也可以说，既然决定了解人族，那便从小孩这里开始吧。
小孩说的没错，他的爹娘真的很好。
好到都不去验证她话里的真假，只听她没了家，又失去了至亲，便神色同情的看向她，“梵姑娘，你留下吧，就和我们一起生活。”
“姐姐，留下来吧。”小孩扑到她怀里，央求着。
她迟疑了片刻，终是点了点头，“好。”
此后，她便住了下来。
那个时候的人间，还没有所谓的帝王，有的不过是各族间的族长。
可说是族长，但用现在的话来讲，就好像是个村长一样。
一个族，如同现代的一个村落。
可虽然小，却人人热情，质朴，善良。
他们虽没有法力，却用勤劳的双手去努力的活着。
每天朝霞现，她便坐在田野间，看着他们辛苦劳作，即便脸上布满汗水，却依然不乏笑容满满。
对此，她是迷惑，更是不解的。
“你们为什么那么开心？”
“活着是老天赐予我们的最大的礼物，这就应该开心啊！”
这算什么答案？
她体会不到，也理解不了。
在她的思维里，自身是至高无上的天命石，天地间最神圣的灵宝所衍化，无需去感谢谁，更不用依靠谁，她，活着自我，任性。
从前，她也会像这些人类一样，笑的开心，笑的灿烂。
但梵之天的离去，就像带走了她所有的欢乐，徒劳满脸的悲痛。
这时，她才明白，自己不解这些人为何开心，不过是想知道，活着到底是为了什么？
她，活得这样痛苦。
又因为天命石的原因，即便被砍伤无数次，最严重也不过是陷入永恒沉睡。
故，死，她想过，好想，好想随着梵之天而去。
可她不是人类，没有所谓的轮回，梵之天也不是，哪怕同死，也不能在奈何桥边相遇。
那么，死又有何用？
不，有用。
至少可以不用感知那么多的痛苦，悲伤。
思及此，她疯狂的跑出阿遥家……
“小祖，你怎么不进来？”袁石本打算出去给风老头买点吃的，却见到小祖站在门口，神色古怪，似难过，也好像愤怒，这让他顿时心下一紧，急问道，“发生什么事儿了？”
小祖从漫长的回忆中回过神来，一时竟有种不知人在何处，欲要做何事的茫然，“什么？”
“是小祖来了吗？”风老头走过来。
这下，小祖终于想起来她要做什么了，她淡淡的嗯了一声，“你儿子在哪？”
风老头见她那么冷淡，不悦的质问：“伤了我儿子的僵尸呢！你处死了没？”
“呵！”小祖冷笑一声，“你以为你是谁？在跟谁说话？”
袁石见这两人一副剑拔弩张的气势，赶紧出来打圆场，“风老头，先让小祖看下海洋！”接着他又对小祖，“小祖，海洋为什么会神志不清醒？”
“被灰眼僵尸咬本来就那样。”小祖满不在乎的说了句，便推开风老头径自进屋。
风老头刚要发怒，袁石赶忙安抚，“先顾着海洋，其他的等会再说。”
“哼。”风老头恨恨的哼了一声，也转身进屋。
袁石无奈的叹了口气，心中却是开始发了慌，他真的害怕一切都会像小祖所言的那样……
小祖进了卧室，便见风海洋疯狂的挣扎着，那本就狰狞的面孔更加深了几分。
“啧啧——真是难看啊！”
“你说什么？！”听她竟然说风凉话，风老头面上发怒，心中却是起了疑，按理说，这小祖不应该这般才是，莫非她知道了什么？
想及此，风老头心头一紧，开始不动声色的盯着小祖。
小祖耸了下肩，“本来就难看嘛。我又没说错！”
“小祖！”袁石再次出来打圆场，“你快救人啊！”
“救？还救的是人？”小祖继续发挥毒舌本领，气死人不偿命的说，“他这样还叫人？喂，我们僵尸才不屑当你们人类呢！”
袁石先安抚住又要发火的风老头，接着对小祖双手合十，“行，行，你说什么都行！你快点吧！”
小祖慢悠悠的走到床前，抬起右手，用指甲划破指尖，把血滴入风海洋的口中。
“行了，等着吧。”
“这么快？”袁石又问，“那要等多久？”
“马上。”
小祖话刚落，风海洋便不再发狂，他缓缓闭上眼，片刻后，睁开，却见那竟然是一双绿眼。
“竟然是绿色的！”袁石惊呼一声。
小祖白了他一眼，“要是他听话，我还可以让他再变。”
袁石正要开口，便被风老头痛哭声给打断。
“我的儿啊……”风老头扑倒风海洋身上，痛哭流涕，“你变成了僵尸，可让我怎么活？”
风海洋从懵懂，迷茫，渐渐反应过来，他被僵尸咬了，然后……
“爸，你说我变成了僵尸？！”之前嘶吼过度，让他的嗓音听起来格外的沙哑。
“是。”风老头沉痛的点头，接着便撇开脸，似不忍亲眼见他难过。
“不——”风海洋疯狂的大吼，“怎么会这样！我宁可死，也不要成为僵尸！”
“想死？”小祖冷笑一声，“很容易啊，我现在就可以杀了你！”
风海洋这次见小祖竟然在，他猛然跃起身，朝着小祖扑去，“我要除掉你！！”
小祖懒洋洋的挥了下手，风海洋便如线断的风筝般倒回床上。
可他不放弃，还要朝小祖扑去，小祖目露嫌弃的再次挥手，这下，风海洋彻底老实了，只见他四肢上犹如手镯般闪着银色光圈，而身体动弹不得。
“你放开我！你这个可恶的僵尸，我要杀了你！”风海洋大吼大叫，那双绿眸竟然泛起了丝丝血红。
小祖见状眉头轻蹙了下，眸光一寒，杀气随之立显，“杀我？就凭你？不自量力！既然你之前口口声声说不要当僵尸，想死，那好吧，我就仁慈一次，成全了你！”
“小祖！”袁石赶紧拦住，哀求道，“不要！”
小祖刚要开口，就听风老头拦在风海洋身前，怒吼，“你要是敢杀我儿子，我便上告神界！”
“矮油，告我？”小祖面上虽小，眼中却不见一丝笑意，“老头，我看你是嫌弃命太长了吧？”
风老头怒视着她，“就算你不怕神界，那你总该怕天罚吧！”
见小祖不吭声，他又说，“别和我说你忘记当初是怎么承诺袁天青的！难道你这个昔日神女，如今的僵尸始祖要返回不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