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已经跟踪她多时。从茨城一直到了这座小镇。她就是再迟钝也发现了。
窗外下着‘蒙’‘蒙’细雨,烟雨缭绕的古镇里有撑着伞行走在小桥的人,有小船从桥下划过。李优容站在窗前,如烟似雾的雨阻截了她的视线。可她知道在对面那座古楼中,窗户后一定立着一个少年。
李家在这个古镇上是一个大家族,李家的老爷也就是李优容的爷爷,德高望重。他曾经是军人,在枪林弹雨中活了下来,退伍后来到这座古镇,开了一家孤儿院,专‘门’收养烈士的遗孤。
到了现在孤儿院没有了孤儿,李老爷早已年迈,常年卧‘床’不起,已到了风烛残年。
对面那座古楼与李家老宅正对着,每扇窗户打开都能看见古楼的轮廓。那座古楼就是曾经的孤儿院,如今改成了客栈,而前段时间客栈来了一个少年。选了一个正对李优容房间的客房,整日立在窗后,眺目观望。
没多时,李优容转身往楼下跑,冲入绵绵细雨之中,她对小镇的地势熟悉,三拐五拐的,在小巷子中迅速穿梭。斑驳的墙面在眼前迅速划过,脚下的积水溅湿了她的‘裤’管。
她跑得气喘吁吁,十多分钟后终于跑出了犹如‘迷’宫一样‘交’错的小巷,来到了一大片竹林。幽暗的竹林中隐约可见林立的墓碑。
竹叶随着纷飞的雨,慢慢飘落。
歇息了大概有十分钟,她要等的人终于也冲出了‘迷’宫,出现在她的面前。
沈白的样子看起来比李优容更累。他对地势不熟悉,只知道跟着感觉跑,偶尔通过李优容留下的细小痕迹,才找到了此处。
他们对立而站。
沈白的背后是青砖绿瓦,灰白‘色’的墙。她的背后是深绿‘色’的竹林,林中幽深又神秘。
两人对视了许久,沉默了许久。
李优容慢慢转身,背对着他,观望着林中的墓碑,她浅浅一笑,“你还要杀我吗?”上一次沈白想杀她。当时的情形她还记忆犹新,鲜血从体内流下的感觉,那种疼痛感,到了现在她还在害怕。可是和害怕相比,她更想知道的是……
“为什么?”侧头,她看向沈白。
很奇怪,太奇怪了。眼前这个少年,曾三番两次解救过她,时常对她‘露’出可爱友好的微笑,他们聊过天,她以为这算朋友了。
可是,那天,他居然手握匕首,对她说,他一定要杀了她。一定要。
沈白眼中的迫切,她不明白。
而沈白又跟踪了她这么久,她自然以为这个少年还在找机会对她下手。可是为什么呢?她究竟为何让他如此怨恨。
“既然知道我要杀你。”沈白没有解释,而是问,“又为什么把我引到这个地方。”这里四下无人,是犯罪的好地方。她给他提供了这么一个可以杀人抛尸,还许久不会被人发现的地方。
李优容耸耸肩,似乎对此毫不在意,然后……她慢慢从兜里掏出手机,翻找了一会儿,点开了一封短信,走到沈白的面前,将手机递给他。
屏幕上只有一句话——找个机会,和沈白谈谈。
发件人是陆桐雅。
沈白略微有些惊讶。他没想到陆桐雅还会管这个事。
“恩……我相信这个‘女’孩。”不知道为什么,她对陆桐雅有一种莫名的亲切感,从见面的第一天起,在医院,她同她一起检查,一起看病。当医生对她说出,这辈子或许再也不能做母亲的时候,陆桐雅脸上所‘露’出来的遗憾和悲伤,深深的刻在了她的脑里。
有时候,好感就这么简单。只因你不经意的一个表情。
沈白盯着短信看了好一会儿,他明白陆桐雅那句话的意思,不仅是说给李优容听的,还是说给他听的。
抬起头,看向李优容。
烟雨‘蒙’‘蒙’中,少‘女’对她‘露’出了一个美丽的微笑。
如诗如画的景‘色’,如痴如醉的气氛。张口间,不经意脱口而出的,是一句隐藏在内心深处,他以为这辈子都不会告诉她的那句话——
“优容。”少年的喉结上下滑动,愣了片刻,又说,“我喜欢你。”
……
这边的天也下着雨。海水被雨水‘激’起一圈一圈的涟漪,慢慢往外化开。陆桐雅推着陆桐瑜来到她的卧室。观看雨中的大海。
陆桐瑜微笑着,余光悄悄地扫视着这间偌大豪华,又不失温馨的卧室。这里有着完美的视角,是她那间对着‘花’园的房间不能比拟的。
她还看到了,在墙上装裱的那爱的宣言——一百零一条爱你的理由。
这么多年了,它依然好好的挂在那里。甜蜜幸福得让人嫉妒。时间可以带走一切,也可以改变一切。陆桐瑜的人生,她的一切都被改变了。她的健康,也被带走。
可为何,时间就是遗忘了微生与陆桐雅。为何,他们仍然如此相爱。
嘴角的笑,在慢慢变质。
陆桐雅转头看了看时间,“二姐,我去给你拿‘药’。你先在这坐坐。”陆桐瑜每天吃的‘药’,她的一日三餐,陆桐雅都在无微不至的照顾着,为了能让她二姐更早脱离轮椅,更快恢复健康。她整日忙上忙下。
站在‘门’口的微生侧过身,让陆桐雅出去。
“微生,帮我照顾下二姐。”她说完这话,见微生点了点头,才放心离开。
屋内安静了。坐在窗前的陆桐瑜显得有些窘迫。如果只有她和微生单独相处,她会害怕,会无措。
微生走到她的身旁,笑容可掬,“二姐,住得还习惯吗?”
陆桐瑜一愣,连忙点头。还不忘说一声,“谢谢你。”
微生推着轮椅,走到另一扇窗前,这里正对着茨城大学,他伸手,指了指对面一片粉红区域的地方,“二姐,那边有很美丽的樱‘花’可以看。”
陆桐瑜随着他指的方向看去……的确,哪怕这么远,似乎都闻到了‘花’香,看到了漫天飘舞的‘花’瓣。
笑容在不知不觉间又浮上她的脸颊。
“我记得,二姐成绩很好。还听三儿说,茨城大学是你和她的愿望。”
陆桐瑜垂头,手指紧紧揪着衣角。是的,曾经她与陆桐雅许过愿,说她们要一起努力,考上美丽的茨城大学,两姐妹要手牵手走在落‘花’中。
那时候年少,年少的‘女’孩,总是对具有童话‘色’彩的美景充满了向往。
“二姐,去读书吧。”微生说,“过回你曾经的生活。”他的话带着如沐‘春’风的暖意,犹如一股细流,从她的血液之中流入心脏,“三儿说过,二姐是骄傲的。我最明白骄傲的人需要什么。二姐你放心……”他抬起头,望着远方,视线悠远,目光深邃,“是我把你害成了这个样子,我会治好你。”
这句话瞬间点燃了陆桐瑜心中的期望,猛然抬头,盯着微生那绝美的下巴。
“你知道的,这件事对我来说……很简单。”
但期望过后,她又产生了隐忧,再一深思,又害怕了起来,头皮一麻,冷汗直冒。微生的意思是说死神契约,他又要与她契约吗?他又要对她提出那恐怖的条件吗?
似乎是看穿了陆桐瑜的心思,微生垂头,向她投去一个安心的微笑,“二姐放心,我不会为难你。”然后将手搭在她的肩膀,轻轻用力。
这一捏,陆桐瑜只觉得浑身发软。
如果说之前隆迪让她看到了期望,让她有勇气走在黑夜,走在绝望。那此时的微生,就给了她阳光,这缕阳光彻底划破了黑暗,温暖地照‘射’在她的身上。
微生能让她坠入地狱,也同样具备让她置身天堂的力量。
陆桐瑜笑了,这个笑容那么美。自从来到这里后都未曾‘露’出过。发自心底温暖如‘春’的笑容。
一手端着水,一手拿着‘药’的陆桐雅刚好看到了这一幕。她愣住了,站在‘门’口,久久看着陆桐瑜。
二姐……为何没有对她‘露’出过这样的笑容?
她们的感情是不是早已变质。陆桐瑜是不是,还爱着微生?
握住水杯的手慢慢用力,开始颤抖。她闭上眼,转身靠在‘门’外的墙壁。旋即又睁眼仰头盯着头顶。心里很‘乱’。
微生悄然侧头,不着痕迹地扫了一眼‘门’外。
……
烟雨浩淼的水乡。簌簌而下的竹叶。空气透人心脾。美丽的水墨画中对立站着两个人。少‘女’相貌平平,算不上漂亮,只是看久了会很舒服。
苍白的少年有着俊秀的外表。此时他的脸上洋溢着让人沉沦的微笑。
“优容,我喜欢你。”见李优容久久没有反应,他再次重复了这句话,说第二遍的时候里面有了更多的笃定与勇气。
什么样的回答,她都不会惊讶。唯独这个。
沈白匆忙地往前走了几步,伸出手‘欲’要拉她的手腕。李优容却被他这个举动吓到了,连忙往后退,手一挥,慌‘乱’地躲过沈白的触碰。
他的手,停留在空中。他看着空空如也的手,没有看到流光,有些失望。然后寸寸收紧。
竹林内的安静往外蔓延。这是死者才带有的沉重寂静。
两人沉默着。沉默着…。
“很多年前,我杀了第一个人。”收回手,将手‘插’入已经湿润的‘裤’兜,天上的雨越下越大,他的黑发上沾染着星星点点犹如白糖一样的水珠。
“因为我病了。所有人都不知道这是什么病。我的大脑像一个永远不会停歇的机器。我每夜都听见嗡嗡嗡地声音,它在转动,它困扰着我。接着,我开始研究大脑,杀动物解剖。后来……是人。”
听到此处李优美又往后退了好几步,默默拉远与沈白之间的距离。
“我无法对人产生情感。其实我很努力让自己去爱那自‘私’的妈妈,被仇恨染红双眼的爸爸。可他们在我眼里,无非就是一个个该死的罪人,或者标本、实验体。控制住杀他们的*我就费了好大的力气。”
李优容诧异地盯着他,继续往后退。
“我其实一直是想杀你的。”他看着她点点头,向她靠近了两步,第三步的时候突然停住了,眉头微蹙,片刻后又笑了笑,继续道,“所以,不要给我和你单独在一起的机会。”
震惊之后的李优容已经发现沈白话中的破绽。越走越远的沈白,背影中隐藏了太多的落寞。她无法想象那个少年有过怎样的童年。脚下步子挪动,几下就跑到他的身后,拉住他的手。
沈白一愣,没有回头。
“你刚刚说你喜欢我……”她笑了笑,“所以才控制不住想杀我吗?”她偏了偏头,显得俏皮可爱,玩笑般地说,“听着很不可思议,但我觉得还是可以理解的呢。”
猛然回头,他看着她。
“回去吧。雨越来越大了。”李优容笑笑,笑容里全是冰释前嫌的味道。
可是,没走太久,大雨居然停了,她拉着沈白走了一路,走到老宅‘门’外时,她站在青石台上,用手抹去他黑发上的水珠。
沈白一直默默看着她。
“小白。其实,我可以做你姐姐。”
刚刚还沉浸在幸福中的沈白,身体突然僵硬了。虽然他没有想过和她在一起,可是当拒绝以这种形式呈现的时候,让人恨不来,也爱不来。
“我订婚了,你知道吗?”
“你不能和他在一起。”是的,只有这一点他很确定,就算他无法陪在她的身边守候着她,这都无所谓,最重要的是,他不容许一次次伤害了她的男人陪着她。
这样,他就算是死也不瞑目。
“小白,不能任‘性’哦~”她用温柔的声音抚慰着他躁动不安的灵魂。
“不是任‘性’。”抬起头,坚定道,“我要杀了他。”然后,转身离开。
……
每一个人都是一座牢,关押着内心的野兽。
野兽最能嗅到的,是*的味道。
自从微生与陆桐瑜聊过之后,陆桐瑜的‘精’神状态明显好了很多。最有感触的便是陆桐雅。她的二姐不再郁郁寡欢,每天很努力的做着康健。似乎对未来充满了无限的期望。
陆桐雅没有想到,自己努力了这么久,在陆桐瑜的心中却抵不过微生的几句话。虽然她不知道微生对她说了什么,她只是觉得内心深处,有某种东西在扎根,然后慢慢发芽。
因为其他的仆人还在休假,最近的一日三餐都是由微生来准备的。所有的食物都是为了陆桐瑜更好的康复。
陆桐雅以前喜欢吃的那些菜,在不知不觉中已不见了踪迹。
微生与陆桐瑜的互动多了,两人的关系比以前更好。仿佛微生对陆桐瑜的折磨,仇恨已经消散了,他们的关系突飞猛进。
这原本是陆桐雅所期待的,可她总觉得很怪。她似乎闻到了什么,很多种东西‘交’织着,却又分不清。
自从微生对陆桐瑜热情之后,欧蝶也不敢造次了。冷言冷语的讽刺不敢再说,换成了现在变味儿的夸赞。
“二姐,你有没有发现……微生大人最近和你说的话超过了陆桐雅?”她对陆桐雅的称呼,已经从以前热情的“小三儿”换成了连名带姓的称呼。
陆桐瑜垂头,压住眼中一晃而过的得意。
“他们吵架了?”欧蝶疑‘惑’地呢喃自语,“不对啊,如果吵架了,微生大人会来折磨我的……但最近他心情很好。”回头,她看向正低垂着头的陆桐瑜,“难道是因为二姐吗?”
得意之‘色’无法言表,嘴角已经飞扬出一抹笑。
不用欧蝶说,她也发现了。最近微生对她照顾得可是体贴周到。还经常和她说话聊天。想想曾经,他对她的话永远不会超过三句。难道真的有什么东西不一样了?
“微生大人是不是想姐妹两都要啊?”欧蝶抬眸思考着,“你们正好长得一样,应该是微生大人喜欢的类型,看样子是腻了啊……”不知为何,想到此处欧蝶竟然有些失望。反正微生对她是没有任何企图,没有感觉的,微生根本不把她当做‘女’人,所以她早已不奢求再与微生发生什么,他不折磨自己,她就谢天谢地了。
但她一直对于微生的痴情非常敬佩,可如果变心了……她就不相信爱情了,好吗。
不过……
陆桐瑜的得意已经从浑身的每个细胞散发出来了,就连欧蝶都看懂了。她不禁好笑,心想着,两姐妹算什么。在男人面前不也一个德‘性’吗?陆桐雅的好日子也到头了吧,这样也好,多一个人陪她伤心,也不是什么坏事。
俗话说得好,防火防盗,防姐妹呢。古时候的皇帝不都喜欢把姐妹一起娶了么。
这个时候,房‘门’轻轻敲响,欧蝶和陆桐瑜刚一回头,就看见微生端着一杯热牛‘奶’走了进来,最近的情况特别好笑,陆桐雅准时送‘药’,送水果,而微生呢,每天都想着为陆桐瑜补充营养,送水送牛‘奶’的。
而这两个人还不同时进来,一会儿来一个,活脱脱把陆桐瑜整成了重点保护对象。甚至还有争先恐后对陆桐瑜好的迹象,就像在争宠一样。
但很显然,陆桐雅是争不过微生的。因为陆桐雅照顾陆桐瑜在某种程度上来说是天经地义的,陆桐瑜小时候照顾了她,在陆桐瑜需要帮助的时候,她照顾她自然就是顺理成章的。可微生不同,他有着尊贵的地位,他曾经对她轻狂,根本没有放在眼里。
如今对她的好和以前相互对比,就会被无限放大。
再加上陆桐瑜之前对微生的恐怖幻想,会让她产生一种愧疚,以及受宠若惊的感觉。
所以,陆桐雅每次来伺候陆桐瑜吃过‘药’,陆桐瑜顶多是对她笑笑点点头完事儿。可微生就不同了……
“趁热喝了。”微生将热度刚好的牛‘奶’放在陆桐瑜的手中,还轻轻拍了拍她的手背。笑容就同此时她捧着的牛‘奶’一样,散发着热度和甜味。
陆桐瑜再次失神了,呆呆地看了微生一会儿。猛然点头,一口气把牛‘奶’喝光了。微生还扯了一张纸替她擦嘴。
这种情况怎么看怎么暧昧。
然后陆桐瑜拉过微生的手,让他别着急走,微生便静静等着。没一会儿,陆桐瑜就在写字板上写了一串字。
——牛‘奶’很好喝,谢谢。(以及一个可爱的笑脸)我今天看了你给我的那本书,很好看,我很喜欢。
因为怕陆桐瑜无聊,所以微生每隔一段时间就会给她拿一些书,让她打发时间,然后这几天他们两人的谈话内容就可以从书的故事情节开始展开了。
一聊就是一两个小时。
往往这时,陆桐雅都会忍不住从卧室里走出来,也陪同他们一起聊天。可聊着聊着她就发现自己跟不上他们的节奏了;她不喜欢那些高深莫测的书籍,更没有看过。以至于到最后她只能默默在旁边听着,最终觉得自己就是个多余的人,悄然离场。
陆桐瑜每次都能注意到她的离开。装模作样的在写字板上写到——微生,你快去陪小三儿吧。
其实这个时候,她是不希望微生走的。
可微生“体谅”她的心,总会善解人意地笑笑,回,“没关系,三儿说了让我多陪陪你,我们的关系好了,对她也好,你说是吗,二姐?”
陆桐瑜回——小三儿能找到你这样的老公,是她的福气,我替她高兴。
欧蝶站在一边,把一切都看入眼里,不由得嘲笑这一群虚情假意的人。可看着他们这样,她就高兴,兴奋。总觉得有一场暴风雨正在酝酿,她还会适时的提点陆桐瑜一下。
她经常提醒陆桐瑜,“二姐,你注意点。‘女’人是善妒的动物,你这样和微生大人在一起聊天,哪一天陆桐雅嫉妒了,小心对你做出什么事。”
可陆桐瑜对陆桐雅却很信任,她说了之后,她总是无所谓地摇摇头。她只能每天不停给她灌输,“我知道你们姐妹情深,可姐妹情深能情深到共事一夫吗?要不你问问陆桐雅,能不能让微生大人把你一起娶了。”
这个玩笑就开大了,陆桐瑜往往会很生气地瞪她一眼,让她别再说了。欧蝶适时的闭嘴,可她知道,这种话已经慢慢埋入了陆桐瑜的心里,她其实听进去了的。
后来一段时间也没发生什么特别的事,陆桐雅和微生依然对她很好,她已经可以起身小幅度地活动活动胫骨。医生说了,植物人苏醒后的恢复是一个漫长的时间,需要耐心。
清晨,微生把陆桐瑜推到‘花’园,清新的空气让她心旷神怡。越来越舒适的日子让她忘记了曾经迫切想要离开这里的冲动。
如今,这个地方对她来说不再是地狱,已经变成了让她无法释怀的天堂。她想要一直呆在这里,享受着微生的关爱。
内心的牢笼一旦缺了口,就无法填补。野兽已经开始蠢蠢‘欲’动。
“二姐,我看你脸‘色’不太好。是昨天没有睡好吗?”微生体贴地问。
陆桐瑜连忙摇了摇头,对她笑了笑。
一旁的欧蝶却说话了,“恩,二姐似乎做了一晚的噩梦呢。”
陆桐瑜连忙瞪了她一眼,让她别‘乱’说话。可微生既然听到了就没有无视,脸上流‘露’着担忧的神‘色’,“怎么回事呢?昨天三儿陪你看恐怖片儿了?”
一说到陆桐雅欧蝶的神‘色’突然沉了下来,似乎想到了什么,可她机灵的没有再回。
陆桐瑜在写字板上写了一句——没关系,我‘精’神还是不错的。今天晚上一定能睡好了。
微生笑着轻轻拍了拍她的头。欧蝶注意到,这种曾经只对陆桐雅的举动,他现在也开始对陆桐瑜做了。
陆桐瑜的脸有些微红,不好意思地垂头。羞涩地敛下眸。
二楼窗户边站着陆桐雅,她穿着睡衣,手里端着水和陆桐瑜的‘药’,额头微垂,眼部陇上一层‘阴’影。
欧蝶一抬头就看见了犹如厉鬼一般站在窗边的陆桐雅,惊得她往后退了一步。连忙垂头,躲开视线。一些疑‘惑’渐渐浮出水面。
“微生……”陆桐雅的视线全部放在微生的身上,他正笑着,洁白的牙齿‘裸’‘露’在外,美丽的凤眸眯成一条‘诱’人的弧度。手指慢慢收紧,狠狠捏住手中的‘药’。
“三儿应该快起‘床’了,我去看看。”微生说完这话后就离开了。待他离开之后陆桐瑜脸上那体贴的笑就开始凝固。
她还是会嫉妒的。微生的好让她变得贪婪。虽然总是压抑着,但她仍然很渴望,微生的好只属于她一个人。
见微生离开,欧蝶连忙推着陆桐瑜去了后院,这里比较静,离陆桐雅的卧室比较远。将陆桐瑜推到樱‘花’树下,她左右观望了好几次,才小心翼翼地贴近陆桐瑜的耳朵。
“二姐,你说……你最近老做噩梦是不是有原因的啊?”
陆桐瑜不解地盯着她。
“小三儿每天给你准备‘药’,还盯着你把这些‘药’全部吃完,你说是不是‘药’……有什么问题呢?”
!
听完这个话,陆桐瑜的第一个反应就是,怎么可能!所以,她愤恨地盯了欧蝶一眼,想挑拨她们姐妹的关系吗?!
欧蝶一脸担忧,一副替她着想的样子,“二姐,不是我多想。这样吧,下次她给你吃‘药’的时候,你就偷偷扔掉,如果你不再做噩梦了,那就证明是我想多了。好吗?”
这个做法似乎没有什么影响,她就算几天不吃‘药’应该也没什么太大问题,所以她想了片刻后还是默默地点了点头,认同了。
可现实总是让人伤心。之后的三天里,在她和欧蝶的配合下,把陆桐雅送来的‘药’扔了,而这三天,她果然没有再做噩梦。
欧蝶总在她身旁絮絮叨叨,说有些‘药’能让人的‘精’神萎靡,产生幻觉,整晚做恶梦,最后变成疯子。而陆桐雅可能就是给她用的这种‘药’。
“二姐,她竟然想害你。‘逼’疯你。”欧蝶在屋里急得团团转。
其实到了现在陆桐瑜还是不敢相信,但事实摆在眼前,她又不得不信,找不到理由驳回这个可能‘性’。难道真的是因为微生对她的态度让陆桐雅产生了嫉妒?
她以前也嫉妒过陆桐雅,她现在其实也还嫉妒她。可是……她从来没想过要害她这个妹妹。毕竟,陆桐雅是她宠了,疼了这么多年的人。
她下不了手。
可为何……她就能对自己做出这样的事?
因为她抢了微生的宠爱?
“二姐,我们要不要告诉微生大人呢?总不能让她一直这么害你吧?”欧蝶蹲在她面前,握住她冰凉的手,一副语重心长的样子,“她今天敢对你下‘药’,明天就会再想其他的办法陷害你。二姐……我们不能坐以待毙,反击吧。”
她不可置信地盯着欧蝶,动了动‘唇’,想说话,可什么也说不出。
反击?要她对陆桐雅下手吗?
“二姐,你想想,如果小三儿真心为你好,她大可以求微生大人,与微生大人契约,救你的。可她没有这么做,对吗?为什么,你想过没有?”
陆桐瑜一定,眼中迸出火光。对啊……为什么?她一直害怕与微生契约,因为怕微生对她提无理的要求。可陆桐雅不一样啊,微生那么爱她,只要她开口与微生契约,微生又怎么可能不答应呢?
所以,陆桐雅是不想她好吗?
“她以前可能想救你,可她现在是真的想害你。”欧蝶一把把下着猛料,“二姐,爱情很可怕,它可以摧毁一切。如果你还想让微生大人对你这么好,你只能反击。咱们不害人,咱们只求自保,你说是吗?”
对啊,自保。
她没有想过要害陆桐雅,她只是想过幸福的生活。她只是不想像以前一样活在地狱中,她有错吗?
“二姐,你好不容易才有了今天,微生大人对你的好我能看出来,是真心的,不是因为你是陆桐雅的二姐,他似乎真的……动情了。”这句话其实很值得让人深思。欧蝶知道哪怕陆桐瑜之前在怀疑微生对她的好是出于什么目的,可如果听到旁人确定,她的心中也会慢慢认同,感动……
‘女’人就是这样,喜欢秀幸福,喜欢让别人看到自己的男人对自己有多好。
就在这时,陆桐雅进来了。又端着水拿着‘药’。
她笑着,那么美丽的笑容,仿佛天使一般。
“二姐,吃‘药’的时间到咯~”她偏着头,那么可爱,纯洁无暇。可陆桐瑜此时觉得她是那么的虚假。
微生对她这么好,她的老公对她这么好,是‘女’人都会嫉妒的吧?可是,陆桐雅竟然还这样对她笑着,仿佛一丝一毫都不在意,在这个世界上有这么白痴的‘女’人吗?
当然没有。
所以,所有的美好善良,不过都是陆桐雅装出来骗她的。
只要有了这个念头。内心的野兽就出来了。她攥紧拳,恨。
陆桐雅,你口口声声说要照顾我,口口声声说我是你最重要的亲人,如今却想方设法的害她。这世界上不可能有真正纯洁的人,那些都是假象,偏偏她那么傻,相信了。
陆桐雅,真有你的。亏我一直以来那么信任你。
之前的信任到了现在成了笑话,像一把刺入她心中的利剑。嫉妒不足以让她对陆桐雅下手,反目。可恨意和愤怒,以及背叛的感觉就足矣。
“二姐,在想什么呢?”陆桐雅蹲在她面前,伸手挥了挥,又顺便把水杯塞进她的手中,“吃‘药’哦。”
回过神来的陆桐瑜虚假地笑了笑,点点头。把‘药’扔进口中,藏在舌头下,装腔作势地喝了口水。
陆桐雅满意地笑了。看着她这幅样子,陆桐瑜真想一巴掌扇死她。打死她这个虚情假意的‘女’人。
待陆桐雅走后,她把嘴里的‘药’吐了出来,还愤恨地吐了一口口水。
抬起头,盯着欧蝶,然后在写字板上写下——接下来,我要怎么办?
她要怎么捍卫自己的幸福,对付陆桐雅?
“二姐,如今这个情况对你很不利,因为我们不能确定……微生大人知道了这件事会不会站在你这边。你说对吗?”欧蝶一口一个“我们”在潜移默化地让陆桐瑜认为她是站在她这方的。
可欧蝶没有站在任何一方,她不过看不得陆桐雅幸福,看不得这两姐妹幸福。她就是唯恐天下不‘乱’,她就是要摧毁这些幸福,让她们同她一样,活在地狱里。
拉下一个是一个。
……
夜深人静,温柔的微风吹动着他的黑发,他坐在阳台,‘抽’了一根烟。许久没‘抽’烟了,这个味道有点呛。
陆桐雅躺在‘床’上,睁着眼,默默盯着微生。
一定有问题,这个男人。一定又在筹划着什么。虽然最近他对陆桐瑜那么好,可她明显感觉到有什么东西变质了。
她太了解微生。
和以前比起来,他或许是有转变,可转变这么大还真叫人难以相信。这个男人是死神,心就同这个职业一样冰冷,她自然不会相信微生会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对陆桐瑜产生好感。
那些好,都是假的。
别人看不出来,她还看不出来吗?她有必要为了那些虚情假意逢场作戏的好吃醋吗?没有。她反而在替陆桐瑜感到不安。
魔鬼都是这样的,在它要夺你‘性’命的时候,会给你一颗美味的苹果。
可微生最近的举动无懈可击,让她无从挑剔。她不能去质问他,如果质问了他一定会反驳说,我对二姐不好你也不高兴,我对二姐好,你又疑神疑鬼。
是啊,多么希望她是在疑神疑鬼。
这时候,微生回头了,漆黑的双眸透过玻璃窗‘射’在她的身上。她没来得急躲避,被他的目光重重一击。
微生起身,掐灭手中的烟,向她走来。
走到她的‘床’边,随地而坐。
“三儿,我问你……”伸出手,覆在她的脸颊,“为什么,你不会吃醋呢?”
这句问话打破了陆桐雅的疑虑,她不禁怀疑,难道微生的做法只是想让她吃醋?让她感到危机?他难道只是在确认她有没有再次爱上他?
皱了皱眉,“微生,这么说……是什么意思?”她明明听懂了,却因不知怎么回答,只能和他打着太极。
微生敛眸笑笑,“我当然不是指你吃我的醋。”笑容里有些许嘲讽,“二姐。”他的笑让她感到害怕,“二姐很明显还喜欢着我,而且她对你的态度似乎很冷淡呢。你难道不吃醋吗?”
陆桐雅发现了一个可怕的事实,微生似乎已经不再纠结她爱不爱他了。他的意思是,她爱二姐,爱陆桐瑜。而陆桐瑜爱他……她应该因为陆桐瑜吃醋。
微生以为,她深爱着陆桐瑜。
微生以为,在她的心中,陆桐瑜比他重要。
这个想法,让人心寒。也心痛。
这个想法,比刚刚那个更加骇人。
陆桐雅一时之间不知道该怎么回答。覆在她脸上那只温热的手挪开了。
“二姐喜欢我,想和我上‘床’呢。”他眸光一沉,笑容消散,“你要让我过去陪她睡吗。”
陆桐雅的表情也凝固了,这是一个多么罪恶的话题,让她的心一点点往下沉,果然啊,二姐的到来最终影响到他们之间的关系了。原本那么和谐幸福的关系,却经不住一点的考验。
“微生,你疯了吗。”她咒骂一句。
“你不想。我知道。”他咧嘴一笑,猖狂的笑,冷到骨子里,“因为,你想和二姐上‘床’。”
“啪~!”一巴掌举起落下。已经忘了这是她第几次打他。手火辣辣的疼,却觉得还不够。微生侧过头,这一次,他被她打出了血。一缕鲜‘艳’的血沿着‘唇’角滑落,滴在洁白的地毯上。
“微生,你真的已经变态了!”这个男人,成天究竟在想着什么?!他的思想她已经无法理解。她对任何人好,她在意任何人,他都会曲解成这个样子。
不管对方是谁,亲人朋友,男人‘女’人。他都可以产生这么龌龊肮脏的想法。
“你让我恶心!”恶心到想吐。还要她怎么去面对陆桐瑜,面对她的二姐?!那是她的姐姐,不是别人。她想破口大骂,甚至有爆粗口的冲动,却被气得没有了力气,浑身都开始颤抖。
被打的微生,耳朵一阵嗡鸣。伸手擦掉嘴角的血。闭上眼,长叹口气。他竟然没有任何生气的迹象。
“三儿……好。我知道了。我知道了……”
“你知道什么了?!”可这样的微生更让她不安,害怕,她连忙从‘床’上起身,站在他的面前,今天晚上她一定要好好和他聊一聊。
可她忘了,每一次他们两人好好聊的后果。
“没什么。就是知道了。”微生早不愿就这些问题与她聊天,他知道后果,“对不起。我又错了。”好吧,道歉才是唯一的退路。
每次都是这样,她觉得她的暴‘露’,就像打在了一坨棉‘花’上。攥紧的拳颤抖着松开。她也想妥协,更不愿彼此的关系回到曾经的冰点,所以她问,“你告诉我,我要怎么做。”
微生看她一眼,笑,“随你。”
“等二姐康复了,我把她送走,可以吗?”她退步。
微生还是笑,似乎无所谓,“随你。”脸上真的很疼。他没告诉她,他疼得想哭。只是垂着头,隐藏住红透的眸,转身离开。
“微生!”陆桐雅追上去,一把抱住他的腰,“对不起,对不起……我再也不动手了。”她不该打他,可每次生气愤怒的时候,她总是控住不住自己的手。一巴掌下去,打在他的脸上,疼在她的心里。
“不,三儿……这一点,我最清楚。一直以来,都是我对不起你。”掰开她的手,“面对一个强‘奸’犯,还控制着你自由的男人,你没杀了我已经很好了。”
“不是的微生!我不恨你,我真的不恨你!”这是一个困难的话题,他们之间永远无解的话题。她无法证明她不恨他,就像她无法证明她深爱着他一样。
“没关系的。”微生侧头,无与伦比的侧脸,绽开了一朵像‘花’一样的微笑,“有些事,就是要在你恨我的前提下,我才能做出来。”
陆桐雅一愣,无法再接下去。
微生的这句话引人深思,她反复默念了很久都没读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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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两天真的是有事,忙不过来,所以今天万更补上两天没更的,求原谅,能行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