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来楼的大堂里,薛崇焰如坐针毡,恨不能立刻把这个不让人省心的表弟扛了回去,“我说小霖子,我们能要个包间吗?”
沈沧霖凤眼一挑,“不能。”
薛崇焰刚想说什么,却看到老鸨领了两个姑娘过来,只得闭上嘴。
“二位公子,酒水吃食可还入得了口?”老鸨满脸堆笑。
“还不错。”沈沧霖微笑道。
老鸨推了身边的两个姑娘上前,“这是翠锦,这是月萝,都是我们这儿的红牌姑娘。依两位公子看,可还过得去?”
沈沧霖眼神扫过去,见二人衣着光鲜,配饰新巧,脸上的媚笑没有也丝毫不自然的地方,当下便已知道她二人已是这风月场的老手了,“果然是红牌,我这表哥从没来过这种地方,找个知情识趣的也省了不少口舌。”
老鸨闻言脸色白了一下,讪讪道,“奴家只是看二位公子面生的紧,想是头一次来,担心那些没眼力见儿的小丫头冲撞了二位……哎呦,都怪奴家自作主张,这就给公子换人。”
“不必了。”沈沧霖把玩着手里的酒杯,却丝毫没有入口的打算,“算了……就她们吧,今儿个本公子不是来看凌波姑娘的,这里什么人伺候倒是其次,只是……下次就没那么好说话了……”
“是是是,公子放心。”老鸨手里拧着帕子,她之前看这二人衣着华贵却坐在大堂便知道他们是来看凌波跳舞的,只是凌波如今被人叫了去根本无法登台,所以她才叫了两个红牌来希望能安抚他们,“只是……凌波姑娘今夜被人包了去,怕是不能登台了。”
沈沧霖闻言,将酒杯重重的落在桌上,“不是说她卖艺不卖身?”
老鸨一脸为难道,“凌波姑娘的确是卖艺不卖身,只是今夜那人是宰相家的小公子,咱们可惹不得。”
薛崇焰闻言,轻轻抿住了嘴,眼神一个劲儿的瞟向沈沧霖。
沈沧霖没有理睬薛崇焰,他二人虽然是一双竹马,只可惜由于对方的智商不够,默契度一直停在及格线上,“是吴相家的小公子?”
“可不就是他家么?如今能还有哪个相爷呢?”老鸨用甜腻腻的声音笑道。
沈沧霖嗤笑一声,“既然如此,只能说我和表哥来的实在是不巧了。”
老鸨只得陪着笑又将身边的两个姑娘向前推了推。
翠锦腰上的软肉被老鸨掐了一下,只得娇笑着上前坐在沈沧霖身边,见他酒杯中的酒都洒了出来,便拿过酒壶替他满上,“公子且消消气儿,那吴公子家里管得紧,也不能时时过来,公子若是想看凌波妹妹,尽管明天再来就是了。”
沈沧霖看了看翠锦没有开口,转过头看向月萝,然后用下巴指了指身边的薛崇焰。
月萝见状忙凑到薛崇焰身边坐下,举起他面前的酒杯递到他唇边,“这梅花酿是冯妈妈家祖传的方儿,在这京都可是独一份儿,公子来尝尝看?”
薛崇焰撇过脸,手上接过酒杯,却没有喝,月萝见状脸色便有些难看,她之前看到这人带着佩剑便知不好惹,只可惜旁边的俊俏公子被翠锦先占了去。
沈沧霖轻笑一声,抬手揽住翠锦的肩膀,然后对老鸨说,“你下去吧。”
“哎,”老鸨如蒙大赦的应着,然后对翠锦和月萝嘱咐道,“好好伺候二位公子。”说完,她便迫不及待的离开了。
“这便是冯妈妈?”沈沧霖问道。
翠锦刚要回答,却被月萝截过了话头,“可不是?我们冯妈妈当年也是凤来楼的花中之魁,因着梅花酿的方子,都叫她梅花仙子呢。”
翠锦被插了话,脸上有些不平之色,但是转过脸又媚笑起来,“其实凌波妹妹也有个酿酒的方子呢,叫做桃花露,不过那酒清淡的很,凌波妹妹性子又……所以倒没有恩客尝过,不然,凌波妹妹还能多得个桃花仙子的号来。”
沈沧霖很满意翠锦把话题往凌波身上拉,便抬手执起酒杯递到她唇边。
翠锦脸上一红,只觉得拥着自己的这位公子眼神温柔的紧,她以为沈沧霖想跟她碰个皮儿杯,便含了一口酒在嘴里,脉脉含情的望向对方。
但是沈沧霖哪里知道她的想法,见她喝了便将酒杯拿下来放到桌上,“那相爷家的小公子可是名唤元辉的那个?”
翠锦见他问话,便知自己想多了,忙将嘴里的酒咽下去,只可惜又被月萝抢先一步回了话。
“可不就是元辉公子么?”月萝抬起帕子掩唇轻笑,身子也往沈沧霖这边靠了靠,“总不能是元继公子吧,他是庶出,可不敢明目张胆的来我们这儿呢。”
沈沧霖不管这两个女人之间的眼神厮杀,只继续问道,“我听说他父亲倒是个正派人,治下极严,如何能放任子孙……”
“那有什么用,架不住老妇人宠他啊,况且吴相爷也是最疼这宝贝孙子。”月萝一边说,一边将脸凑过来,“听说在吴家,元辉公子说话倒比他老子管用呢。”
薛崇焰这下算是明白沈沧霖来这儿干嘛了,心想,嘁,不就是打探消息么,装的跟什么似的,还吓他一跳,“看来这元辉公子也是个霸道性子,表弟啊,还好你我方才没有跟他抢人的打算。”
沈沧霖飞了一眼薛崇焰,淡笑着没有开口。
翠锦将沈沧霖的神态看到眼里,以为他不以为然,忙接口道,“元辉公子何止是性子霸道,简直是无法无天,背后又有宰相护着,公子切莫为逞一时义气得罪了他。”
月萝也点头道,“翠锦姐姐说得对,公子是不知道,之前他到霓裳楼听戏,看上了一个小戏子,便硬要将他买回家去,结果老板不同意,这才知道这戏子本是霓裳楼老板的小儿子,出来玩票罢了。他见买不得,便叫人封了霓裳楼,强把人掳了回去,亵玩了半月又将人丢了出来,那小儿子踉踉跄跄回到家,发现爹娘被气死了,哥哥嫂子也没了下落,便拖着半条命去京兆府尹那里告状,但是……”月萝说到这儿,用一个你我都懂的眼神做了结束。
“人死了?”沈沧霖挑眉。
“听说没死,不过就算没死怕也快了,在京兆府牢里蹲着呢。”翠锦道。
“这等畜生。”薛崇焰握着剑的手紧了紧,又泄气般放开,拿起酒杯一饮而尽。
月萝偷眼看了一下薛崇焰,又悄悄地往沈沧霖身边挪了挪,“这位公子看上去倒是江湖人呢。”
薛崇焰瞥了一眼月萝倾斜的身子,冷哼一声,“肤浅。”
沈沧霖抬手执了酒壶,给薛崇焰重新满上,心中默默做着打算。
翠锦和月萝见他如此动作,总有一种被抢了活儿的微妙感,二人眼神不经意间对上,又瞬间分开。
“我刚才恍惚看到一人,倒像是大理寺的主簿大人……”沈沧霖突然开口道,“他常来你们这儿?”
“公子说的哪个?奴家没注意。”月萝抬头张望着,“大理寺主簿……以前似乎是没来过的,翠锦姐姐见过么?”
“没见过。”翠锦摇摇头。
沈沧霖道,“大概是认错了,毕竟上写着不许官员狎妓。”
月萝和翠锦闻言齐齐笑道,“就算是那样,这里的达官贵人倒是没见少过。”
翠锦轻声道“公子怕是很少来这烟花之地,不过公子可曾听说过哪个大官儿因为这个被下大牢的?”
沈沧霖故作恍然道,“这一条竟是如同虚设了,你们这儿经常有大官来吗?”
“有归有,不过他们更喜欢把人买回去调|教着玩儿。”翠锦道,“不过咱们凤来楼也算是京都的头一份儿,来这儿的十有家里都是非富即贵。”说着,翠锦状似无意的望向沈沧霖腰间的配饰。
“可不是。”月萝笑道,“就说那徐三公子吧,前一阵儿也是见天儿的往咱们这儿跑,还不都是为了凌波?今儿个要是吴公子真把凌波给……说不准还有的闹呢。”
“哦?还有人敢跟宰相家的宝贝疙瘩叫板?”薛崇焰眯起眼。
“徐三公子可是御史大夫徐大人的老来子。”月萝道。
“那也未必就会闹起来。”翠锦道,“他们两家可是姻亲,哪里会为这点事儿不依不饶?”
薛崇焰闻言,想起沈沧霖从梁佑那里得来的小册子,心里默默地算了半天,吴元辉的表姐汝阳公主嫁给了御史大夫的族侄……徐什么来着?反正算是徐三的堂哥,所以说徐三的堂哥可以算是吴元辉的表姐夫。
沈沧霖见薛崇焰发着呆,双眼隐隐有变蚊香的趋势,便不去打扰他,将翠锦往怀里一捞,随手塞了一杯酒到她嘴边。就在这时,一声似熟非熟的调侃声从背后传了过来。
“沈公子倒是好兴致。”杨宏辰居高临下的看着沈沧霖,慢悠悠的开口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