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亮后,烈阳高照。
这一日,洛丹蒙头大睡。
这一日,朝廷风云骤起。
这一日,将军府大夫人准备充分地去羽王府提亲,说是提亲,其实是按圣旨上的日期催促皇甫飞羽把梨洛丹娶回去而已。
令人意想不到地,皇甫飞羽答应了——三天后,接洛丹进门。
就算是当前闹出了将军的叛国事件,他还是稍微思考一下就答应了。
不知是不是不愿意看到将军和皇家发生矛盾,所以也想缓和一下彼此的关系。
以为救将军在望,大夫人兴致匆匆地回来,在一干大内侍卫的监视下,吩咐府内管家准备嫁妆之类。
至于此消息是否要告诉久不会面的洛丹,她没兴趣,从来子女婚姻就是媒妁之言父母之命,何况有圣旨在前,不管洛丹答不答应,都没有拒绝的余地。
将军回来是在次日傍晚时分。
不出洛丹所料,三张字迹一样内容一样唯独名字不同的叛国罪状一旦抖出来,众大臣就慌乱了,从来最让人忌讳的叛国不止将军一人,居然还有北安候和靖王爷。
可是,朝廷的三大栋梁怎会同时叛国呢?
唯一的解释是有人搞鬼,有人巴不得天齐国混乱不堪。
皇上倒是想一手收拾了这三人,就是条件不允许,他若是猛撞而为,那么就让某些暗中操作的奸人得逞了。
所谓的早朝从早上议论到下午,次日又早早地进行,足足两天,没有花多少精力去查询那罪状的真假,众人就将其一票否决了下来。
于是,将军无罪释放,皇上还亲自说了一些将军受委屈的话,搞得将军云里雾里的,后来知道是出现了三张叛国罪状,心中不禁惊叹某人救他的高明。
之所以那两张叛国罪状让人如此相信,与出自太子之手有莫大的关系,太子乃天齐国储君,他的话无须考证,通常都没有人怀疑。
所以,洛丹找对了人,将军出来了。
……
卧房中。
洛丹吃饱喝足后盘腿在床上以内丹修炼觉心神功,神情没有担忧,显得悠闲。
“小姐。”
受古代思想的影响永远也唤不出洛丹之名的橙儿端着几样糕点进门,就兴冲冲地道:“将军……”
话出了两字,见内丹在洛丹头顶发出炫目的光芒,担心打扰洛丹,又急忙闭口。
吁了一气,洛丹收起觉心神功,睁开眼。
内丹拿在手中,她不由暗叹,看来之后得休息一段时间才能借用内丹之力了,上次以吸星*吸收内丹的能量,体内还有不少能量集聚,一时消化不过来,若是贪心地继续,指不定会走火入魔。
毕竟,要将觉心神功升至第七层不是一日两日之事,而是长年累月的结果。
“何事?”
淡然开口,洛丹手上的内丹就凑到了眼前,越发地透明后,里面的男子那叫一个养眼。
各方面观看,那男子健美的*在她的面前还有隐晦的地方吗?
瞧着洛丹的动作,橙儿眼角就止不住地抽搐,她看过内丹中的景象,一个……身无一物的美男,反正她是不敢再看了,没想到洛丹居然……
“这人能变成真实的吗?”那厢呆愣的空隙,洛丹愣着头自语,“真不知他和那绿蟒怪兽有什么关系?难不成会是绿蟒?哇唔——”
被自己的想法震撼到了,洛丹又眨巴眨巴眼睛地观看。
来这古代的时间久了,她渐渐地熟悉,渐渐地融合进来,身周围也渐渐地没有开始时的冰寒冷漠之气。
“将军回来了。”
把糕点放到桌上,橙儿才想起来她刚才要说的话。
“是吗?”洛丹正过了色,收起内丹,下床。
回到将军府,她还是老实地穿梨洛丹以前穿的那些衣裙,省得遭人口实,自个得一些麻烦。
并没有立即奔出门去,洛丹坐到了桌前,若有所思地钳起糕点,细嚼慢咽。
“嗯,味道不错。”
橙儿等得着急了,她居然还有心品尝。
要知道现在将军府所有人都去大厅那边恭贺将军了,洛丹不追风逐流,是想要人觉得她对将军不够关心吗?
哗啦啦——
茶水倒在了杯中,洛丹饮了两口,眼睛斜睨到橙儿焦急的脸上,道:“关于婚事的事,你和青瓷去准备一下,明日兴许会有很多人来。”
“小姐,你当真要嫁吗?”
橙儿的小脸紧皱在了一起,暗中遗憾洛丹不能和花错影在一起。
一路上,洛丹对花错影的种种她都看在眼里,是以,洛丹对花错影的些微还没浮出水面的想法她也是了然于胸。
“听说——”
尾音拖得长长,洛丹咬了一口香甜滑腻的桂花糕,道:“皇甫飞羽是傲洲大陆第一美男。”
关于婚姻之事,昨日在橙儿口中就已得知。
“是啊,想嫁给他的女子太多了,小姐若是嫁给他,岂不是平白无故的招惹不少人吗?”橙儿似乎也是不喜欢那些所谓的争斗。
“那他的品性怎样?”洛丹忽然好奇。
“倒是没有招惹任何官家女子,就是好像……经常去沉香楼。”
橙儿的嘴巴嘟着,不是很喜欢常去那种地方的男子。
“是吗?”洛丹不发表任何观点,沉吟一阵,道:“我见过他,的确很美呢。”
“小姐……”
橙儿干着急地跺脚,洛丹的心思她向来摸不透。
“我去看看父亲。”
默然吃完手中的糕点,洛丹接过橙儿递来的帕子,擦擦手,起身出门去。
——
“爹。”
在梨洛丹的母亲以前居住的风景优雅的房前,洛丹看到了梨剑英,一个年近五十岁,容颜渐渐衰老,却能瞧出当年帅气的男人。
许是身为军人的缘故,梨剑英的脊背挺得很直。
洛丹走过来时,他仰头望着西方的夕阳,金黄的余晖罩在他的面上,已经不再年轻的将军单是背影就让人觉得伤感。
“丹儿。”察觉身后有人,梨剑英掉过头,瞧见戴着蝴蝶面具的洛丹,怔了下神,才道:“丹儿最近的身体怎样?”
从天牢出来,他没有与前院的家人做过多的接触,就只身来到洛丹母亲的房前。
似乎在天牢的半月,他想得最多的也就是洛丹的母亲。
“还好。”洛丹回答得很轻松,也很淡然。
用了梨洛丹的身体,她的骨子里还嵌着梨洛丹的感情,不觉中她就把梨剑英当成了自己的父亲。
特别是那一声“爹”叫了出来,她心中就弥漫出了浓浓的酸楚。
“丹儿……”梨剑英诧异地看着洛丹,瞧出了洛丹的不同,他心中疑窦丛生。
不过,一瞬后,也就释怀,经历了那么多的事,女儿兴许是长大了。
“鳞托菊的花语是永远爱你,娘当年嫁过来就在园中栽种鳞托菊,想来是娘想以鳞托菊表达对爹的爱意。”
洛丹与梨剑英并排而立,望着前方一片开得正艳的鳞托菊,有感而发,丝毫不提及梨剑英被打入天牢之事。
会这样说话的洛丹让梨剑英感到惊奇,他深深地注视着洛丹,良久,叹了一口气,道:“丹儿,那个飞羽王爷,你当真要嫁给他吗?若是丹儿不愿意,只要丹儿开口,就算有多大的艰难险阻,爹也为丹儿扛下来。”
刚刚听大夫人说了洛丹的婚事,他以前并不反对,现在却是有些不愿。
皇上不相信他,他的女儿嫁过去,不免担心会受到委屈,特别是那个所谓的飞羽王爷并不得宠,就更叫他忧虑了。
嫁还是不嫁?
洛丹微微一想,苦笑了下,道:“不,我嫁。”
幽然的口气带着肯定的意味。
目前将军和皇家的关系非常微妙,稍微不慎就会引起别人的议论,更会引起原本就多疑的皇帝疑心重重。
所以,在两家早已决定的儿女婚姻上,出不得丝毫纰漏。
况且,她好不容易才想法把将军从天牢中救出来,便不会再把将军推入水火。
许是身为特工,又用了梨洛丹身体的缘故,洛丹考虑得最多的不是自己,而是将军。
的确,她从小接受的都是爱国教育,在个人与国家面前,她自然而然地牺牲个人,成全家国大事。
这是潜意识中根深蒂固的想法,并非一朝一夕形成。
若是就她自己来说,一个算不得相识,更不相恋的人,她怎可能嫁给他?
“丹儿,你不要委屈了自己。”
盯了洛丹半响,梨剑英幽然而叹。
“爹多虑了,女儿不委屈。”
洛丹回以一个貌似撒娇又有些羞涩的笑容,算是给将军鼓励。
做出了那样的决定,她没有多少迟疑,按她的想法嫁过去解决了目前的困境,以后还是天空任鸟飞,海阔任鱼游。
她不爱皇甫飞羽,想必皇甫飞羽也不爱她,如此想方设法地要一张休书,那她就能脱离所有的牵绊了。
“哎!”
长长地叹了一气,梨剑英沉默了许久,道:“虽然没有直接表明,但是爹爹知道那后来出现的两张叛国罪状,是为了救爹爹出来,只是爹爹不知道到底是谁如此煞费苦心。”
言语中有着感激,也有着几十年的忠心遭人怀疑的凄凉。
“爹是想要感谢她?”
洛丹唇角扯出了一个淡淡的笑容,眸中细碎的光芒闪动,用自己的法子把将军救出来,她很骄傲。
亏大夫人那边还以为是她四处奔波后取得的成果。
“是应当感激。”梨剑英叹息而答,就算从天牢出来了,也是弥补不了他所受到的伤害。
“不用了,能够为爹分忧是女儿的责任。”
脑中短暂的考虑了一下,洛丹还是决定告诉将军实话,省得即将回边疆的将军在回到边疆之后,还要为家人担心。
“丹儿?”
梨剑英惊得愣神,看洛丹的眸底现出了深深的疑惑。
洛丹摘下脸上的蝴蝶面具,愉悦地微笑,“我的师父清风道人几月前来过,我见过了他。”
“丹儿,你的脸?”梨剑英彻底地惊愣,从女儿的五官知道这就是他的女儿无疑,但是令人大失所望的黑色胎记不见了。
“嗯。”洛丹微微点头,“是清风道人……”
当下,她简短地把自身之事说了一下,特别注明是清风道人帮她的缘故。
梨剑英尊敬而信任清风道人,洛丹所说之言终于解去了他的困惑。
“原来如此。”
女儿变回了本来的面目,梨剑英庆幸不已。
“师父告诉了我一些关于母亲的事,我知道母亲是张氏家族的人。”洛丹不做丝毫隐瞒。
至今还记得梨洛丹的母亲,足以见得梨剑英将军是一个情深意重之人,这样的人她也不希望他过得太苦。
“是吗?”梨剑英稍稍地震惊了一下,道;“爹只知道你的母亲是从神凰教出来的,好像还是神凰教的圣女,其他的就一无所知了。”
从没在洛丹面前说过的话,在感觉洛丹长大了后,他也道了出来。
“是吗?”这会该换洛丹震惊了,神凰教,神凰教啊!嗯,好!
眉眼转了转,她面上冒出了一个睿智的笑容。
“丹儿是想到什么了吗?”梨剑英看得奇怪地问,暗地又一次觉察出女儿与以前完全不同的变化。
“爹,女儿即将嫁人,请给我一百万的军队作为嫁妆。”
这话肯定地从洛丹口中说出来,而她说出了这话,整个人显得更加自信。
“什,什么?”
梨剑英几乎不敢置信,一百万军队,他的女儿舌头都不带打结的。
“爹不要惊慌。”洛丹伸手阻止了梨剑英可能说出的言语,道:“这一百万军队,让他们全部加入神凰教,以血誓为盟,永不得背叛。”
“丹儿。”瞧着洛丹镇定自若的面容,梨剑英心中颤了几颤,“你想要干什么?”
就算是他这个在边疆与敌人相斗了几十年的父亲,他也似乎猜测不出洛丹的目的。
洛丹没有直接回答,莫测高深的目光看向仍然吃惊的梨剑英,缓缓开口,“告诉这一百万军队,是以他们作为交换,才救出了父亲。”
“丹儿!”梨剑英几乎不会说话了。
“没有人会不愿意,想必他们会因为自己救出了将军而感到自豪。”洛丹继续慧黠地说话,“这世道不是挺乱吗?那就再乱一些吧!”
唇角微微一牵,那甜美的笑容明明魅惑人心,偏偏让人心头发颤。
“丹儿,你到底想要干嘛?”
梨剑英又一次问出心中震撼。
“爹如果信任我,就按我说的办,我可保爹一世平安。”
自信、聪明、睿智、狡黠一齐集聚在洛丹身上,让她原本就莫测高深的面目更加显得莫测高深。
“一世平安?”
梨剑英嘴角颤了颤,说不出话来,任何人都不敢说出的大胆言词,洛丹居然说得那般平静,好像她说到了,就一定能够做到。
知道梨洛丹的母亲也是那样的聪明睿智,他此刻渐渐地在洛丹的身上看到梨洛丹母亲的身影,似乎这才是洛丹的本来面目,有其母必有其女。
洛丹没有像别的女儿那样撒娇求情,等待了一瞬,又道:“其实,以这一百万军队作为嫁妆,可显示出爹对皇上的忠心,也可让女儿嫁过去后不被当做人质软禁起来。”
“爹应该知道皇上最为忌讳的是爹手上的三百多万军队,而此举正好可以打消皇上对爹的怀疑,进而使皇上把注意力转到北安候和靖王爷的身上。”
“当皇上关注北安候和靖王爷之后,爹可轻松守卫边疆,感到麻烦的是那二人。”
一字一句分析得头头是道,却是听得梨剑英满脸的不可思议,就算是他也想不到这样的法子来为自己解围吧?
“可是,边疆战事大有一触即发之象,若是抽出了这一百万军队,恐怕……”梨剑英仍然担心,好在心中也渐渐地觉得洛丹的法子可用。
女儿如今不到十七岁,他原本是以为女儿是任性而为,可是,从女儿眼中,他看不到丝毫开玩笑的成分。
况且,想到那另外两张叛国罪状均属女儿所为,他就知道自己的女儿不简单了。
考虑了一下,洛丹才道:“此事爹大可放心,暂时的情况下,只要咱天齐国不发生内乱,外国就铁定不敢轻易攻进。”
“丹儿是……如何懂得这些事?”
不仅有办法将他救出来,还对政事了如指掌,梨剑英越发地感到纳闷。
“身为将军之女,若是什么都不懂,那就有辱将军名声了。”
洛丹诡谲地说了这话,微带笑意的脸转向梨剑英,道:“女儿原本只想低调做人,可是父亲发生了这事,女儿也不得不出手了。”
这说法间接就是说她以前的懵懂无知懦弱无能是装的。
梨剑英诧异了一下,一笑释怀。
他钟情与梨洛丹的母亲,乃是梨洛丹的母亲有过人之处,此刻看来,他的女儿的确像她的母亲一样。
不再有所怀疑,他相信洛丹是与众不同的。
静默了许久,洛丹眸色森冷地看着面前的一片菊花,冷然地开口,“今次让父亲如此受罪,女儿便宽宏大量地饶了他;若是再有下次,也就休怪女儿取他性命了。”
美眸微微一眯,当中凌厉如利刀般闪出。
说到做到,她以前的任务便是刺杀某国或某组织的高级元首,那时都能办到,现在就更有自信了。
把这身体的父亲当作了自己的父亲,她有一种对梨剑英将军强烈的保护*。
取谁的性命?
梨剑英脊背一凉,总算是醒悟了过来。
耳中传来洛丹拳头捏紧的喀吧喀吧的响声,他知道洛丹并非玩笑。
有这样的女儿,他感到自豪,只是这样的女儿似乎也让他担忧。
拿出短笛朝天空吹出一声悠远绵长的笛音,不一瞬一只高大威猛的黑鹰飞了来,不同与刘奎带走的那一只,却是一样的能够为洛丹传送书信。
“爹。”
将站到自己手中的黑鹰送到梨剑英面前,洛丹道:“给李勇叔叔传出书信,让他们把一切准备妥当,明日女儿大婚,爹就径直上奏朝廷,给予女儿百万大军作为嫁妆之事。”
这样的事,史无前例,大概会成为京城最为震撼人心的婚姻。
但她的目的不是要让自己风光出嫁,而是……
接过洛丹手中的黑鹰,梨剑英了解了黑鹰的用处,多番考虑之后,终是答应了洛丹的要求。
摒弃自己对女儿不放心的成见,不管是女儿所做的事,还是所说的话,都让他无懈可击。
好些法子压根就不是他能够想得出来的,是他的脑袋不够用,还是洛丹的脑袋太灵活?
若是把洛丹当作旁人,或许他会第一时间佩服万分。
女儿绝非池中之物。
再次看洛丹,他心中冒出了这样的想法。
又与梨剑英将军话了几句,要走时,洛丹又戴上了手中的蝴蝶面具。
或许之前还有玩闹的成分,但现在是非戴不可了。
要想摆脱皇甫飞羽,兴许她得继续佯装丑女才行。
转身,远远的地方,一个月白色锦衣的男子站在轻轻杨柳树下,他手中拿着扇子,颀长的身形在地上拉出了长长的剪影。
认出了君寒羽,洛丹脚步微顿,旋即就朝君寒羽走去。
“洛丹。”见洛丹走得近了,君寒羽唇瓣颤抖地启音,两个多月不见,不成想他的思念竟然刻骨铭心。
“嗯。”洛丹淡然点头,投目瞥了一眼荷花池上方的亭子,道:“既然来了,就去那边的凉亭喝一杯吧!哥哥姐姐似乎都在那里。”
“好。”
君寒羽木然而答,深邃的眸子盯着洛丹,似是有许多话要说,却是话不出一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