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这段时间以来,窦缨发现,施月好像越发地愿意亲近他了。他想,这也许是天气越来越暖热,使人春心萌动。
每天送她回家,走到小巷子里,窦缨伸手要拉着她走,她也没拒绝,就把手递给了他,让他拉着;在学校,也是如此。有几次,她上课犯困了,窦缨让她靠着他休息一会儿,她也就把头靠着他的肩膀睡了。
窦缨感到施月比原来主动得多,经常晚上走在巷子里,到黑暗之处时,她总说她怕黑,有意地和他靠得很紧,贴着他走;平时坐在一起的时候,她也时不时地想靠着他、蹭着他,尤其是到了月经快要来的那几天,这一点就更明显。
窦缨也听谁说过,女孩子快要来“大姨妈”时,性欲会增强,喜欢和男生亲热。现在,从施月的身上,他到能证明这一点了。
当然,这也不完全是因为欲望。在与窦缨的相处中,施月也早已为他所动,真正喜欢上他了。现在,即使窦缨不去找她,她也会主动来缠着他的。
他们现在也真正是无话不谈了。这天晚上,走在回家路上,施月甚至问他:“你说,屁股被打肿了,该怎么办啊?”
“什么?”窦缨被她问得莫名其妙。
“就是…哎呀…屁股被打了嘛,该怎么…哎呀,就是…该怎么让它快点好起来?”施月脸都红了,刚才是随便一说,现在让她再说一遍,却说不出口了。
窦缨笑了,说:“这我真不知道,我没挨过打。”
施月很惊讶:“你没挨过打?从小到大都没挨过打?”
“打是打过,但没被这样打过。我父亲喜欢刮我脑袋,或拿脚踹我。但每次他一踹我就跑,要么上树,要么上房顶。所以算起来,我也没挨过几次打。”窦缨说。
施月叹了口气,说:“唉…男生就是好,还能逃跑。不像我,我妈要是打我,我只好挨着了。”
“你又挨打了?”
施月撅着嘴点了点头。
窦缨觉得她每次撅着嘴委屈的样子都特别萌、特别可爱。他摸摸她的头问:“为什么又挨打,嗯?看你满乖的,原来也不是省油的灯。”
“考试考差了呗,”施月说,然后,她后悔地说:“其实,我那张物理卷子本来没敢给我妈看的,藏在书包最里面一层。但后来我妈还是发现了!唉,她怎么什么都能发现呢?”
“然后呢?”窦缨问。
“然后我屁股就又遭殃啦。”施月无奈地说。
“具体的过程是怎么样的?怎么被打的?是穿着裤子,还是光着打的?”
施月不好意思说,就回道:“干嘛要告诉你呀?!”
“不说就算了,反正我也没兴趣。”窦缨说。
“你……”施月被他气得实在没办法,只好屈服了,撅着嘴说:“好好好,告诉你,行了吧?就喜欢听这些!”
施月就全告诉了他。其实,她觉得对他也不需要隐瞒什么,她的很多事他都听说过了。
最近,又有一次物理测验。施月由于想谈恋爱了,没心思复习,就没考好,都没及格。她根本不敢给妈妈看,按照家规,八十五分以下她就会挨板子,这试卷如果妈妈看见,非把她屁股打烂了不可。她就一直把它藏在书包最里面。
但是,倒霉对施月来说,似乎是注定的。在考试后第三天,妈妈就来了学校,问问施月的近况。岳琳把施月没考及格的事都对她说了。岳琳一直有点妒忌施月比她成绩好。她总想得到班主任的表扬,但班主任总在她面前表扬施月。所以,揭发了施月不及格的事,让她感到很痛快。
晚上,妈妈回家后,立刻搜查施月的书包,施月措手不及,试卷被妈妈掏了出来。她拿着试卷质问施月这是怎么回事。施月无言以对,只好乖乖地承认了。妈妈也没多说什么了,又打了她一顿。
不过,这次不像上次打得那么狠了,妈妈只是让施月趴在沙发上,然后用巴掌扇她屁股。施月在家里只穿着睡觉穿的小短裤,很薄,打起来还是很疼的。
其实,妈妈这次要仁慈多了,看施月哭了,哭得挺可怜,就不再打了,只是往她屁股上又拍了几下,就停了下来。
妈妈扶她坐好了,然后问:“这是什么时候的卷子?”
“就是…就是上星期的。”施月哭着说。
“那你怎么不给我看?”
“我…我想给你看的,但是…但是我怕你打我。”施月委屈地说,“你每次打我,我都特别害怕。上次…你打过我,我疼得都不能躺着睡。白天上课的时候…我…我坐着都疼。我每次考不好你都要打。我…我都不敢回家了。”
看她楚楚可怜的样子,妈妈也心软了。她也知道,自己对女儿管得确实太严了。仔细想想,施月已经很不错了,她这么乖,一点都不贪玩,别的孩子都很难做到。而且,她从小身体就比较弱,有时候累一些就会不舒服。上高中以来,课业这么繁重,她一直坚持着在苦学,已经很不容易了。自己这样的严厉,确实有些过头了。
妈妈缓和了语气,说:“我打你不是因为你考差了,而是因为你不诚实!你考得再不好也不该瞒着我啊!”
施月又流泪了,只觉得心里很酸,却把头靠在妈妈身上说:“对不起,我…我下次不敢了。”
妈妈也把她搂住了,一边揉揉她屁股被打得地方,笑了笑说:“好了好了,我知道了,不哭了。哎哟,打你几下就这么委屈,哪有这么娇滴滴的,嗯?女孩子也不能这么娇气啊。我小的时候,你外婆对我管得更严呢,要是考试不及格,回家就是一顿打,再哭都没有用,我现在对你都宽松多了。”
这一次就比上次好太多了,结果是一片和气。
洗澡的时候,施月对着镜子看了看,屁股没有打肿,只是比较红。但与此同时,她也发现,自己的屁股变得更翘了,也更圆润丰满,这不是被打肿的,而是真的,最近她穿牛仔裤时,也觉得屁股被包得更紧了。而且,她看到自己的ru房也更隆起了。这让她有些惊喜,她原来一直担心自己太瘦,该丰满的地方不够丰满,现在看来,不用担心了。
除了洗澡时对自己身体的观察,前面挨打的经过,她都对窦缨说了。
窦缨听完后笑个不停。
看他笑成这样,施月又不干了,捶了他一下说:“笑什么呀?讨厌!幸灾乐祸是吧?”
窦缨压了压笑,说:“无所谓,反正你经常挨打,都习惯了。再挨打不也就是疼一下吗?”
“你!…”施月更是受不了了,挥起手来打他,一边打一边说:“你才应该天天被打呢!你们这些坏小子,又不学习,又翘课,你们才该挨揍的!”
“可惜没人管我们。”窦缨得意地说,“我天生就是不受管的命。至于你,就好好忍着吧。”他故意这么说来气她,他就喜欢这样逗她玩。
施月气得彻底不知道该说什么了。然后,她指着窦缨说:“好!我以后就天天管你!你要是再不好好上课,不交作业,我就对你不客气!”
“你想怎样?”
“我…我发起火来,也是很厉害的!我也会打人的!”施月瞪大了眼睛说。
窦缨觉得她这样子太可爱了,他差点忍不住又要亲她了。
走着走着,窦缨突然停了下来。他看看周围,说:“不对,好像走错了。那条路可能已经走过了。”
今晚他们是在外面吃的晚饭,饭后,窦缨打算带施月从另一条路回去,这是他最近才发现的新路,可以直接岔到施月家那个小区的后门口。但刚才聊得尽兴,不知不觉走过头了,走到闹市区这里来了。这会儿正来到一个很大的商场门口。
“走吧,看来得拐回去了。”窦缨说。
施月却拉住他说:“别急呀,都走到这里了,陪我进去逛逛好吧?”
“回去晚了,你又要挨揍了。”窦缨说。
施月想了想,说:“不管了,大不了就是屁股再疼一下呗。”
窦缨笑了,说:“看来你是想开了。”
施月想逛商场倒也不一定真买东西,她个人的口袋还没那么富裕,她逛商场无非只是饱眼福,看看流行的新款。
这商场是市中心最大的,里面卖什么的都有。施月最感兴趣的,自然还是二楼-----女装专卖的地方。现在天已经热了,各种夏装的最新款都上市了,施月在里面转来转去,都不想走了。窦缨就陪着她逛。
施月也挺感动,她知道窦缨不喜欢逛商场------男生都不喜欢。但为了满足她,他还是一直耐心地陪着她,没有表现得不耐烦。
走到一家少女时装的专卖店,施月在一条浅蓝色连衣裙面前停了下来。
这裙子真的很漂亮,清爽的、如同天空似的淡蓝色,可爱的白色领子,还配有俏皮的领结,腰部裙带的后面也有个可爱的小蝴蝶结,裙摆下还恰到好处地有些白色花边。整个看上去清新雅致,但又时尚可爱。
施月一眼就看上它了,站在那里就不想走了。她站在那件裙子后面,看着对面的镜子,好像自己真的穿上这裙子了。
她越看越喜欢。但一问价格,要500多元。对于她父母来说,这根本不算什么,但对于她,这简直就是天价了。她平时不常花钱,口袋里零用钱也没超越过一百。让她一下拿出五百多买条裙子,这根本不可能。平时,都是妈妈带她一起逛商店,买衣服的。但最近她考试没考好,妈妈是不会答应她任何要求的。
“你喜欢这裙子?”窦缨问。
施月笑了笑,只好很惋惜地放弃了。“唉,买不起啊。走吧走吧。”她说着就拖着窦缨,赶快往前走了。
虽说是往前走,但她还是恋恋不舍,时不时地回头看那裙子。
从商场出来,窦缨问施月:“今天几号?”
施月拿出手机来看了看,说:“十二号,怎么了?”
“我问问,明天十三号,我得去见一个朋友。”窦缨说。
二
第二天,在学校,上午还平安无事,但到了下午,就又出事了。
第二节课下课后,施月按常例来向班主任汇报班里的纪律情况。
她记录得挺详细:最近班里的情况大体安好,只是有几个人上课不太认真。至于窦缨,自从上次行动未遂,到现在还算安分,暂时没有违纪现象。
班主任看完施月记录的这些情况,挺满意,点了点头。
正在这时,陈皓冉和贾冲宇突然进来了。他们走得很快,兴冲冲地来到班主任面前。贾冲宇凑近徐玮,兴奋地说:“老师,又发现窦缨新的情况了!”
施月心里顿时就咯噔一下,不知道窦缨又有什么把柄被他们抓住了。
但徐玮很兴奋,立刻就来了精神,问贾冲宇:“什么情况?”
“我刚才和陈皓冉又在班里搜查了一遍,在窦缨、还有常玉龙他们的书包里发现了砍刀、和一种带鞘的短刀!”贾冲宇说。
徐玮眼睛一亮,问:“真的吗?”
“真的。”陈皓冉很肯定地说。然后,他从衣兜里拿出了一把带鞘的短刀,放在了徐玮的桌上,说:“您看,证据在此。”
徐玮拿起这把刀看了看,掩盖不住地溢出了兴奋的笑容--------学校有明文规定:学生如果在校内携带刀这类凶器,一旦发现,是要受到很严重的处分的,严重程度仅次于开除。学校甚至可以直接将这样的学生送交派出所。这也是这个区的派出所和学校达成的协定,就是为了防止校园暴力的发生。
徐玮知道,仅凭这一点,已经足以赶走窦缨了。一旦上报教务处,窦缨必受处分,再加上上次的留校察看,开除是板上钉钉的事。而且,此事也可以顺带着把窦缨这些死党全“一网打尽”。
“干得不错!”徐玮对贾冲宇说。
贾冲宇特别欣慰,班主任终于表扬了他。而且,自从上次身份暴露,被窦缨羞辱之后,他一直怀恨在心,今天,他终于找到了报复窦缨的机会。
刚才下课后,窦缨他们都出去了,教室里人也很少,贾冲宇觉得这是个很好的机会,就和陈皓冉一起,悄悄地来搜查窦缨的书包和抽屉。他总感觉他们会藏一些学校违禁的东西。他的感觉也确实很准,而且,功夫不负有心人,他果然在窦缨的书包里找出了这把短刀。这刀很精致,是仿美军特种兵的军刀造的。他和陈皓冉都很兴奋,两个人立即来了办公室,把这事向徐玮汇报了。
施月听他们说完,大吃了一惊。心想:这下真糟了,此事一旦上报学校,窦缨将再也无法翻案。而且,事发又这么突然,她想帮窦缨都帮不了。而同时,她也更觉得贾冲宇和陈皓冉竟然如此卑鄙,敢随便乱翻别人的东西,这和小偷有什么区别?
当然,尽管心里震惊、忐忑不安,她表面依然表现得十分平静,甚至故意露出些笑容,似乎是在恭喜陈皓冉和贾冲宇。
徐玮本想扣下这把刀,但转念一想,还不行。如果就这么拿着刀去和窦缨当面对质,他肯定不会承认,这上面又没刻他名字,他要是死不认账,也没办法。
她沉思了一会儿,突然灵机一动,对陈皓冉说:“这刀你们先带回去。记住,还放回他书包里去,原封不动地给我放好,听到没有?”
陈皓冉和贾冲宇都很不理解,互相看了看。
徐玮解释说:“我就这么拿着刀去盘问他,他肯定不承认。再过一会就上课了,你们把刀放回去,我等一下要在课堂上当他面把刀搜出来,当着全班同学,那么多人做见证,他想赖都赖不掉!去吧!”
陈皓冉、贾冲宇会心地笑了,立刻领命回去了。
施月已经汇报完情况,也向班主任告退了。
从办公室出来,施月也立即回了教室。此时,陈皓冉和贾冲宇早已把刀又放回了窦缨的书包里,但现在他们不在教室,不知道去了哪儿。
施月心急如焚,再过几分钟就要上课了,眼看事情就要败露,她却一点办法都没有。她急得钻墙的心都有了。但突然间,她也是急中生智了,并立刻作出一个大胆的决定。
还好,此时教室里几乎没人,大家都趁着大好春光出去玩了。贾冲宇他们也正好不在。只有两个学习极认真的女生坐在前排写作业。她们是背对着施月的,而且带着耳机,完全沉醉在了自己的世界里。
施月稳了稳心神,先坐在了自己座位上,然后轻轻地翻开旁边窦缨的书包,悄悄把他包里的军刀和甩棍都拿了出来,放进了自己买东西用的一个便利袋里,这便利袋是硬纸做的,很厚,武器放在里面根本不会被看到。她又顺便在窦缨书包里、放刀的位置放了一瓶饮料,是她没喝完的。
然后,她又不声不响地来到常玉龙和郑漾两个人的座位,迅速把他们包里的刀和别的武器也都拿了出来,然后退回来,仍然放进刚才那个便利袋里。她这一切动作都做得十分快,而且轻手轻脚,没有谁会察觉到。
此时,贾冲宇和陈皓冉还是没有回来,施月又迅速去检查了一下蒋彬和杜涛的书包,还好,他们包里没东西,只是几本书。
她放了心,然后看了看教室内外,没有可疑的人,便立即拿起便利袋,赶紧动身去了楼下。她去了高一六班,找冯剑。
到高一六班门口,刚好有个男生从里面出来。施月拦住他说:“叫你们班冯剑出来,快点!”
那男生又回去了。
很快,冯剑就出来了。他一看是施月找他,立刻迎了上去:“学姐?你找我啊?怎么了?”
施月把他拉过来,拉到走廊边的开水间那里,这地方很背静,没什么人来。然后,她压低声音对他说:“我跟你说,出了件事,窦缨他们带武器被人告发了。”
“什么?”冯剑也很惊讶,立刻警觉了起来,“谁告的?”
“还能有谁?先别管了,我告诉你,武器我都拿出来了,就在这袋子里。我现在把它交给你,你一定要藏好了,千万别再被人发现了,行不行?”施月说。
冯剑这才知道这袋子里是武器,于是他赶紧接过来说:“放心吧,放我这儿不会有事,我们今天放学早,这堂下课就放了,我一放学就把东西带走。”
施月点点头:“嗯,好的,一定要记住,千万千万要小心!不然窦缨就惨了。”
“我知道,我有把握的,只是你要小心啊,姐,你快回去吧,别让其他纪律委员盯上了。”冯剑说。
“我知道,我这就回去,你尽快把这东西带出去,以后别再带到学校来了!”施月再次嘱咐道。
冯剑点了点头,很感基本上已经解决,冯剑办事她还是放心的。她心里也更沉稳,慢慢地,若无其事地走回了教室,在座位上坐好,好像什么事也没发生过。
没过几秒,上课铃就响了。同学陆陆续续回来了。窦缨、常玉龙、郑漾他们也都回来了。他们还在有说有笑,显然不知道他们的书包刚才经历了怎样的风险。陈皓冉和贾冲宇也早就在座位上坐好了。他们时不时地偷眼看窦缨,然后互相看看,脸上忍不住流露出一种得逞的笑容。
窦缨坐到椅子上,只见施月一动不动地、狠狠地瞪着他。瞪得他莫名其妙,忍不住问她:“怎么了?”
施月没说话,往他手里塞了张纸条。窦缨打开一看,上面有行字:你是不是把刀带到学校来了?------施月此时不敢和窦缨直接对话,周围都是人,不知道谁是“耳目”,直接说话,难免被听见,那样,不仅会暴露这次行动,还会暴露她自己。
窦缨很意外,小声问她:“你怎么知道?”
施月又给他写了张纸条:你差点闯了大祸!贾冲宇和陈皓冉翻了你书包,发现了凶器。不过你放心,你和常玉龙他们的武器我已经交给冯剑了,他会带出学校。
窦缨这才知道,刚才还发生了这些事,他感慨这些人真是防不胜防,一不小心就会被他们套住。他也写了个纸条问施月:你真把武器给冯剑了?
施月点了点头。
窦缨心里为之一动,没想到施月在紧急时刻反应这么迅速,知道去找冯剑-------对,把武器转移到他那里最安全,至少,班主任不会马上想到去找他。
“谢谢!”窦缨说,同时对施月暗挑大拇指。此时,他也更对她刮目相看,甚至是佩服。
但施月并不觉得这有什么可骄傲的,她仍是沉着脸,又很抱怨地瞪了窦缨一眼,最后给了他一张纸条,上面写道:“以后千万别这样了,行不行?马上班主任会来突然检查你书包,你一定不能反抗,要装得什么都不知道,一定要记住!
窦缨点点头,小声说:“明白。”
他随即就发短信给常玉龙他们,告诉他们武器转移走了,班主任等会儿要来检查,叫他们装得像一点。常玉龙和郑漾这也才明白,原来是又出事了。刚才他们翻书包的时候就发现武器没了,还在着急,现在安定了下来。他们也终于感觉到了纪律委员的无孔不入。
又过了一会儿,徐玮来了。但她并没有一进门就来翻窦缨的书包。她还和往常一样,先走上讲台,开始上课。
大概讲了大半节课,把今天的内容都讲完了,大家也都开始困倦、松懈的时候,她突然板起脸,厉声说道:“下面我要讲一个事情!最近学校在申请重点,纪律方面在严打。但还是有人竟敢公然挑衅学校的忍耐!”
说完后,底下鸦雀无声,班主任突然的震怒把全班都吓傻了。由于前段时间的“恐怖整顿”,班里同学人人自危,看徐玮这么一怒,所有人都紧张,他们首先联想到自己,各自都在心里玩命地琢磨,是不是自己又不小心犯了哪条纪律了?是不是又被“间谍”们告发了?
这时,徐玮下了讲台,朝窦缨这边走了过来。一边走一边说:“有的人,竟然把凶器都带到学校来了!我不知道这些人想干什么。”
她说着就走到了窦缨身边,然后突然出手,猛地抓起他的书包,伸手进去就掏-------却掏出来一瓶饮料-------是施月刚才放进去的。
徐玮举着饮料就愣住了-----她本以为进去就能把刀摸出来,没想到拿出来的却是个破塑料瓶子。她不肯相信,以为是拿错了,于是把饮料扔在一旁,再次伸手进去掏。但掏了半天,除了书和杂志,一副扑克牌,其他的什么都没有。她又把书包里里外外每一层都翻开找,还往下倒,仍是没有搜出那把她盼望的刀来。
徐玮十分意外,本以为这次肯定是十拿九稳了,窦缨反应再快也是来不及应对的。没想到现在还是出问题了-------她什么凶器都没找到。
大家也都看着班主任,很多人甚至觉得她脑子出问题了,连饮料都能当凶器来处理。徐玮的尴尬可想而知,她也意识到情况有点不妙,也不想再兜圈子了,就直截了当地问窦缨:“你的刀呢?”
窦缨一脸的蓦然:“什么刀?”
“少给我装!”徐玮气得大骂道,“明明有同学举报你带刀到学校来了,人家都看到了!你给我老实交代,藏在哪儿了?”
窦缨的表情更无辜了,说:“什么藏哪了?我根本没带什么刀。”
“少跟我来这一套,站起来!”班主任命令道。
窦缨想起施月叫他别反抗,一切按徐玮的话去做。于是他站了起来。
徐玮首先把他抽屉拽了出来,把里面东西都翻出来,一件一件地找,没有刀。然后,她又在他身上从上搜到下,一边搜一边自言自语:“你肯定带刀了,我都见到过了,少跟我来这一套!”
可是,她把窦缨浑身都搜遍了,每个口袋都翻过来了,仍然是什么都没找到,更没有那把所谓的刀。
徐玮整个人像被雷劈了一样,头脑嗡嗡作响,她本想当着全班人的面搜出凶器,让窦缨有口难辩。没想到现在什么都没找到,反而使自己下不来台了。这样巨大的颜面扫地,无疑是在出洋相,这是她绝对不能忍受的。
她气得已经不顾什么形象了,指着窦缨的鼻子大声吼道:“你少给我耍花样!到底把刀藏哪了?你明明带了,少来这一套!有人能证明的!”
窦缨显得更无辜了:“我真没带什么刀来,你是听谁说的?”
“少废话!你拿不拿出来?”
“真没有,你到底叫我拿什么?”窦缨说。
“你不承认是吧?“班主任说,然后她没再跟他纠缠,转过身去喊道:“常玉龙!郑漾!杜涛!蒋彬!你们也把书包拿出来!”
“干什么?”郑漾问。
“检查!”徐玮吼道,然后她指指周围的人说:“来,旁边的同学!你们帮我搜一下,看看他们包里面有没有刀!肯定有!”
但是,旁边的同学很犹豫,窦缨这伙人的脾气他们是知道的,得罪他们无疑也是在找死。他们都没敢动。
“搜啊!没事,别怕!我在这,我看他们敢胡来!”徐玮叫道,然后她指着常玉龙说:“你们要是不给搜,就是心虚!”
“行,你搜吧。”常玉龙说,然后,他把书包扔给了旁边同学。
旁边人这才敢翻他和郑漾的书包。他们里里外外都搜遍了,什么都没找到;郑漾和常玉龙又让周围人搜他们身上,仍是什么都没有。
“有没有?”徐玮问。
“没有。”周围搜查的同学都摇了摇头。
徐玮又问搜查蒋彬和杜涛的同学:“你们呢?有没有?”他们也都摇摇头,说什么都没找到。
徐玮明白了,计划肯定又失败了,肯定又是走漏了风声,窦缨早已把武器藏到别处去了。她现在浑身都发冷,这还是第一次,她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如此出丑。
她气得要抓狂了,但仍是不死心,她觉得自己必须把武器搜出来,不然会被人当成神经病的。“不可能!”她说,“明明有人看见了。来!现在每个人都把书包翻开,我一个一个搜!妈的,我就不相信了!少在我面前耍花样!”-----这也是第一次,她这么不顾形象地当众骂脏话。
她真的开始一个人一个人地搜,搜他们的桌肚和书包,还叫班干们帮她一块检查。陈皓冉和贾冲宇也万分地奇怪,眼看胜券在握,结果却又是扑了个空。他们也很希望班主任最终能找到武器,否则他们也没法交代。
但是,徐玮把教室全都搜遍了,连讲台底下和垃圾桶都找了,就差把瓷砖给撬开了,仍是什么凶器都没找到。
郑漾无辜得都笑了,故意说:“老师,你确实冤枉我们了。如果有人能证明,你让他们站出来,我们当堂对质。”
常玉龙也更得理不饶人,坚决要求让证人站出来。
陈皓冉和贾冲宇开始紧张了,班主任要真头脑发热,让他们站起来,他们还真不知道该怎么办,他们也怕遭报复,甚至比其他纪律委员更怕。
但徐玮显然不会这么做,她要保护她的“眼线”。
她也知道,现在再怎么查,也查不出结果了,就威胁窦缨说:“行,你们跟我耍花样是吧?你们等着,我会查出来的!到时候你们罪加三等!敢跟我耍花样,我们走着瞧!”然后,她对班干们说:“看好这几个人,放学也别让他们走,我今天不回家都要把这些凶器查出来!今天的事没完,我告诉你们!”
闹到现在,也下课了。徐玮回到办公室,就开始全力调查武器的下落。她开始一一追查窦缨在别的班的朋友,她也知道,武器肯定没藏在本班,也许放在他好朋友那里。她是铁了心要查清楚,这已经是面子的问题了。
果然,她最终还真查到高一六班有个叫冯剑的,和窦缨关系不错。她立即去找六班班主任龚玉,问这件事。但是,找到龚玉时已经晚了,六班早已放了学,刚才一下课就放了,冯剑也早就把武器带出了学校。
龚玉听徐玮说这件事后,答应明天问问冯剑。龚玉是个年轻的女老师,性格挺温和,平时也不爱多管学生的闲事,只要他们不明显犯错误,她一般不会苛刻要求的,她说问冯剑,也只是这么一说。
放学后,徐玮把陈皓冉、贾冲宇、施月、陶颖、岳琳、还有李星星,这些主要的纪律委员都召集到了办公室。她已经开始怀疑,是不是他们当中有谁走漏了风声。
窦缨早就离开学校了,那帮班干哪能看得住他们?班主任此时能做的,只有先盘问纪律委员。
她一个一个问,但所有人都说不是他们泄密的-------废话,谁会把责任往自己身上揽?
问到贾冲宇时,他说:“我和陈皓冉都不会,消息是我们提供的,我们不可能亲手把事情搞砸的。别人我也不敢确定。但是我记得,我们当时汇报的时候,施月是在场的。”
施月一愣,她很震惊,也显得很无辜,看着贾冲宇问道:“这么说,你怀疑是我说出去的?”
“我没说就是你,但你当时确实在场,我们说的话你也都听到的。你又和窦缨是同桌。我倒不是说你故意告诉他,你也许…是不是不小心说漏了嘴?”贾冲宇说。
此时,班主任也转过脸来看着施月。施月发现,徐玮看她的眼神变了,突然变得很冷,这让她不寒而栗,仿佛真要看穿她的心思似的。她很紧张,甚至不敢正面和徐玮对视。
其实,贾冲宇每一次的直觉都很准确,这一次也是一样--------就是施月泄密的。其实,她当时帮窦缨这么做的时候,也知道很冒,汇报情况时她在场,事后班主任肯定会怀疑她。但当时她别无选择,情况那么紧急,如果不这样,结果更不堪设想。
施月也早料到徐玮不会罢休,因此,她现在反而更加镇静,长期的“间谍”工作已经锻炼出了她的心态,知道该怎么应付这种怀疑了。
她点了点头说:“我当时确实在场,但真不是我说的。我干嘛要去帮窦缨这种人呢?当然,我也不能证明我无辜。所以,不管你们怎么怀疑,我都能接受,我也愿意接受调查,直到把事情搞清楚为止。”说到最后,她都快要哭了,眼泪已经在她眼眶里打转了。
其实,她这还真不是故意表演,假装委屈的。她是真感到心里特别难受。主要是受到了很大的惊吓。当然,也有委屈,她觉得自己一到学校,就整天要因为这些事而担惊受怕,连正常的校园生活都过不了。而且…总之是各种酸楚,使她忍不住想哭。
看到施月这么委屈,徐玮也心软了。她终究还是信任施月的,于是缓和了语气说:“我们也没说就是你,只是假设。”说到这里,徐玮笑了,说:“你这孩子,现在怎么这么脆弱了?以前我们不也经常这么假设吗?”
施月点点头说:“我知道。”
这时,陈皓冉突然说:“我可以证明不是她泄密的。”
这又让施月很意外。
陈皓冉继续说:“汇报的时候,施月确实在场,但她出办公室以后,没去找窦缨,这我能作证。我当时看到她去买东西了,然后去了花园那边,在那里坐了一会儿,一直到上课了才回来。”
“真的吗?”徐玮问。
“我怎么没看见?当时把刀放回窦缨那里以后,我们不是一起去操场的吗?”贾冲宇问陈皓冉。
“你后来不是上厕所去了吗?”陈皓冉说。
“我…哦,对,是的。”贾冲宇说,他后来确实去了趟厕所。
班主任点了点头:“原来如此。”------陈皓冉是她最重要、也最信任的纪律委员,她对他到底是更放心一些。她笑了笑,拉住施月的手说:“看来真的错怪你了,别往心里去。我也是想尽快把事情搞清楚。”
“我知道,老师。我都能接受”施月说。但她心还是感到很奇怪,心想:“我什么时候去买东西了?又什么时候去花园了?”她也更奇怪陈皓冉为何无缘无故要帮她澄清。
散会了之后,纪律委员们陆续走出了办公室。别人先走了,施月慢慢地走在后面。陈皓冉见她落了单,也放慢了脚步,陪她一起走。
他靠近了施月,很关切地轻声问她:“刚才被吓坏了吧?”
施月点了点头,说:“是啊,多谢你帮我讲话。”
“嗨,谢什么?应该的!”陈皓冉说。
“可是,你为什么要帮我呢?”她问。
陈皓冉和她靠得更近了,脸都快要碰到她的脸了。同时,他抓住了施月的手,笑眯眯地说:“没有为什么,就是想帮你,总不能让你受冤枉吧?”
看到他这过于亲昵的举动,施月才全明白,他刚才帮助她的真正意图。
陈皓冉喜欢她也不是秘密了,刚才那样帮她解围,无非是想以此感动她,博她倾心。但此时,施月对他只是更加厌烦--------他是怎样在徐玮那里打小报告的,有多少同学为他所害,她都亲眼见过。更何况,窦缨现在已经填满了她整个内心,在她心中已没有任何人能取代。而刚才他还在设计陷害窦缨,这只让施月对他更厌恶。
她把手从陈皓冉手中挣脱了,对他说:“我得回去了,我有点不舒服。”说完她加快脚步先走了。
“我送送你。”陈皓冉在后面说。
“不用了。”她说着走得更快了,迅速下了楼梯。
三
实际上,窦缨带刀来学校,是因为晚上又将有行动了。
窦缨有个很过硬的朋友叫黄世乐,在育英中学。近来他遇到了很大的麻烦。称霸育英中学的是邵进瑞。邵进瑞初中和窦缨在同一个学校,有过矛盾,和窦缨的帮派打架时吃过亏,至今他还耿耿于怀。
在育英中学,邵进瑞很跋扈。对于同校的人,只要是窦缨的朋友,他就一天到晚找他们麻烦,让他们不得安宁。黄世乐和他的朋友和邵进瑞斗过,但邵进瑞人多势众,黄世乐总吃亏。而且,邵进瑞就算在学校闯了祸,也不会真的被处分。他很会讨好老师和学校的领导,他爸妈也给了学校不少赞助,长此以往,领导们对他的过失也是睁一眼闭一眼。在他们的庇护下,邵进瑞就更无所顾忌了。
黄世乐只好来找窦缨求助。窦缨本来还有些犹豫,毕竟,育英中学离市中心这里太远,不在他能顾及的势力范围之内。但他的死党们很想去,他们说邵进瑞太猖狂,而且一直在败坏窦缨的名声,早该去教训他;更何况,他是靠巴结老师和领导来称霸的,这种人在所有混世的人当中,都被视为败类,他们说就算为了清理门户,也该去收拾这家伙。窦缨最终也答应了。
本来,窦缨在每次行动之前,都是先把武器放在朋友家里,或让外校的朋友准备和携带武器。今天,因为育英路远,一放学就要去行动,时间紧迫,他们就没这么做,而是直接把武器带在了包里。
他们想,带着刀在学校只不过一下午而已,而且又藏在书包最里面一层,还塞在抽屉里,一般是不会被发现的。但没想到,就这样,就这么一会儿,还是让纪律委员给搜出来了。要不是施月,他们险些败露。在感激施月的同时,窦缨也更铁了心要整死这帮“间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