祖先牌位在烟熏火燎中蒙了灰,飞檐上的神兽缺了胳膊腿,掉了眼睛鼻子嘴巴,康熙杖毙了守殿的小太监,查出人家的族亲,五服内的一起流放。
烟灰混着鲜血,在地上斑驳出各样扭曲的阴影,新上任的内侍宫女拿着猪鬃刷子不住手地刷着,最后还是内务府上了折子说干脆换了地砖。
可惜国库虽然不至于空虚,但是地砖却难找这合适的,要从南边运过来,一路上人力物力耗费了,时间上实在等不及。
正在康熙发愁的时候,有人上了折子,说是江西的商人愿意捐助修缮,只为人家是孝子,想要为母亲谋一个诰命。
康熙并不是短视的人,但是虚衔的诰命夫人,便多几个,既不费国家的俸禄,又不占国家的封地,几个牌匾,几顶珠冠就能淘换回来几百万的银两,这买卖做得!
但是,火是怎么起来的?
三司会审几个内侍宫女,简直是牛刀杀鸡,侮辱斯文,可是内务府里却迟迟拿不出结论,康熙催逼了好几次,那边只说,当时已经打死了犯事之人,再找不出犯人了,本就是疏忽大意,已经处置过重,宫里俱是满洲宫女,便是汉人内侍不值钱,宫女可是有出身的,若是一味刑逼,只怕再演前明当年旧事。
康熙熟读明史,自然明白这一段公案,只是他自诩明君,自己对得起天下人,如何会怕这些宵小?满身龙气自然会庇佑自己!
可是几十年的帝王生涯,康熙早就养成了怀疑一切的习惯,默默接了内务府的折子,留中不发,言辞中却再没有过问一句。
宫里的老太后却被生生地吓坏了,不但逼着五福晋日日进宫问安,还亲自去找康熙,要求宫内女眷统统茹素一年祈福,还要让孙儿们俱都去庙里跪经给祖宗赔罪。
康熙笑着许了女眷茹素的话,却只同意未出宫开府的小阿哥去跪经,:“您的大孙子可是朕的得力干将,怎么会有时间去跪经呢?不拘那个曾孙子替了他们阿玛也就是了。”
老太后却不傻,自家孙儿曾孙是她日常的谈资:“别的不说,好几个孙子家的阿哥不过几岁,一点点大,如何跪经?伤了筋骨可不好?”
康熙一笑:“自古忠孝大于天,古人还有替父母死的,不过是跪经而已?算得了什么,大不了,让他们拿时辰抵了昼夜罢了。”
老太后这才允了,然后内务府匆匆去各府上传话,分发了经书,朱砂,抄经时点的檀香,色色装在锦盒里发下去。
八贝勒抱着弘昆笑眯眯地看猫咪去扑那个架子上的鹦哥,淡淡地看着八福晋说:“咱们哥儿身子弱,多加几个垫子,把时间分开,伤了筋骨可不得咱们自己心疼?便是祖宗也不得怪罪这点子小孩子的!”
八福晋轻声应了:“爷的意思我尽知了,府里一定挑可心的家生子,阿昆身边也不多放人,左右是跪经,伺候的人太多了也不好。时辰不长,便是端茶送水也要不了平日那么多人,那院子也守起来,不叫人打扰。”
八贝勒满意地点点头:“你果然最是懂爷的心思,这府里有了你,爷在外头奔波,这才放下了牵肠挂肚的心思,都说夫妻一体,若是没有你,只怕爷自己也难以专心于外。”
八福晋抿着嘴巴笑了:“才从郡王贬做了贝勒,我的心里只觉得自己娘家没个撑头的人,帮不了什么,在皇阿玛面前竟是一句话都说不上。爷可倒好,什么功劳都要分给我,我哪里担得起?”
八贝勒哈哈大笑:“区区郡王之位,何须劳动你们家里?做人女婿的,只管冲着夫人孝敬泰山大人就够了,难道要靠岳家吃饭?白白坏了天下男人名声!你且放心,必不叫你在妯娌们面前失了体面地!”
八福晋福了一福,抬起眼睛,满是信任:“爷说的是哪里话?跟着爷就是我最大的体面,旁的东西算什么?贝勒爷满心疼爱我,我岂不想着报答?别的我也做不来,只能体贴小意,打理四季衣裳,三餐饭食。爷是要成就大业的,我勿要好好立着,等着跟爷享福!”
放下弘昆,让他去追着猫咪尾巴跑,八贝勒揽过八福晋的肩膀,脸上只是笑,什么也不说,八福晋的脸却渐渐泛起了绯红。
康熙派出去自己心腹的舅家侍卫,秘密地去查探究竟奉先殿走水是怎么回事,为着防止他们串联,特特派了同宗里嫡庶两系的儿子。
敦贝勒新纳了个妾侍,佟佳氏的庶出女儿,不知怎么就得了宫里娘娘的亲目,敦贝勒回回进宫,太后娘娘,贵妃娘娘都问起这个妾,许了她只要有了身子,就在玉牒上添了侧福晋的位分。
这位佟佳氏姿色不过中等,家里也不过是普通小官,可是通身的气派教养压了好多姑娘,这才被几位福晋看中,往宫里递了话,指给了敦贝勒。
一顶轿子抬进来,不过年把,贤名就传遍了,宫里赏赐许多,渐渐的,府里的各项日常反倒由她管着,正经的福晋倒退了一射之地。
妾的娘家也正经的拿自己敦贝勒姻亲的旗号在外头行走,敦贝勒也给面子,花酒也吃,礼物也收,能提拔的舅爷也提拔了,一家子对敦贝勒感恩戴德。
这不,刚知道隔房的兄弟得了不得了的差事,大舅爷就摇摇摆摆来敦贝勒府上报信了:“贝勒爷您在大内,可要小心啊!”
敦贝勒谢了他的好意,上好的缎子送了十五抬,松花烟墨六十方:“消息不在乎好坏,爷看中你们把爷搁心里惦记着这份情谊!”
大舅爷高高兴兴走了,想着,这几日去祖父那边请安,可得好好同自己堂兄弟夸夸自己的好贝勒爷。
再上朝的时候,敦贝勒就默默拉着八贝勒的手,牵到花阴处假作看金鱼,悄悄儿递了话过去,八贝勒拍拍弟弟的后背:“难为你了,那样的人家也要你折交。”
敦贝勒摇摇头:“这算得了什么?皇阿玛昏聩的时候可不止这些,熬着这些,还有出头的机会,熬着那一位,谁能甘心?”
八贝勒伸手把弟弟眉心的沉郁揉开:“那些烦心事也不想了,如此好的机会,怎么能放过?你今儿回去别露口风,咱们都在心里合计合计,勿要稳妥又有效!”
敦贝勒微微上前一点,凑近八贝勒的耳朵:“八哥你又忽悠我呢!你肯定心里有想法了,只是瞒着我,不是早就说好了的吗?同进退,共生死?八哥,我不许你挡在我前头,那可不行。”
八贝勒翻了个白眼,脸上却是笑着的,脚下的岸边已经聚拢了一群斑斓的锦鲤,大张着嘴巴争食,八贝勒把手里的鱼饵丢进去,缓缓说:“何必要一起倒霉?纵有万一,你不得在后面接着吗?几时在我不知道的时候,变得这般不肯信人了?”
敦贝勒心里已经转了许多个念头:“哥哥你出手没我方便,有什么想法尽管告诉我,我派人去做,只怕更隐蔽,再说了,谁不知道我们好,你出了事,能拔出我去?你也太小瞧皇阿玛了!”
八贝勒也笑了:“果然长进多了,能有自己想法了,你且打住,这次真心不用你出手,有麻烦你的时候,你还怕我不用你吗?”
敦贝勒点点头,撩过一边:“老九总闲在家里不是个事,八哥,你瞧瞧哪里有位置,也该让他出来动一动了?”
八贝勒叹口气:“他这回伤了筋骨,还是先养着吧,再说了,若是他现在就能活蹦乱跳,后面许多事就不方便了啊!”
没过几日,御史台一窝蜂地开始攻击佟佳氏,敦贝勒拼了命地保住了几个小官,康熙便是再疼爱舅家,也顾不得那些出了五服的人,那大舅子是愈发紧跟着敦贝勒了。
佟佳氏胆战心惊的时候,八贝勒的门人可没闲着,又有人出面要给先皇后上尊号,康熙想着才处置了自己的母家,如何能抬举妻族呢?一一驳了,太子愈发不安了。
然后是西南边境有苗民作乱,去安抚的石巡抚中了毒箭,昏迷不醒的时候,石巡抚的手下的居然开始屠村报仇,头人的女儿才十岁,扮成乞丐进京告状。
一时间忙得昏天黑地,康熙就忘了去关注京城里舆论的风向,皇帝老了,糊涂了,不念旧情,太后娘娘的面子不好使了,只怕佟佳氏要完,哎呀,皇后娘娘也没落得好,太子妃娘娘家倒霉了,天哪,这是什么意思?
不管康熙是什么意思,下面人的心思有意思极了,一直忍着没有交出调查结果的两位通佟佳氏的侍卫,为了争取戴罪立功,为了在新君面前表功,在朝会的时候,交出了调查的折子。
奉先殿走水非天灾,乃是**,有若干内侍言道:毓庆宫的内侍多次私下祭祀奉先殿,行**祀,亦有宫女言道:太子语多抱怨,有怨望之心。
这个奏折拿出来,顿时让康熙为难了,查,他不忍心,亦不敢,不查,他亦不敢!
就在康熙犹豫的时候,头人的孤女撞死在大理寺台阶上,西南起兵造反!两广总督星夜传信:石巡抚有心扶持新君!--21022+d50s2x+1229911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