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一章育儿指导
既是狐狸又是狼,还是人类。
“到底是你在瞎说,”苏难掏掏耳朵,嘟哝道：“还是我出现了幻听？”
小女孩抱住自己的尾巴，哈哈笑道：“反正不是我在说谎。”
“也是,这里头真正在说谎的人还轮不到你。”苏难的眼看向中年大汉，那眼神刀子一般,几乎要从他身上直接剐下肉来，“说谎不是大错，带着害人的目的去说谎,那就罪该万死了。”
小女孩若有所思地看向中年大汉，继而问苏难道：“这个人对你做了什么？”
“他原本是我的朋友，现在却和我的敌人同伙,绑走了我怀孕的妻子。”苏难说道。
小女孩皱眉道：“怀孕？我今天倒是听它们说起过一个孕妇。”
苏难立即挺直身，急切问道：“是苏弈吗？你见到她了吗？她在哪里？”
小女孩用食指轻轻挠着脸皮，苦思冥想片刻后，说道：“我不知道她是不是你的妻子，我也没见到她，但是听说那是怀着怪胎的一个人类女人，她一个人孤零零地走在河里，看上去像是迷了路。”
苏难从地上跳起，撞开挡在身前的老虎，几步就要冲向小女孩，却被几头恶狼凶神恶煞地拦下。
在恃强凌弱这件事上，苏难就算孤立无援，也从来不会认输，那几头灰狼不过刚刚挡住他的身体，下一秒，一头威武雄狮已经取代苏难，在身量比它矮小许多的狼群面前嘶吼着张开了血盆大口。
狼群被雄狮震慑住，纷纷后退。
“……你会变成狮子？”相比狼群的惊惧，小女孩反倒不慌不忙地往前踏出一步，满脸惊奇地伸手要去摸狮子的鬓毛，“是真的狮子吗？”
雄狮甩动脑袋，十分抗拒小女孩的触碰。
小女孩缩回手，双目愈发明亮起来，她指向被狼群包围的虎群，以及站在前头的中年大汉，难掩兴奋地说道：“也就说，这些老虎，都是人变的吗？”
狼群一旦退开，雄狮眨眼间变回苏难的模样，他抓住小女孩的手腕，迫切问道：“你们遇到的那个孕妇，在哪里？”
“不是说了在河里走着吗？”小女孩被苏难抓疼了手，蹙起眉头，另一只手朝前一抬，遥遥指向树林外某条看不见的小河。
苏难朝她手指的方向望过去，再也顾不上其他，推开后头尚自拦着他的野狼和老虎，就要离开。
“杀了他！”在变故之中一直没有说话的中年大汉厉声喝道：“不能让他离开这里！”
那几头老虎立即冲向苏难，苏难左右避过它们最先的攻击，正要转而变身离开这里的时候，第一头野狼冲了过来，不管不顾地咬向其中一头老虎的后腿跟。
于是第二头、第三头、第四头……无数的野狼从它们的包围圈里前仆后继地冲向那几头老虎。
尽管野狼在战斗力上根本不及猛虎，但是数量决定了它们的胜算，没过多久，兽群之中就有一头老虎被咬烂了身体，它被几头野狼咬着拖出兽群，另外的狼群也冲过去，聚拢在一起啃食它的身体。
场面从暴力转为血腥，林间的空气里都开始弥漫出愈发浓重的血气。
混乱之中，一只温软的小手拉住了苏难的手指，苏难低头瞧见那个小女孩明朗的笑眼，心里刹那间感到疑惑。
这个孩子，如何做到对眼前之事毫无惧意？
“快走，我带你去找她。”小女孩没看苏难疑惑的脸，只是拉着他快步往外走。
苏难没有拒绝，就这样被小女孩从野兽的厮杀战场上拉着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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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女孩牵着苏难的手跑出树林，没跑出几步，苏难就嫌小女孩腿短跑不快，索性将她一把抱起，托在手臂上往前跑。
不管是她还是苏难，想要在一座陌生的山上找到一条小溪流，都是易如反掌的事，没走多少远路，更没绕几条弯路，两个人就在山谷的草地上找到了那条清澈的小溪。
苏难皱眉道：“这附近确实有她的气味，但是具体去了哪里，我却找不到了。”
“因为她是踩在水里的啊。”小女孩坐在苏难的臂弯里，俯身往水里看，“她是不是也在躲避谁的追踪？要不然为什么平地不走，非要走水路？”
苏难想起将苏弈带走的那家伙，皱眉道：“看样子她自己逃出来了，但是那家伙说不定也在追她。”
小女孩歪着脑袋看苏难，牛头不对马嘴地问道：“你会变成狮子，还能变成其他的动物吗？”
苏难没有正面回答这个问题，“这和你无关。”
小女孩瘪嘴道：“我长这么大，除了我爸爸妈妈，你是我见到的第一个异类，我想知道你和我是不是一样的。”
苏难果断否定道：“肯定不是一样的。”
“怎么说？”小女孩追问道。
苏难懒得搭理她的问题，他站在河岸上，皱眉思考该往哪个方向追上苏弈。
“她既然是沿着河走的，我们跟着这条河走，总能找到她。”小女孩瞥了眼苏难的神色，一对漂亮的眼珠子滴溜溜转了一圈，聪慧的完全不像她这个年纪该有的模样，“水是跟着山势走的，如果她想离开这座山，肯定是往水流的方向走，她是个普通人，总不会自不量力在荒郊野外和非人类纠缠，肯定是往下游去了，那边有村庄，说不定还能找到人帮忙。”
苏难未等小女孩说完，便已经迈步往下游走去，“你呢？还要跟着我吗？”
小女孩猛地抱紧苏难的脖子，哈哈笑道：“叔叔，我的狼可都不在身边了，我一个人呆在山上，也是很危险的啊。”
苏难明知她在撒谎，到底没有把救命恩人扔掉的道理，便继续抱着她往前走。
“叔叔，你还没有告诉我你到底是什么人呢。”小女孩的声音清脆悦耳，语调总是欢快地上扬，听上去是个挺自得其乐的小家伙。
苏难答道：“我是谁和你没关系。”
小女孩笑道：“你不就是个异类吗？和生活在这片土地上的大部分人类不一样的异类。”
“就算我是个异类，我也和你不一样。”苏难说道。
“有什么不一样的。”小女孩抿嘴笑道：“你说你的妻子怀孕了，可是她肚子里的孩子是连生性凶狠的野狼都畏惧的存在，不过是个婴儿就有这样的威慑力，如果等他长大，谁知道他会变成什么样。”
“你看上去很期待。”苏难难得对这个小女孩的身世好奇起来，“你的父母呢？他们去了哪里？你说你有三种血统，那你到底是狼是狐还是人？”
“我的问题你一个也不回答，却一口气问了我这么多问题，不公平哦叔叔。”小女孩将胳膊搭在苏难的脖子上，不计前嫌地答道：“我虽然是狼是狐也是人，但也不是狼不是狐不是人，我是个一半一半的存在，人类喊我妖怪，妖怪们却说我是小杂种。至于我的父母，嘛，他们现在大概满世界在找我吧。”
“找你？”苏难问道：“你和他们失散了吗？”
“不是，”小女孩大方承认道：“是我离家出走了。”
“小小年纪离家出走，”苏难忍不住说教道：“如果你是为了吸引你周围人的注意力，那我劝你还是乖乖回家，多吃几碗饭，多读几本书，那才是正经事。”
小女孩并没有因为苏难的说教显现出任何不耐烦的神色，相反，她耐心的等苏难说完最后一个字后，才笑着说道：“这就是你们大人对我们小孩的偏见了，总以为烦恼和忧愁是你们成年人的专属权利，一面自视甚高，一面又怨天尤人，殊不知，儿童有儿童真实的痛苦，有时候，这种悲苦甚至超越了你们成年人，因为比起你们，恰恰是我们的呐喊最不为人重视。”
苏难有些哑口无言，半晌才问道：“……那你到底遇到了什么烦恼？”
小女孩瞥了苏难一眼，有些刁钻地笑道：“清官难断家务事，和你说了也没用。”
苏难被摆了一道，懒得再问。
小女孩嘻嘻笑道：“叔叔你不要生气，你还没有告诉我你究竟是谁呢？我们可以先从朋友做起，成了很好的忘年交后，等我长大，说不定我可以嫁给你。”
苏难被小女孩的话弄得哭笑不得，“我已经有妻子了。”
“对哦，那算了，”小女孩笑道：“尽管我难得遇到一个满意的异性，但别人吃过的东西，我可不能再去沾一口。”
“这些都是谁教给你的？”苏难气道：“你爸爸还是你妈妈？”
“是我外婆。”小女孩掰着指头认真答道。
苏难暗想这一家子非人类恐怕都不正常，索性闭嘴。
可是小女孩并没有闭嘴，她接着说道：“叔叔，你有没有想过，以后你的孩子出生了，你要怎么教育他正确面对自己与寻常人的不同？像我读幼儿园的时候，有一次尾巴没藏好，全校的老师和小朋友都吓坏了，不仅医生，连警察都来了，后来是我爸爸赶过来把我从一堆大人里救出来，尽管第二天所有人都忘记前一天发生的事，可那是我第一次真正意识到自己和别人不一样，样子不一样，吃的食物不一样，被指着鼻子骂妖怪的时候也不一样，总之，我和他们不一样。那个时候，我吓坏了。”
苏难自己才二十多岁，苏弈的怀孕是意外，尽管他也想要这个孩子，但他从来没有思考过孩子的未来，那些事情就像天边的浮云，如今却被一个小女孩猛然拽到身前面对，即使不重，却也沉闷的压迫着人。
不管是他自己还是苏弈，似乎都已经认定了他的最终离开。
孩子的未来，父亲的身份，到底会演变成什么样子？
苏难毫无把握。
“喂，爸爸和妈妈，你更喜欢跟着谁？”脑子有些空白的苏难莫名其妙便把脑子里的真实想法问出口，话一脱口，他立即后悔地闭紧嘴。
“啧。”小女孩果然轻蔑地斜睨了苏难一眼。
苏难反瞪回去。
小女孩歪过脑袋，敷衍道：“我谁都不想跟。”
“啧，”苏难咂了下嘴，问道：“以你身为异类的过来人身份，你觉得父亲的角色，重要吗？”
“当然重要了。”小女孩说道：“就算我谁都不想跟，但我还是希望不管我去到哪里，他们始终在我身边陪着我。被人类排斥的时候他们可以安慰我，被妖怪欺负的时候他们会保护我，既然把我生下来了，他们总要负责，对吧。”
“以你的能力，谁能欺负你？”苏难反问道。
“人类社会里，暴力可不仅仅是把人揍得头破血流才叫暴力，孤立、远离、漠视、嘲笑，这些也是暴力啊。”小女孩抓住苏难的头发，像个小老头似的感慨道：“唉，现在和叔叔你说这些你也不会明白的，等你孩子生下来，你的孩子可能会比你更早明白这些。唉，说起来，什么都不懂的叔叔你，以前是不是活得太幸福了？”
被一个不过十岁的小女孩说成这样，苏难却一个字都没有反驳。
“喂，叔叔。”小女孩忽然轻扯了两下苏难的头发，唤回他的注意力后，才说道：“河道分叉了，我们往哪边走？”
前头几米外，本来就不宽敞的溪水果然分成两条更狭窄的小溪，蜿蜒曲折地流向不同的两个方向。
往左还是往右？
苏难居然犹豫了。166阅读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