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不隆东的,又是风又是雨,还人生地不熟的,突然有人叫自己一声,可不是要吓一跳吗!
要是胆子小的,当场就得吓尿了去。
徐元朗不是一般人,他是个精力旺盛,没地方发泄的少年,猛然间被吓了一跳,马上又回过神来,生出兴趣来,一扬手,道:“等等!”
他身边的人立刻停住了,徐元朗正要过去,又见那里不止一个人,心道莫非是组团来找他麻烦的,可他在这里也不认识谁啊,会不会是昨天被他赢了一千两银子的赌场老板?还是前天被他打了的花花公子?大前天被他气哭了的杭州府小姐?
他想来相去也想不出头绪来,心道这可不保险,要是被人敲了闷棍可怎么办,他将鸟笼子给旁边的人拎着,顺势从身边的护卫腰间抽出一把剑来。
“刷”的一声,长剑出鞘,徐元朗“哎哟”一声,将剑扔了,一群人顿时乱成一团,乱糟糟的喊着‘保护少爷小心暗器’之类的话。
徐元朗疼的直冒眼泪,大声骂道:“蠢货啊你们!闭嘴,都给我闭嘴,嫌少爷我不够丢人是不是!快去让人拿金创药去,要上好的,找谢大人去拿!”
原来那剑太长,他又没习过武,把自己腿给割了。
莫宝忍不住笑道:“这就是你们的朋友,真是有意思。”
顾宁昭也忍不住笑,道:“快别笑了,小心他揍你。”
莫宝一看,果然徐元朗一瘸一拐的走过来了。
徐元朗痛的龇牙咧嘴,提着个灯笼照来照去,惊道:“颜侍卫!你怎么来了,你不是说要来找我的吗,也没来,害的我在家里等了好久,亏我还以为来杭州能跟你一起玩,才答应来的,结果你也不在。”
顾宁昭道:“王爷悄悄地派我出去办事情,王爷在里面没有,这么大的阵仗,我也不能暴露身份进去,你能不能想想办法。”
徐元朗道:“你自己看看,怎么悄悄地见,在京城我还一个人到处溜达呢,这里倒好,一群人把我跟殿下团团围住,拉个屎都要站一堆人,搞得我茅厕都不敢去。”
顾宁昭道:“我看你玩的挺开心的啊。”
徐元朗道:“那是,反正我是贵客,谁也不敢招惹我,我只好到处去招惹别人了,你等着,我这就带你们进去,你去办个差事,怎么回来这么多人?”
顾宁昭道:“都是王爷的人,都是王爷的人。”
徐元朗道:“跟着我。”
他说着就往府里走,一边走一边大声道:“都愣着干什么,还不过来照着,等着小爷摔死是不是!给小爷的朋友也照着点,磕掉一块皮,小爷我就不客气!”
顾宁昭等人跟在他身后,也享受了一把狐假虎威的气势,众人都以为这是徐元朗在杭州交的不三不四的朋友,都不怀疑,簇拥着他们往里面走。
堂院深阔,莫宝做梦也想不到自己竟然有堂堂、也说不上堂堂、进入县衙的一天,真是又惊又喜,一路灯火通明的看过去,看的两个眼睛眼花缭乱,脚都走痛了,徐元朗才停下了脚步。
他一停下来,就大声道:“我的金创药呢,给我拿了没有!怎么还没有拿来,只知道吃干饭,我去找王爷告你们一状。”
他劈里啪啦的一串说下去,别人连插嘴的机会都没有,只能眼睁睁的看着他进了王爷的院子。
这是一座端庄堂皇的院子,独自成一个院落,外面站满了配刀的锦衣卫,各个神色肃穆,除了雨点打在琉璃瓦上的清脆声音,连一声咳嗽也听不到,莫宝不敢再抬头,心中一阵害怕。
屋中亮着灯,只有一个单薄的人影投在窗上,寂寞又冷清。
徐元朗一进去,就热热闹闹的将这冷清打破了,大声道:“王爷,我回来了,你这里有金创药没有,我腿割伤了,疼的很。”
屏风后面传来顾长澜疲倦沙哑的声音,道:“怎么割着了,去找谢打人拿药。”
徐元朗道:“谢大人一张臭脸,我才不想去看,王爷,我还有几个朋友也一起来了,您见一见嘛。”
瘦长的影子一顿,站了起来,从屏风后面转出来,道:“你的......”
顾宁昭看了一眼徐元朗,连忙拉着莫宝跪下,道:“王爷,我回来了。”
宋程和唐起也不得不跪了下来,反正也跪习惯了。
莫宝脑子里嗡的一声,没想到屋中的人竟然真的是个王爷,再想起义嘉王到了杭州的传言,顿时慌忙跪地磕头,又悄悄去看顾长澜,见顾长澜穿着一身常服,赤脚穿鞋,五官氤氲在灯火之中,带着浓重的彩墨,黑的颜色奇黑,白的又雪团一般,嘴唇也比一般人红的多,夺目逼人,他不敢多看,垂下了眼睛。
顾长澜扔开手中书卷,坐到太师椅上,道“是颜照啊,我交代你的事情都办妥了吗?”
他面上镇定,心里乱成了一团麻。
顾宁昭又瘦了,唐起怎么看人的,怎么又把人看了回来,谢宏光就在这里,遮掩含义不大,还是另外再想办法。
顾宁昭道:“王爷,您交代我的事情,我还没有办妥呢,我这次来,主要是有一件重要的事情想跟王爷禀报。”
顾长澜道:“你说吧。”
顾宁昭掏出自己的荷包来,道:“王爷看看这个。”
徐元朗在外面是个不知天高地厚的纨绔子弟,王爷面前却是个听话的小跟班,当即伸出两根手指夹住了荷包,往桌子上一放,嫌弃道:“颜侍卫,虽然说你是个男子,但是也还是要收拾一下,免得没人肯嫁给你。”
顾长澜打断他的啰嗦,道:“打开看看。”
徐元朗解开一看,里面是一堆泥沙草根,混着几两碎银,心道莫非颜侍卫是来诉苦来了,想要些银子,道:“这银子是不多......”
顾宁昭心里“啊!”了一声,自己怎么忘记里头有银子了,真是糟糕,只能走的时候求顾长澜赏赐点了,道:“银子不必管他,王爷瞧瞧里面修河堤的东西。”
徐元朗疑惑地看了一眼,里面是一把砂石混着草梗,他手一抖,道:“这是什么!”
顾宁昭道:“修河堤的东西啊。”
徐元朗仔细又看了一眼,道:“胡说八道呢,今天看见的明明是大石条,再说了,这玩意儿能修河堤,撒泡尿都能冲塌了......”
他说着也发现不对劲,声音渐渐小了下去。
一时间屋内静了下来,只听得门外传来“咚咚”的叩门声,屋中人俱是一抖,望了过去。
敲门的人恭敬道:“王爷,徐少爷可在屋中,我拿了伤药来。”
顾长澜眉头一皱,看着屋中无处可逃,将顾宁昭拦腰一抱,和自己一起滚进了屏风之后的贵妃椅上,用一条毯子将顾宁昭遮住了。
唐起也跟着站到了屏风后面,只留下宋程和莫宝在一起面面相觑。
徐元朗被这突如其来的变化一惊,随后心想王爷肯定是派颜侍卫去做什么大事去了,不愿意被人知道,等下我要好好给他们遮掩一下。
他让跪着的两个人赶紧起来,咳嗽一声,道:“谢大人怎么才来啊,我人都要晕过去了。”
谢宏光带着金创药进来,看了看徐元朗的腿,道:“不碍事,我给你上药。”
徐元朗方才一惊一吓,忘了疼,此时才“哎哟哎哟”的叫了起来,看着自己那一裤子血,哭道:“怎么这么多血,不会是伤到骨头了吧。”
谢宏光道:“放心,只是皮外伤,不要碰水,过几天结痂就好了。”
顾长澜忽然出声道:“谢打人,这几天下雨,你多拿些药来,我让人给他多换几次。”
谢宏光看了屏风后面的影子一眼,一个躺着,似乎是顾长澜,一个站着,不知是不是云满。
他这一眼看的徐元朗心惊肉跳,好在也只是一眼,很快就移开了目光,告辞出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