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县黎家
王氏带着黎家大房在东街过了年。元宵节前一天,容氏来找王氏,恰巧黎崇白也在。容氏便喊住了他,说道:“有件事要与你们商量商量。”
“夫人请说。”王氏猜不准容氏想说什么。倒是黎崇白约摸猜出了容氏的想法,不动声色的等着容氏继续说。
“是咱们家的喜事。我想让崇白和崇文认祖归宗。”
“认祖归宗?”王氏听罢满脸惊喜却又不敢置信。
“就是认祖归宗。妹妹可愿意?”
王氏哪里会不愿意,她这是求之不得。分出去的庶出房鲜有能重回本家的。如今容氏肯重新接纳她们,岂有不答应的道理。王氏高兴坏了,竟一时说不出话来。
容氏看她这模样高兴归高兴,就是不肯松口答应。容氏猜她还介意以前被她赶出去的事?或许这黎家母子俩还想来分家产?这可不行,她肯让他们认祖归宗也只是想借助黎家二房的人脉关系拓宽自家生意罢了。
容氏吃不准黎家母子俩不肯松口答应是为哪般,便试探道:“以前是姐姐年轻不懂事亏待了你们,莫要怪罪于我。如今想想到底是人多热闹。且崇训也没个兄弟在旁边帮衬,很是辛苦。现在有了崇白和崇文定能帮助他很多。”
“夫人莫要这样说。夫人大度能重新接纳我们,我们感激还来不及。”
黎崇白一听,容氏还让他去铺子里做事更是求之不得。想到回了黎家,他又能过上少爷的生活。黎崇白越想越兴奋,急问:“那夫人要如何安排?”
容氏略显迟疑,道:“不晓得崇文愿不愿意。”这才是重点。
“崇文哪会不愿意。这是好事。”
“要不给崇文写封信问问?”
“飞狐县这样远,一来二去都要几个月。写信就免了,我是他娘,我能替他做这个主。”
“那便好,我明日一早便去请族里的长辈过来。趁着元宵节就把这事给办了。”
“让夫人费心了。”王氏母子俩很是高兴了一番。认祖归宗后他们就是黎家正正经经的主人了。再不用看那些势力眼下人的眼色。
“一家人说什么两家话。以后崇训的生意还要崇文多帮衬着呢。”
“那是必须的。”
——
过了年,黎雅就及笄。文氏想帮女儿操办一下及笄礼。
随找黎崇文商量:“雅儿及笄了,我想给她办个及笄礼。”
“应该要办的,婧婧安排着就是。”
黎崇文看出了妻子的犹豫,问道:“有什么难处吗?”
“去年家里忙,腾不出手给琼儿办及笄礼。我想着就为她俩一起办个盛大的及笄礼。”
“两人一起办及笄礼还热闹些。”再说及笄礼本就在十五岁左右办。两个女儿年纪相仿一起办也没什么不好的。
“只是琼儿这孩子爱计较且心思敏感。也不晓得她会不会胡思乱想。”女儿大了有自己的想法。
“去问问她不就晓得了。”
文氏从书房出来便直接去了大女儿房里。黎琼正在自己房里叠衣裳。见是母亲进来,便喊了声:“娘!”随又自顾自的叠着衣裳。
“琼儿,去年娘太忙,腾不开手给你办一个及笄礼。今年给你办一个如何?”
“办及笄礼?”黎琼蓦地抬头,双眼亮晶晶的,“好啊。”
“正好雅儿今年也及笄,你们姐妹俩就一起办罢。咱们办得热闹点。”
黎琼一听,顿时没了高兴劲,道:“原来我是沾了小妹的光啊。她要是明年及笄的,那母亲也打算明年给我办么?”
“琼儿,去年上半年家里忙,娘腾不开手给你操办。今年大家都空着,且今年家里的日子也好过了。我就想给你们姐妹俩高兴高兴。”
黎琼很不高兴,冲口而出:“高兴高兴?到底是谁高兴呢。”
“娘想让你们姐妹俩一起办一起热闹。我都还没去问雅儿呢,就先过来征求你的意见。你怎能这样对娘说话?”
“娘,女儿错了。”黎琼道歉的很快,却不知道里面有几成真心。道完歉,她又垂着头默默地叠自己的衣服,把文氏晾在了一边。
原本是件高高兴兴的事情,她偏要弄的大家都不高兴为止。文氏也很是着恼,微沉着脸,问:“那你到底要不要办?”
这下可把黎琼给问倒了。她自然想要及笄礼的。可就是不甘心顺别人的风办及笄礼。黎琼暂时也找不出好的理由来说服文氏让她俩分开办。又怕文氏等得不耐烦改变主意不给她办了。随直接把自己的心思说了出来。“娘,女儿想办及笄礼,但我不想和她一起办。”
文氏原本想着两个女儿一起办,既热闹又省点心思。如今大女儿完全不领情也不体贴她。硬是要两个人分开办。文氏还能说什么,再说说黎琼,她又要说自己偏心,只得无奈道:“分开就分开罢。先给你办,再给雅儿办。”
黎琼见文氏答应给她们分开办,顿时眉开眼笑。问道:“娘,听说及笄礼在三月初三举行最合适。女儿想就那天罢。”
文氏一听大女儿这么说,就晓得她早就想要这么一个成人礼,连日子都选好了。
文氏叹了口气,已不再反驳她,随她想哪天就哪天。
黎琼的及笄礼就安排在三月初三。来黎家观礼的人可不像京城里那些富贵人家,一年到头闲得很。三月初三正是大家忙着下种的日子,谁有空来观礼,连来看热闹的小孩都没有一个。再说乡下人本就没什么讲究,女儿大了,直接让母亲编个发髻就当是长大了。
黎琼的及笄礼仪式摆在飞狐县的一个小庙宇里。办及笄礼那天,来观礼的人少得可怜。只陈大娘母子俩,也是因为陈家初来飞狐县种不了田。再有就是孙大郎老娘凑了个时间过来捧了个场。剩下的竟是黎家自家人。
文氏让陈大娘作为正宾给女儿梳发。如晦和黎雅一个充当有司一个充当赞者。
等黎琼穿着及笄服出来看到这样冷冷清清的场面,顿时难过得不行,两行清泪唰的一下掉了下来。她心里很是埋怨文氏的不尽心。不想给她办不办就是。怎就请了这么几个人来,连平常与家里来往密切的人都没请来。
她又看看给自己插簪子的陈大娘,心里那股委屈更是掩都掩不住。正宾就应该是德才皆备的女性长辈才是。而不是陈大娘这种粗鄙乡下婆子。
黎琼觉得娘是在给自己难堪,只因她没顺了娘的意和黎雅一起办及笄礼。整个仪式进行的很是尴尬。
黎琼更是在整个仪式中就拉着一张脸要哭不哭。陈大娘过去给她梳发髻插簪子时,她还明显的躲了一下。陈大娘很是尴尬,拿着簪子顿了顿,又看看文氏。
文氏皱了皱眉头,颇有警告的意味说道:“琼儿,梳完发插上簪子,你就是大人了。”
黎琼这才不敢作妖,僵持着身子让陈大娘为她梳发插簪子。
及笄仪式总算顺利完成,大家又说了些吉祥话。文氏知道大伙儿都忙,没时间坐下来吃饭,便让儿子和女儿分了些糕点果子卤肉做伴手礼。
文氏忍了一路总算回到家,她就有些忍不住想发作。黎崇文拉了拉她的手,劝道:“今日是女儿的成人礼,你就不要说她了。你不是还有东西要送给她么?”
“她真是越大越不像话。”
“好在还没定了人家,咱们再慢慢教她个一两年罢。再给她找个和善的夫家,有娘家撑着总不会让她吃亏。”
“夫君,你说这孩子怎会变成这模样,是我平日里太放纵了么?”文氏自问四个儿女同等教育。这大女儿还是她放在身边手把手教育的。如今怎会变成这副模样。
“婧婧不要自责,女儿刚长大成人,有些叛逆也正常,过几年就会好。”
“你瞧雅儿跟她年纪相仿也没这样叛逆。真不晓得是随了谁。”
“不随我也不随你,大概是随了她祖母罢。去吧,给孩子送成人礼去,没准她就高兴了。”
文氏被自家丈夫这么一开导,心里那股气便消了大半。自去房里取首饰盒子。
“娘!”黎雅看到母亲进了房间便跟了进去。她知道今天黎琼办的这场及笄礼弄得大家都不高兴。是以想进去安慰安慰母亲。
“雅儿!快过来坐。”文氏招招手,拍拍身边的位置让小女儿过来。
“娘,今儿您辛苦了。”黎雅坐到文氏身边,搂着文氏的手臂撒娇道。
“娘不辛苦。待你的及笄礼娘一定为你好好操办一番。”
“娘,女儿不要办及笄礼。”
文氏讶然,问道:“为何不办?”
“娘,及笄礼一办您又要忙好几天。且女儿最敬爱的就是娘,何必让别人来为我梳发插簪呢。娘给女儿弄就好了。女儿只要我们一家人高高兴兴吃个饭就好。”
文氏爱怜的揉着女儿,“雅儿真懂事。是娘的好女儿。”
“娘,待我生日及笄那天,您把那只月季簪子送我吧。我很喜欢。”那簪子是文氏的陪嫁之一,材质说不上好,但贵在简单雅致。
“不再挑几样。”那支簪子不算好,只是样子简单大方。
“不用了,女儿独爱那支簪子,娘要为我留好了。”
“好好,雅儿喜欢的,娘一定为你留好了。”
文氏被小女儿这么一撒娇,心里那点气顿时烟消云散。她拿着首饰盒来到黎琼房间。
“琼儿!”
“娘!”黎琼正在房间里拆着头上的发髻。
“怎么不喜欢这个款儿的发髻?”
“嗯,不喜欢,这款儿都过时好久了,难看死了。”她就是不喜欢给她插簪子的人,是以越看发髻越不好看。
“不好看,娘重新给你梳一个吧。你要怎样的发髻,跟娘说说?”
“娘,我要梳一个好看的惊鸿髻。很多京城里的贵女都是这样梳的。”
“惊鸿髻,娘可不会这么复杂的发髻。就梳一个百合髻吧。也很漂亮呢,最是适合你这个年纪的女孩子。”
“那好吧。”黎琼不太情愿的回答。
“你面前那个盒子里是娘出嫁时,你外祖母给的陪嫁,你且挑挑看,有没有喜欢的。”
黎琼很是惊喜,拿过首饰盒掀开来一看:“娘,你的这些首饰都过时了。”上次在隔壁看到的那些才真真好看又精致。
“款式或许不是时下最流行的,但娘的这些首饰做工简单大方,材质也是极好的。你挑一个,若不喜欢款式,我到时候去定县给你重新融了打一个罢。”
黎琼这才高兴,在首饰盒里扒拉了几下终于挑出两支颇有分量的钗子。“娘,我就要这两支。”
“行,你先收好了。待去定县时再拿给我罢。”
文氏手艺不错,很快百合髻的雏形就出来了。黎琼对着镜子左右侧了侧头,道:“娘,这百合髻虽没有惊鸿髻来得高贵,可也满好看的。”
“等会儿梳好了,你再告诉娘,哪儿紧了哪儿松了。”
“娘,今日我的及笄礼怎来了那么些人?”
“琼儿,你从不下田是以不晓得,现在正是大伙儿下种最忙的时间。哪有空过来观礼。”
“我才不在乎他们来不来呢,我是想问娘,你为啥不请平日里和我们交好的人。”黎琼不好直接说,只得转个弯问。
“跟我们交好的人?”文氏看着镜子里面女儿那张露娇羞的小脸。顿时有了不好的预感。“你指哪些人?”
“娘,经常来我家吃饭的那位,你难道没去请么?”要是娘没请,殿下自然不晓得她办及笄礼。
“琼儿,殿下日理万机,哪有空来管你一个小女生的及笄礼。”文氏忍着气说道。想就此打消了女儿不该有的想法。
“娘都没去请怎晓得殿下不肯来呢。”黎琼撅着嘴埋怨道。
“殿下是什么人,哪是我们这些小户人家想请就能请得到的。”
“娘,殿下从不在我们面前摆架子。待我们亲切厚重。娘怎能这么说。”
“琼儿,你脑子里那些想法马上给娘打住。恒王殿下那是什么身份,岂是我们这样的小家小户能高攀的。”
“娘,你为什么总是泼女儿冷水。女儿想嫁个好的,有错吗?”黎琼抹了把泪,倔强的回嘴。
“你想嫁个好的,我不反对,可你不能这般不切实际。”
“我怎就不切实际了,我又不是要做殿下的正妃,只是个妾氏罢了,有何不可。”黎琼终于袒露了自己的心声。
“你为何非要盯住妾氏的位置不可呢,你就不能嫁个普通人家做正室么。”
“娘,那是您的想法。女儿不想和个普普通通的男人过一辈子普普通通的生活。”
“普通人家,至少可以让你平安喜乐。而那样的侯门贵族岂是你这样无权无势的女子能生存的。殿下的正室今后必定是个贵女,人家若想对付你简直比捏死一只蚂蚁还要简单。这样的日子如何过得下去。”
“我已打听过,殿下还未立正妃,我只要在殿下立妃之前生下儿子便可无忧。”
“你真是越说越不像话。”
“娘,别人家的娘定会支持女儿往高处走,怎你却总是反对女儿呢。”
“我不愿你如何荣华富贵,只愿你一生平安喜乐,幸福美满。”
“娘,高嫁也未必不会幸福啊。”
“你太高估自己了,凭你这点本事如何在高门大户自保安然无恙。”
“你就是看不起女儿,你就是认为我蠢,我没本事。”黎琼呜呜咽咽哭得很是伤心。
“哎。”文氏已不知道还能说什么来劝她。
自文氏知道黎琼的这番心思后,日日都拘着她不让她外出。文氏不好将女儿这点心思说出来。便有意无意的向丈夫儿子们提了提,以后尽量不要让殿下来家里蹭饭了。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