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范大人，此次佑儿能承蒙您授业，李某实是欣慰。”说话的正是李宏。
“李大人言重了。”范进此时就坐在侍郎府的书房中，“令郎小小年纪，却有过人之处，老夫观察数日，其言虽时而生涩时而老成，但难掩其华。”
“哦？”李宏轻轻皱了皱眉，很快便恢复了原状，“范大人，此话怎讲？”
范进从身上拿出一张纸，“老夫近日按照令郎的建议，上午在府中读书，下午于市井实习，这份是老夫记录的一些令郎的言行，李大人不妨先过个目。”
纸上从“咏鹅”开始简明扼要的记录了不少李佑这几天的言行举止。这京城也就这么大点地方，只要不出城门，这东南西北中全部溜一圈两日时间也绰绰有余。李佑从人口数到男女比例，从秋平建都占地到现在整个秋平国土大小，从老百姓日常起居到衣食住行、酒楼茶肆、银号当铺只要是见得到的全部都询问了解过，到最后就差没把皇帝老子调查个底儿掉，估计要不是这是掉脑袋的事，李佑还真就去了。
李宏看了半天手中的这张纸，半响抬头看着范进，“这真是佑儿所作所为？”
范进略略点头，“果是令郎所作所为。令郎天资聪颖，凡事老夫点到为止既能举一反三，实乃不可多得的人才！”范进捋了捋山羊须，“只是……”
李宏见范进面有难色，摆了摆手屏退了下人，道，“范大人你我共事多年，但说无妨。”
“令郎虽为可塑之才，将来若能入仕为官，却少了份心机。”范进看了看李宏，见他没有打断自己的意思，继续道：“昨日朝中，想必大人也有耳闻，那太子……”
李宏突然抬手打断了范进，“范大人所说一事，李某心里有数，眼下只是道听一些传闻，范大人何必信以为真。再说，崇礼院向来负责此事，莫不是范大人想从李某口中得到些什么消息？”
范进听得李宏此话，瞪了瞪眼：“李大人此话差矣！老夫为人并非受他人左右。”
李宏自然知道这范进并非口舌之人，只是他刚提起的事情说白了牵扯甚大，李宏在官场多年，这等事情还是看清楚为妙。他眼见范进这等读书人急了，也了解范进的为人，知道范进只是求才若渴，担心自家佑儿，出于一番好意，便道：“范大人息怒。来喝茶。”李宏端起茶碗呷了一口，“你我一是佑儿的父亲，一是佑儿的先生。我当然知道范大人的好意。只是您说的事情，我看还是等明朗了再议也不迟。佑儿毕竟年少，这日后如何，还是静观其变的好。”
范进也不是一味的书呆子，想想自己确实操之过急。静观其变也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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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钟楼划分，东南西北四条正街，聚贤楼就位于南市口上，三层的八角形建筑，寓意来客四面八方，每个角上皆有飞檐挑出，暗示飞黄腾达。
李佑和岚儿一人一个糖堆儿前头走着，后面跟着赵福和俏婷，再后面是侍郎府的轿子，每次李佑坐着轿子就犯困，这交通工具还不如自己的11路。路上不少行人见着李佑都会跟这位小哥打个招呼，一是都知道是侍郎府的公子和小姐，二是近日这位公子着实平易近人，跟卖烧饼的老王头也能蹲着聊半天，跟往日呼来喝去判若两人。其实以李佑的相貌原本就是讨喜，自然很快就博得了大家的好感。
一行人眼看着来到聚贤楼下，小二眼力劲就是好，笑盈盈地迎了出来：“李公子、李小姐楼上请，衡煦小王子已经楼上雅间等着二位了。”话毕头前带路去了。
雅间门口立着四个人，一看就是王府出来的带刀侍卫，李佑头前也没见衡煦带这么些舞刀弄枪的人出门，今儿这是怎么了？小二从门口向里面传了话，里面衡煦应了声，开了门，“这么久才来？楼下那个说书的都快说完了。”一边说，一边让了李佑和岚儿进去。雅间是个三面围合的结构，中间是一张八仙桌，已经摆了一些吃食，正对着门的那面没墙，一排实木雕花栏杆，栏杆下木质小几，几下熏香萦绕，凭栏而望楼下说书的眉飞色舞就差没吐沫横飞了。
“今天讲得哪出？”李佑对这秋平国的说书感觉有点意思，之前跟范进经过时歇脚顺便听过。
“今天讲到皇上逼季常娶郡主为妻，河东柳氏不从，咆哮大殿，季常难舍爱妻柳氏深情，恐皇上降下罪名，故提出休妻……”衡煦在李佑没来之前看来听得也津津有味。
李佑心笑，这“我家有个河东狮”怎么就翻版到秋平来了，不知道马伟豪知道了，会不会觉得自己也山寨了一把。
“问世间情为何物，直教人生死（xi）相许！”李佑模仿着前世那些狗血的连续剧台词，调笑着说，“对了，门口那几个什么角色？看着挺‘威武’的。”
“我也不知道，我爹从前日起就给我加派了人手，说是儿子大了，多点人多个照应。反正，就是一堆好看不中用的呗，只要不碍着小爷我的事就行。”衡煦没当回事的说。
李佑听了觉得可能是王府的规矩，怎么也是王子，再多跟几个也不为过。
岚儿已经自顾自地吃着喝着了，“你们现在都忙着读书，平日里也没人陪我，难得出来了跟我说说些新鲜事。”
衡煦头一耷拉，“我哪有你哥那么幸运，天天就是数不尽的历史，数不尽的军事，数不尽的动脑子，那先生还总是动不动就考我。一个头都两个大了。”他回头看看李佑，“听说范大人天天带着你满大街的转悠，我要是你就好咯！”
李佑心想，这皇室就是皇室，看来虽说大家都上学宗堂，但是前期教育还是有些区别的，想必衡煦将来也必是要当个官封个侯什么，这从小培养也不足为奇。他拍拍衡煦的脑袋：“别无病呻吟啊，羡慕我什么，要不我跟你换？我那叫市场调研，懂不？”
衡煦嘿嘿地笑着，“就这么天天满大街转悠就是市场调研？你倒是说说我听听，你都研出些什么来！”
“嗯嗯嗯~哥，快说说，我也想听。”岚儿嘴里还塞着半块花生糖糕，咕咕囔囔地说。
李佑坐回八仙桌旁，见衡煦也满眼期待，终于进了正文：“京城如今40万人，周边务农人口45万，当今皇上非但不重农抑商，且大大鼓励商业发展，你们看这秋平定都就是港口城市也能明白，秋平其实已与三十多个国家有贸易往来。当然，让我们去做跨国贸易是有些不切实际。我们只看眼下，京都所有商号加在一起也不过百余种，能说得上名的，不过二十余种，当中做的好的，也不过是穿衣戴帽的、吃吃喝喝的、钱银通兑的、还有……”他瞅了瞅岚儿，有些不好意思。
“还有什么你倒是说啊！”又是衡煦和岚儿的异口同声。
“还有~还有就是青楼妓院。”李佑只是觉得在小姑娘面前讲这些有点误人子弟。但说完见衡煦和岚儿都不以为然，看来这古代的孩子抗击打能力还是很强的。继续道：“老百姓生活离不开的就是衣食住行，这要有的看似都有了，我倒是觉得有一个我们可以尝试的。”
“你说的吃喝玩乐都有了。”衡煦微微低头琢磨着，“要是跟这些商号抢生意，我们确实也没有那个实力啊，你倒说说我们尝试哪个？“
“嗯。与其跟别人争个你死我活，还不如另辟天地。这市场就好似一壶茶，越早喝的越有味道，越到后面的只怕只能剩些残渣了。”李佑一边解释一边给衡煦和岚儿都倒了杯茶，“小二，换茶！”
“来咧~”小二急急应了声推门进来换茶。
不一会热茶上了桌面，李佑重新各斟了一杯，“试试？”
衡煦闻着茶杯中茶香沁鼻，“明白了。我明白你要说的意思了，什么都要做第一个，这样才有利可图啊，等到大家都来做时，我们早已落袋为安。到时僧多粥少，我们要么已是有名的商号，要么也可以全身而退了。”
李佑笑笑看着他说：“嘿嘿，孺子可教、孺子可教！”
衡煦看着李佑先是一愠，而后看向李佑的眼睛，李佑朝他点了点头道：“你，只说对了一半。任何事都是相对了，利的背面就是弊，既要做第一个吃螃蟹的人，就要舍得一身剐，不怕一万就怕万一，再说我们也是第一次，到时钱没见着，还要赔出去……”
“这个我知道，胜败乃兵家常事。你倒是说说我们到底做哪行呢？”衡煦见都说到这份上了还不见真章有些急。
“商场如战场，你能有这个觉悟我很赞同。我们要做的投入不高，说着也是个服务行业——‘居间商’”李佑终于抛出了自己的想法。
扑闪扑闪——又是两双有听没有懂的眼睛。李佑觉得每次自己说出这些人们没接触过的事物都要推诿解释一番，一让自己开始厌烦了，二让别人肯定也觉得忒矫情。他继续说道：“盖房子，我看咱仨就都哪凉快哪歇着吧。所以我就想到，我们可以做居间服务，也就是说，秋平的传统十六岁男子要分府，那么大家都要找宅子啊，可是找起来很是麻烦，就算你天天让下人满大街去问也未必找得到合适的。我们要做的就是把要卖的宅子收集起来，推荐给需要的人，然后从中收取一定的推荐费，当然不是简单的推荐……”
“庆统，你不要欺人太甚！”
“哟呵，谁给你的胆子敢跟本少爷这么说话？本少爷的名字也是你叫的？”
“你——！”
“我怎么了？你个小杂碎，有老子生没老子管的，看来今天小爷不教训教训你，你都不知道当今老子姓什么！”
……
楼下传来一阵打闹声打断了李佑，三人凑上栏杆，见是位一身穿戴不俗，面目嚣张跋扈的公子哥正在打骂一个身穿跑堂衣服的小孩，那被打的小二被那公子哥的侍卫拳打脚踢，但眼神坚定刚毅。掌柜的一旁劝说，看样子这小二是新来的，不懂什么规矩，“惹”了这位公子哥才遭此横祸。
“那被打的不就是……？”衡煦呼了一声看向李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