幽暗‘潮’湿的地牢内有一抹人影在急速攒动,犹如一道黑‘色’的闪电,以‘肉’眼无法分辨。逃脱了好几道防线,越过好几层阻碍,她终于看到了眼前的男人。
已不再是印象中的男人。他头发凌‘乱’,眼眸紧闭,被禁锢在一个封闭的瓷罐里,只‘露’出了一个头。
他的四肢已经被砍掉了吧?此时正犹如一个恐怖的装饰品摆在角落。血是他的颜‘色’,黑暗是他的布景。
眼珠已被挖掉,流下的鲜血早已凝固在脸庞上。
“唔~唔~”从他喉间发出了几个模糊的音调。她能听出来,他是在问,“你是谁?”
原本稳健急速的脚步愣住了,‘腿’开始发软。不受遏制地往男人的身前扑去。
扑到他面前,忍不住伸出手想去触碰他,但最终没能碰到,颤抖的‘唇’张了好几次才勉强说出,“成华……是我,我是来救你的。”一日夫妻百日恩,虽然他们还只是半路的夫妻,可这么多年了,承‘蒙’陆成华对她的包庇,她才能自由这么久。去做她想做的事。
一直以来的不相问,不追踪。仅此就足够了。
沈佩知道,沈家很早就名存实亡。从她上一代开始陆家就已经彻底接管了沈家,在暗中‘操’控,监视沈家的一切。
她们的男人便是陆家派来监视的。理应寸步不离,可陆成华从始至终没有完成这条使命。他抵抗着,不愿去了解,去深究。在这一点上陆桐雅便是学了他的。
可是,不也因为他的这点,才导致了他的今天吗。因为他不明白,自己所面对的敌人究竟有多么恐怖,多么六亲不认。
不然,他应该不会加入这一场,胜负明显,毫无悬念,飞蛾扑火的战争。
以血‘肉’之躯,去对抗死神。
他或许至今还以为是为了自己‘女’儿的幸福。
那场以鲜血与尸体收场的婚礼她听说了。她能够想象善良的陆成华在看到那一条条生命在眼前消失时是多么的痛苦。也能猜到,他或许现在认为自己所遭受的一切只是在赎罪。
可是这个世界,根本就不是为正常人所准备的。这个疯狂的世界,是为疯狂的人搭造了一个绚丽的舞台。
“成华……对不起。”这里不属于他,他却为自己的客串付出了惨痛的代价,千言万语她也只能说这一句,“对不起。”
“唔唔唔~”陆成华又发出了几声模糊的低语。他用了所有的力量,抵抗着嗓子撕裂般的疼痛,只能说出这些完全听不懂的语言。
沈佩仰起头,闭上眼。一滴水晶般的泪划过脸颊。如今这个情况,她救他又有何用。他的生命,他的存活就是受罪。
她早该想到的。与死神做对必定换来此时的生不如死。
“成华,我这一辈子都在与陆家为敌。你不知道吧。”沈佩靠着瓷罐跌坐而下,仰起头,眼中神思悠远,“沈家……早已失去了与死神抗衡的力量。连想逃出陆家的掌控都很困难。”她的妈妈,陆桐雅的姥姥,也是为此呆在了与世隔绝的小岛上。
沈家‘女’人命运向来悲剧。
姥姥爱上的陆家男人,青梅竹马,两小无猜。最后她才发现,那一切不过是陆家亲手策划的一场戏。那个男人陪她演了数十年。
“因为沈家的‘女’人只能嫁给陆家的男人。这条契约……不是你们陆家的诅咒,而是禁锢我们自由的利器。如果陆家无法控制沈家,就不能控制我们的终身,所以你们想尽各种方法控制我们。虚情假意也好,真心实意也罢,你们为了自己的后代也只有出卖我们。”
“成华,你要原谅我所做的一切,我做的那一切也是为了沈家的后代。”她的话语有些梗咽,“为了……我们的陆小三儿。她是沈家唯一的希望。我想给她自由,就必须摆脱你们的控制。”曾经那不堪的往事在脑中闪过,就像人死的前一秒,那些原本已经尘封的东西全被挖掘而出。
“几十年前,我接近死神大人的目的是为了彻底毁掉陆家,我爱上了死神大人。却着了你哥哥的道。一次意外,我怀上了他的孩子,他很照顾我,但就在我被他感动的时候,信任他之后……他还是出卖了我,就差那么一点,就差那么一点。”
“不过他的今天,也是拜我所赐。对了,他从死神大人手里逃了出去,呵呵~”她突然轻笑出声,“但只逃出去了一个头。”
幽深的地牢中突然吹来一阵冷风,沈佩打了一个寒颤。立即起身,从怀里掏出了一把雪亮的匕首,转眸之间,眼神瞬间凛冽,她笃定地盯着陆成华,没有犹豫,提着刀靠近他的头……
“我说过会救你。”与她平静的外表,坚定的眼神不同的是她急促的喘息声,“成华,我能做到的仅此而已了。”地牢中突然传来一个如鬼魅般的呼吸声。
她手一抖,不再犹豫。双手紧紧握住刀柄,对着陆成华的头猛然刺下!
鲜血在空中飞洒,划出一道美丽的弧线,喷洒在她略显狰狞的脸庞上。
她泪流不止。
陆成华安静了,从始至终没有发出一点痛苦的呻‘吟’。他面部的表情越来越放松,仿佛睡着了,如此安然。
闭上眼,她浑身都开始颤抖。
陆成华,你知道吗,我今天……也是来送死的。
沉稳的脚步声慢慢传了过来,在这个世界上只有一个人拥有如此轻,如此沉,又可以让整个大地都为之颤抖的脚步。
死神来了。
连冰冷空气中都夹杂了肃然的死亡气息。
死亡的味道是严肃,不容侵犯的。
犹如他。
脚步声止于她身后不远。
“谁给你的胆子。”敢擅闯他的地盘,杀他的作品。
只见微生纤手一样,地牢之中慢慢燃起蜡烛。沈佩周围的一圈突然摆满了一层又一层白‘色’的蜡烛,将她围困其中。
微黄的火光并不刺眼,她慢慢转身回头,看着站在蜡烛之外的微生。他的身板明明很纤细,可衬衫之下却透着结实的肌‘肉’。修长的身材,高贵的气质,时而泛着蓝光的眸都在诉说着他的神秘。
以前,她在想。死神其实很可怜,因为他们一辈子都不会知道爱为何物。就连杀人,也无法带给他们‘激’情。他们根本就是死的,紧紧只是一个履行契约的傀儡,死物。可看到微生后,她觉得,如果一个死物能美成那样,能‘迷’‘惑’成那样,也‘挺’不错的。
“死神大人。你这么折磨他……有想过你爱的小三儿吗?”她指了指陆成华,周围的光变得明亮了,她却不敢回头去看他了,他的样子一定很惨,惨不忍睹,罢了,不看也罢了。
微生垂眸一笑。不语。
“死神果然不懂爱。如果你能懂那么一点点,或许就不会爱得那么痛苦。小三儿也不会想逃。”
微生抬眸看她,笑容收敛。还是不语。
“如果你懂爱,就会明白,留住一个人,留不住心是没有意义的。小三儿都逃了,你费劲心思把她抓回来,呵呵~”她轻蔑地笑,“又有什么意义呢?你难道没想过,她现在对你笑,和你说话,这一切都是为了应付你。甚至是为了把你骗进温柔的陷阱。死神大人……你没看到我的下场吗?”
“她爱我。”他强调。
“是嘛。”沈佩往前一步,踏到第一层蜡烛,烛光扑灭,地牢中暗下一分,“既然你这么肯定,这么有信心,又为何要让人监视她,又为何不让我们靠近她呢?”再往前一步,跨倒第二排蜡烛,光线再暗下一分,“死神大人,你明明那么不自信,那么脆弱,又何必装出一副自信满满,高高在上的样子呢?”第三排蜡烛、第四排蜡烛相继倒下。
“在你找到小三儿,控制她自由的那一刻起,你就不再是以前那个不可一世的死神大人了。你那捍卫了数百年的自尊与骄傲,在那一刻全部崩溃倒塌了。”沈佩侧身,指了指身后的蜡烛,“如同它们一样,你自以为还在燃烧,但光已经消失了。大家有目共睹。”走到微生的面前,她仰头正视他,用一种从没在他面前展现过的骄傲。
“我看不起你。”
微生一愣,除了陆桐雅,没有人敢在他的面前如此放肆!手伸出,一把扼住她的喉咙。眼中冷光闪烁,他只要轻轻一用力,便会要了她的命。犹如踩死一只蚂蚁那么简单。
“你在‘激’怒我。”可愤怒如他,却还保持了理智,“你难道想让我杀了你?”
“呵呵~”沈佩嘲笑,“是啊。死神大人,我想让你杀了我。怎么……”挑眉,无比轻蔑,“现在的你连这个也不敢了?”她继续刺‘激’他,“曾经不知是谁说过,我再敢挑战你,你绝对会杀了我。怎么?你在害怕?”
地牢之内的火光猛然变亮,那些倾倒的蜡烛又一次立了起来,被火点燃。
“你想想,你确定要让小三儿无父无母吗?你要让她家破人亡吗?”
“她的家人……只有我。”不知不觉间,微生手中的力道便加大了一寸。
沈佩喉咙一紧,说话顿时吃力了。
“死神大人,你真的舍得杀我吗?”她的目光中流‘露’出了痴‘迷’,慢慢伸出手,握住微生的手腕,她笑了,“不要忘了,我们也是有过曾经的。你想一想,在那个美丽的日子里,我同小三儿一样,有一头美丽的黑发,水汪汪的大眼,你曾经对我说过,你……”
“住嘴。”冷冷喝止她。突然被提起的以往,让他胃里翻腾着恶心。
“你说……呃……”微生手中的力度又大了一寸,她被推到了墙上,被他死死抵在了墙边,双脚已逐渐离地。话说不出来了,所有的东西全被阻截在了‘胸’口。
好闷,好闷。
回想起不久前,与兽的见面。
他说……
“沈姨,你知道怎么破解魔咒吗?”
“很简单,释放契约。如果契约被释放了,那么曾经在契约书上签下的种种条款全部废除。那个时候……世界会大‘乱’,但你们沈家也获得了自由。能做到这件事的人只有一个——”
他叫隆迪。
“但隆迪被死神大人困在契约里,没有召唤是无法获得自由的。但有一个办法能让他得到短时间的自由,你想听吗?”
便是她死。
只要让微生违背契约,死神契约将再次封印,隆迪自由。而这一次会是他第二次违背契约。
“我记得……死神大人曾经和一个人有过一个契约,内容是……不杀你。”
对,她记得微生曾经说过。那个男人,与他做了一个契约,内容是不让微生杀了她。那如果微生杀了她……
他又毁约了。
沈佩的嘴角扯出一抹冷笑。然而,让微生杀了她简直太容易。哪怕不能说话,也可以让他杀了自己。
谁叫微生的自尊与骄傲,从来不能让别人侵犯。
沈佩仰起头,狠狠捏住微生的手腕,她用了全身的力气,绽放她黑‘色’羽翼……
“扑~”的一声,硕大的翅膀展开,她的羽‘毛’发亮。还记得微生曾经对她说过——沈佩,你是我见过拥有最漂亮羽‘毛’的恶魔。
“唔~!”没有过多的时间让她回味以前,当微生的手穿入她的身体,那一刻,她觉得自己的一生,终于结束了。
她无力地垂头,‘露’出了一个此生最美的微笑。
眼前的人越来越模糊,她伸出手,想要在生命的最后一刻触碰到这个她爱了那么久的男人。那么无情冷血残忍的男人。
微生往后一退,轻松地避开了她的手。侧过身,以余光冷冷注视着她的离开。
“微生……”她瘫倒在地,倒地的瞬间身体仿佛碎了般化开。她觉得自己好轻,好轻……就像她变成了一片羽‘毛’,自由地飞往了空中。
没有沈家。没有死神。
消失只是一瞬间的事。离开也只是一秒的事。什么都没有了,仿佛什么也没存在过。
在他转身离开的刹那,火光四起,把这个原本什么都没有的地方烧得什么都没有。
走到黑暗的尽头,他回头去看熊熊的火焰,眉头慢慢紧皱。这时的他才意识到……
他,又违约了。
……
隆迪!
刚刚是她眼‘花’了吗?还没有等到她再次确认,黑暗中隐现出一个熟悉的轮廓。
不会有错了。可是他为何出现了?微生召唤他?不可能啊,就算召唤了他,也不可能给他靠近自己的机会。
“隆迪。”压制住惊讶,她小心翼翼朝他靠近。
“别过来了,我说几句话就走。”他的身体往墙里退了几分。
陆桐雅听话地停下脚步。
“死神大人又一次违背契约了。”他说,“和你以前一样,爱上了别人的死神根本不配再做死神。”顿了顿,他竟然主动往前走了几步,出了黑暗的他,看起来比黑暗还黑。
窗外的月光照在他的身上就像突然被吸走了。
“陆桐雅。我要淘汰他。”微微抬头,头上的帽子脱落,被带血纱布缠绕的脸隐约可见,那双比月‘色’更加朦胧的眸往外散发着蛊‘惑’人心的光芒。
“他只违背了两次。还没到条件。你不可以那么做。”陆桐雅再次抬步,向他靠近,“你是在以这个苍生换取你想要的东西。隆迪,不要被仇恨‘蒙’蔽了双眼。”
被纱布‘蒙’住的脸看不见他的表情,可他的眸弯了弯,似乎笑了。
“死神大人正在想尽办法消灭我,不是吗。等我死了,这个世界上还有谁能阻止他。”他的黑发已经抵到了大‘腿’,那一头比陆桐雅更柔顺的黑发,如同丝绸。
“你是不是又听了兽的话?”曾经隆迪与兽的关系不错,而兽经常在他面前鼓动,她因此惩罚了兽很多次,可……
“他有句话说得很对。”隆迪垂头,顺手又戴上了帽子,转过身,慢慢往暗处走,“他说……他现在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你。”
“放屁!”
“他说,在他的心中,全世界所有人都可以和你在一起,你都可以去爱。但唯独……他不行。”
因为,微生曾经背叛过她,杀过她,害过她。因为,输在任何人手里都比输在微生手里更好。
“陆桐雅,我想兽应该还爱着你吧。我能体会他的心情。”隆迪背对着她而站。在黑暗中慢慢化开的身影让她心疼。
“那……你呢?”不知不觉间,她就问出了这个可笑的问题。然后等待她的是冗长的沉默。月光洒在窗沿,冷了窗幔。
天空中的繁星闪闪烁烁,‘乳’白‘色’的银河惯于中天。前世的芳华在两人鼻息间流连。还记得很久很久的以前——
“隆迪,听说过一个故事吗?”那一年,她躺在草坪上,仰望繁星。
“你是说,牛郎织‘女’?”
她笑,为彼此的默契。然后转头,却在同时隆迪也转了过来,两人温暖的呼吸洒在对方的脸上。
“你觉得……”
“很美。”
她的笑越来越浓,因为他懂她。
“我也觉得那个故事很美。”
隆迪笑着垂头,那时的他比天仙还美。一颦一笑间可以让世间万物丧失所有的光彩。她被他的美‘迷’住了,可他却在说——
“我说的是,你……很美。”
时光飞逝,物是人非。人生无常,身边的人往往来不及珍惜。
“陆桐雅,你还没明白我的意思吗。”隆迪说,“在这个世界上,我可以和任何在一起,也可以再次爱上任何人,但唯独你……不行。”
陆桐雅一颤,心口痛。
“不可以。就像你不可以和微生在一起。”回头,那双比星辰更加亮,更加‘迷’幻的眸闪烁着无比坚定的光,“不可以。”
不可以和一个如此伤害了你的人在一起。
不可以给对方再次伤害你的机会。
不可以,绝对不可以。
“隆迪!”喊住即将离开的他,那句话憋在了心里多年,她叹息一声,说,“对不起……真的,对不起……”
从来没想过这句话有如此大的杀伤力。她憋在心里这么久没说不是因为其他,只是因为没有勇气。她甚至没有勇气去承认自己当年犯下的错。
更没有勇气用三个字就去终结他们之间的恩恩怨怨。那是不够的,她知道,但是……
“我爱他。我还是爱上了他。以前,现在从来没有变过。”发酸的鼻子,发苦的喉咙,那些如惊涛一般澎湃的感情,她努力让自己平静的表达,“所以,以前也好,现在也罢。我永远永远……是站在微生这边的。隆迪……”‘腿’软,往后退,“真的,对不起。”
“他杀了沈佩,杀了陆成华。杀了你的父母。”突然,他说。
屋内再次沉静。一直静到他彻底离开。
他杀了沈佩——这句简单的话中,含有很多很多的意思,隆迪没有说明,但她听懂了。
他杀了你的父母,他又伤害了你。陆桐雅,他毁了你平静的一生,和曾经一样。他不是爱你吗。可是又怎样呢?除了控制你的自由,除了杀了你所在乎的亲人朋友,他没有为你做任何一件事。
陆桐雅,这样的他,你真的还要爱下去吗。
屋外的‘门’后,一直潜伏着另一个人。她听到了他们的对话,从头到尾都听到了。然后她悄然往楼下退去。来到‘门’口,等着即将回来的微生。
“哼~”欧蝶的脸上扬起一抹冷笑,“陆桐雅,我就不信,你还能一直幸福下去。你等着瞧。”
深夜之后,炎热逐渐消散。虫叫声也变得小了。远远看见从树林中走出的微生,她欣喜地站起,脸上的快乐就像等着深夜劳动归来的丈夫。
微生第一眼还以为是陆桐雅在等自己,再定睛一看……脸上顿时被‘阴’云笼罩。
“微生!我发现新情况了!”欧蝶跑到微生身边,刚想伸手抓他又突然停下了,愣了愣,乖乖地把手放在背后,紧跟着微生的脚步,往屋内走。
“有一个陌生的男人来找了陆小三儿!”说完这句话微生的脚步就放慢了,似乎有意听她往下说,“好像叫什么……隆迪!”这话一说,微生直接停了脚步,侧头看了看她。示意她接着往下说。
“听她们的聊天内容,似乎很暧昧啊……隆迪是陆小三儿的前男友吗?”
微生转身,正对着她。眸光淡淡,但屋内的气氛空气冷了下来。
“那个男人还说……要为了她对付你呢!而且……”话没说完,微生手一伸,扼住她的脖子,转身将她压在了桌上。
“我只想知道,三儿说了什么。”那些让他生气的话他已经不想再听了,今天听了太多。
“陆、陆小三儿……她……”心里想着陆桐雅说的话,似乎无懈可击,如果说出来说不定还加深了他们之间的感情。可是,她又不敢对微生撒谎。怎么办呢?
“嗯?”握住她脖子的手一用力,他的耐心即将耗完。
“她、她说……对不起。”她没有撒谎,“她对隆迪,似乎很愧疚。还问他,问他……”她恐惧地盯着微生,不知道该不该说。
“说!”
“问他……还爱不爱她。”说完这话,欧蝶就在心里为自己的智慧欢呼了一把。没有撒谎,但说这些足够了。
“她真的……”微生顿了顿,连话都无法说清了,“是这么说的?”
欧蝶肯定地点了点头。
“很好。”扯起红‘唇’,一抹意味深长的笑在他脸上展开,“很好……”放开欧蝶,他转身往楼上走,“你今天表现得很好。”他一边说一边往楼上走,一边烦躁地扯掉自己衬衫的扣子,飞溅的衣扣就像子弹一样,飞到墙上,深深嵌入墙壁之中。
可见他用了多大的力气!
欧蝶翻身从桌上起身,看着微生冷冽的背影,虽然他的怒气不是因为她,可她此时都感到了害怕。
“很好……”微生走到三楼,嘴里还在不断重复着这两个字。来到卧室房‘门’前,手放在冰凉的‘门’把上,他缓了缓,长长出口气。闭上眼,耳朵里全是欧蝶刚刚说的话。
陆桐雅,你很好。
很好……
打开‘门’,就看见失魂落魄的陆桐雅坐在月光之中。皎洁的光芒洒在她白皙的脸上,长长的发拖在了地面,如藤蔓一样蜿蜒开来。
“微生……”听到开‘门’的声音,陆桐雅回头,看见立在‘门’口的他,“我、我刚刚……见到隆迪了。”
微生身体一颤,所有的愤怒不安,居然在听到她这简单的一句话后消失殆尽。他慢慢往屋里挪步,却不敢问下去。
“隆迪说……”陆桐雅缓缓起身,在月光中舒展而开,就像一朵正在绽放的‘花’。
两人在同时止住了移动,隔着短短的距离,隔着朦胧的月光,深深地对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