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清婉下了龙舟,穆秋兰替她理了理斗篷,青莺又在手炉里添了炭,送入皇后怀里。萧清婉仰头见一轮明月挂于中空,洒下满地的银霜,便笑道:“今儿的月色甚好,可惜夜深了,不然本宫定要好生赏玩一番不可。”穆秋兰道:“夜深天冷,娘娘还是快些回去罢。”萧清婉微微一笑,便扶着穆秋兰的手,重登凤辇,就吩咐起驾回宫了。
走出一射之地,穆秋兰随在车边,回首张望了一番,便轻声道:“娘娘,咱们走了这一刻了,再没听见琴声。娘娘那碗牛奶茯苓霜,竟让皇上连听琴的兴致都没了。只是钱氏的黄粱美梦,竟为一碗炖品所坏。还不知她要怎样恼恨呢。她眼下正得皇上宠爱,倒要提防她在御前诋毁娘娘。”萧清婉在车内冷笑道:“她要诋毁,还等到今日?你适才没听出来么?本宫吩咐了内侍省不与她拨人,她便向皇上撒娇,告本宫的御状呢。皇上不过是对她略加青眼,她便自谓圣宠优渥,恃宠生娇,目无中宫,以下犯上,触了皇上的忌讳才讨了这顿羞辱在身上。本宫还道她有多少本事,就想在后宫兴风作浪,原来不过如此。”穆秋兰亦颔首笑道:“娘娘说的是,钱氏这般资质,竟妄想挑衅中宫,当真自不量力。”说毕,略停了停,又道:“咱们走了这一遭,怕待会儿皇上要到宫里来,可要先预备着?”萧清婉便不语,半晌才闷声道:“随他来不来,又预备些什么?”穆秋兰听着,不敢言语。萧清婉又道:“什么都不必做,皇上不来则已。若他当真去了,看咱们宫里色|色齐备,灯烛高烧,莫不是告诉他,咱们是特意唱了这一出,以图引他过来,邀宠御前?反倒弄巧成拙。”穆秋兰这才道:“娘娘所言有理。”说毕,就罢了。
众人一路无话,返回坤宁宫。
萧清婉回至内室,才让青莺、明月伺候着脱衣卸妆,洗漱已毕。外头打探的宫人已匆忙来报:“皇上的御驾往这边来了。”萧清婉却只一笑,吩咐左右道:“将宫里灯烛都熄了,皇上过来只说本宫睡了。”言毕,径自往床上躺了,青莺放了帷子,便依言熄了灯火,与明月退了出去。
须臾,御驾已至坤宁宫。皇帝下轿,宫人齐齐出门跪迎。赢烈令众人起身,又问道:“怎么不见皇后出来迎朕?”青莺便回道:“回皇上,娘娘已睡下了。”赢烈不语,便往后头行去。才走到房间,便见廊下摆着五六个青瓷坛子,随口问道:“这又是做什么的?”众人你看我,我瞧你,竟无人应话。赢烈心中起疑,又问道:“怎么,都哑巴了?”坤宁宫掌事太监李明贵走出众人班列,垂首回道:“皇后娘娘吩咐了奴才将这些坛子灌满了水,放在廊下。奴才等也不知娘娘要作何用途。”赢烈虽觉奇怪,也不再问,便迳往里去了。
才进得堂上,赢烈见屋内灯火昏黄,内室更是朦胧难辨。穆秋兰正在内室前头一张长凳上坐着,见皇帝进来,慌忙起身上前跪了,又道:“娘娘睡了,皇上可要奴婢请娘娘起来?”赢烈摆了摆手,道:“罢了,她既然睡了,朕自然不好扰她。”说着,就又出去,自家在堂上坐了。
跟着服侍的一众宫人,见皇帝不发话,面上神情也无喜无怒,皆不知今日此局是福是祸,一时人人自危,各个屏气凝神,堂中鸦雀无声。少顷,明月端了茶上来,赢烈接过去,但觉茶盅尚且烫手,轻啜一口,也不是日常吃惯的口味,便问道:“这是才炖的?”明月手捧茶盘,回道:“正是,因娘娘睡了,宫中没有备办。倘或不合皇上口味,还望皇上恕罪。”赢烈闻言,不置可否,只挥手叫她下去了。
明月退到一侧,心中兀自惴惴不安。赢烈却未再言语,只独个儿吃茶,又望着桌上燃着的半根红烛出神。一盏茶吃毕,宫人又上来添过,待得那半截红烛燃尽,赢烈将手里的茶盏放在桌上,忽然起身往内室去了。众宫人不敢跟进去,都留在了门外。
赢烈行至床畔,一手撩起了帐子,但见萧清婉盖着一床银红绫子绣鸳鸯戏水锦被,双目微闭,似是久已睡熟。他在床前立了片刻,方才放下帐子,去了。
待皇帝一行离去,宫中众人提了半日的心才放了下来。穆秋兰虽觉今日此举极是凶险,又捏不准皇帝心意,亟欲与皇后商议,但看皇后已当真睡着了,只得暂且按下。
再表自萧清婉下了龙舟,赢烈在榻上又歪了些时候,却已无心听琴,只是默默。泠美人在旁坐陪,因才遭皇帝斥责,也不敢再多言语,恐又遭祸患,一时竟不知如何是好。好在只是须臾,赢烈便道:“朕乏了,要回去歇着。你也回宫去罢。”泠美人如蒙大赦,连忙叩头告去。
她离了湖畔,才上了轿子,走出些许路途,便听后头嘈杂声响,知是皇帝起驾了。她有心,便派了个油滑的小太监去暗中打探。
回至承乾宫,她将月琴丢与绿珠,大步走进内室,将头上簪钗一顿拔了,都撂在妆台上,丢的叮当乱响。绿珠赶忙上前查看,又道:“主子只顾出气,若丢坏了什么可怎好?这流苏还是皇上新近赏的,主子才上头没几天就弄坏了,岂不惹皇上怪?”泠美人冷笑道:“皇上?他现下还顾得了这些?只怕这会功夫,他人已经在坤宁宫了罢!”绿珠见她脸色气的蜡黄,连忙陪笑道:“主子说哪里话,皇上待主子还是极为恩遇的。连日招幸主子不说,赏赐也流水般的不断,近来还有意再晋主子的位。如今这后宫中,谁见着咱们不眼红呢?”听她提及晋位,泠美人不免又想起方才龙舟上为皇后打搅一事,心中愤恨不已,忿忿捶桌道:“皇后当真可恨,几次三番,将我当做戏子乐伶一般戏辱!她虽是中宫,可我怎么说也是皇上宠爱之身,她竟这般轻贱于我!上次赏雪宴,她当着六宫群妃折辱我,如今又在皇帝面前拿我取乐!”绿珠劝道:“主子也别生气,皇后不过是逞一时之快。皇上宠爱主子,皇后为难主子,皇上也要说话的。”泠美人冷冷道:“只怕不会,今儿为了皇后的几句话,皇上竟就打消了替我晋位的念头。还说什么,叫我静心修德。如今我也算瞧出来了,皇上不过当我是件玩物罢了。再如何,我也不过是个嫔妾,如何能与正室相较。贵妃随了他多年,还替他生下了长子,尚且折在皇后手里。何况是我!”她说了一阵,略消了些气,就在椅子上坐了。绿珠递过一盏茶来,她一面吃着,一面兀自琢磨。
便在此刻,那前去打探消息的小太监回来了。泠美人叫到跟前问话,那太监回道:“皇上下了龙舟,就直奔坤宁宫去了。”泠美人不听这话还罢了,一闻此语登时五内如焚,将手中的茶盏砸向那太监。那太监贼猾,向旁一躲,茶盏子便砸在了地上,碎瓷茶水溅了一地。宫中众人见主子发怒,无人敢上前劝慰,还是绿珠开解了几句。泠美人虽盛怒一时,究竟还是个心中有主意的,逐渐自家压了火,命人扫了地面,又看已是更深天气,便吩咐收拾睡了。人是躺在了床上,却又难于入眠,只翻来转去,想个不住,直到挨不住了才睡去。
一夜晚景提过。
隔日,萧清婉睡至天色大亮才起来,绛紫文燕伺候着梳洗。穆秋兰端了漱口香汤进来,看着文燕替皇后簪了几朵珠花,就呈了上去。萧清婉漱了口,又嚼了两口茉莉香茶饼,亲手自妆奁里拈了画笔出来,沾了些脂粉,就以额头那点朱砂痣为蕊,画了个梅花妆。穆秋兰在旁瞧着,看皇后放了笔,才开口道:“娘娘真是好睡,到了这咱功夫才起身。昨儿夜里皇上过来,奴婢们可是提心吊胆了好一向。”萧清婉浅笑道:“那可当真是辛苦你们了,皇上走时可有说什么话么?”穆秋兰道:“并没有。只是皇上临走前,奴婢偷眼瞧着,那脸色很有些不好。娘娘敢这样晾着皇上,只怕皇上已是恼上娘娘了。”萧清婉低头略微想了一会儿,便笑道:“也还不妨事,不必挂心。昨儿本宫吩咐的那几个坛子,这会子该当冻结实了,你待会儿去叫几个手脚灵便的太监,把里头的冰小心旋出来,不要碰破了。”穆秋兰眼看皇后如此,只好先应了。
转眼时至晌午,萧清婉独在明间内坐着,将一早吩咐人旋出的冰花放在炕几上玩赏。绛紫立在炕前,瞧了一阵,便说道:“娘娘的心思,当真奇巧,这样的东西奴婢从没见过。倒比那些盆栽瓶花更好看些。”萧清婉笑道:“可惜这玩意只得这个时候才能有,不是一年四季都能做的。”因说道:“这屋里太热,放一会儿还是拿出去冻一冻的好,不然就要化了。”话音才落,外头一人便问道:“什么东西要化了?”
听闻此语,萧清婉连忙起身,迎上前去。赢烈已是迈步进门,萧清婉才待俯□去,已被他伸手拦住,说道:“这儿没外人,就都免了罢。”萧清婉便替他脱了外头的狐腋斗篷,交予文燕收进内室去,她便请赢烈在炕东首坐了,自己在旁相陪。
赢烈一眼就望见炕几上头的青花团鹤纹盘里放着一尊冰坨子,约两尺有余,里头冰着一枝红梅花枝,底下又用了许多鹅卵石、青石头堆了,冰莹剔透,艳丽雅致,倒不是寻常能见着的。赢烈看了一回,便笑道:“你这几日闲着,又生出这些新鲜奇文来了。既然做出来了,为何不告与朕,叫朕也来瞧个新鲜。竟然这般小气藏私,只顾自己玩乐。”萧清婉笑道:“皇上这几日新得妙人,又是什么惊世琴技,又是什么天籁歌音,正在兴头上呢。臣妾不过偶然做此玩物,甚是粗陋,哪敢拿到皇上跟前献宝,污皇上的眼睛,扰皇上的兴致?”赢烈听了这话,也只是笑,并不言语。
少顷,绛紫端了两盏茶上来,又另摆了一桌的茶食点心。赢烈吃着茶,先不说话,只顾打量萧清婉。但见她今日穿了一件大红织金缎子袄,翠蓝盖地褶裙,额上戴着翻毛貂鼠卧兔,两道弯眉之间点着梅花妆,并不似世间女子面靥以金箔做成,乃是以胭脂调和描画出来的,那一点朱砂痣更显得尤为可爱。她双足并拢,端正坐着,眉眼含笑,脂光粉艳,明媚不可方物。萧清婉被他瞧得略不自在,便笑问道:“皇上只顾瞧着臣妾做什么?莫不是臣妾今儿仪容不整,让皇上见笑了?”赢烈笑道:“你额上这梅花,是你手画的?倒比那金箔剪得花钿更显娇艳活泼。”萧清婉道:“正是。”遂又笑道:“这是臣妾昔年在家时的玩意儿,臣妾素来不喜金箔,又会两笔乱涂,就自己画了。自打进宫,皇后仪容总要端庄为上,故而不曾再做此妆。今儿没打算出门,又没想到皇上会过来,再瞧着院里的梅花好,就起了这个兴致。不想还是让皇上看了笑话。”赢烈道:“可见是来得好不如来得巧了。朕倒喜你这样打扮。”
两人说着话,外头人来回午膳已齐了,赢烈就叫在明间内摆宴。跟前服侍的几个宫女便忙着去放桌子,铺排东西。赶没人在跟前,赢烈便悄声向萧清婉道:“今日晚夕,你就做了这个妆扮,别抹了去。朕要在你这儿歇宿。”萧清婉正欲开口,赢烈瞧着她说道:“你若再推身上不爽快,朕可就恼了。”萧清婉这才笑着点了点头。赢烈又道:“昨儿晚上竟敢给朕吃闭门羹,论起来朕真该将你就地正法才是。六宫里论哪里不是由着朕去,要来你这儿倒要看你的脸色。也独你大胆,将朕冷丢在堂上,自己去睡觉。”萧清婉忙道:“这可是皇上的不是,皇上既然来了,为何不叫她们喊了臣妾起来?臣妾已是睡了,哪里知道外头的事?皇上不叫臣妾,自个儿闷坐着,弄到没意思了又来责怪臣妾。”赢烈在她颊上拧了一把,道:“旁人也就罢了,你敢在朕跟前装神弄鬼?你向来入眠迟,哪次不是要躺上几刻功夫才得入睡。好几次,朕都睡着了,又被你作弄醒,你还哄朕呢!”一席话说得萧清婉嘻嘻笑着,不言语了。
片刻功夫,肴馔齐备,帝后入席。因宴上有一盘糟虾,萧清婉便命宫人拿了一只描金白瓷小碗来,亲手剥了一碗的虾肉,送到赢烈跟前。绛紫端了金盆热水上来,萧清婉盥手已毕,说道:“吃这个下酒倒且是好的,严寒天气,皇上若午后没事,就吃几杯烧白。”赢烈点头,捡了几块子虾肉入口,便说道:“说起新鲜故事,倒有一桩事说与你听。你可还记得虎赉将军有一子,名叫唐万里?”萧清婉听这话出有因,便道:“臣妾记得,是荣亲王原本选作东床的那个?”赢烈道:“正是,这故事就出在他身上呢。”便将那故事述与皇后听。
原来,这唐万里早年间曾于茶会上见过芳华郡主一面,心中是极中意的。两家又素来交好,本是万无一失的亲事,却不料出了下元节一事。唐徊秉与荣亲王撕破了脸,一拍两散。唐万里虽畏惧老父严厉,不敢造次,心内却恨极了司徒仲。一日,二人在京中一栋酒楼上碰着,先还顾着颜面尚自无事,落后几杯酒下肚,便渐渐话不投机。二人都是少年子弟,血气方刚,酒意上涌之下便拔拳相向,互相斗殴,将人酒店家什砸毁了一半有余,才被赶来的官兵按住,各自送回府内。当场便有知道内情的,说出这段缘由,京里一时将此传为笑柄。
赢烈讲完,又道:“说起来,这事也不算大,少年人一时被酒盖了头,冲动行事也都是尽有的。他们酒醒之后,已各自赔了罪,也赔了那酒楼店家的银子。但只一件,唐万里的亲事,被你我拆了,于今看来倒是不美。朕想问问你的意思?”萧清婉揣摩皇帝心意,笑道:“这有何难?安亲王的菱郡主,如今也是及笄之年了,前番在酒宴上见她,出落得好生标志。言谈举止,极是伶俐的。不如就指与了他?”赢烈微微颔首道:“卿所言,甚合朕意。可见,你我一心。”萧清婉笑道:“皇上早有主意,只是定要臣妾说出来就罢了。”说着,就一道用了午膳。午后,赢烈歇了中觉,便往书房去了。
话休饶舌,转瞬又是掌灯时分,赢烈果然过来,看看时候尚早,便与萧清婉打了回双陆象棋。谁知,赢烈心思早不在这上头,心猿意马之下竟还输了几局。萧清婉见他意兴阑珊,便命人收了去,先伺候皇帝栉沐,又吩咐两个近侍宫女铺床熏被,自己走到妆台前,卸了一应的首饰,只留了个金簪子绾着头发,重点朱唇,再描柳眉,又将那朵梅花细细的描绘了一番,才走去侍奉赢烈就寝。
二人携手入闱,绛紫与文燕放好了帐子,熄了几支蜡烛,只留了两盏琉璃瓦宫灯,才齐齐退了出去。
屋内灯火昏暗,只见那锦帐之上,人影晃动,肢体交缠,不知过了几时几刻方才停歇。
萧清婉经此一番**,娇喘吁吁,香汗沁沁,鬓歪钗横,妆容已残,便要披衣起来唤宫人拿水进来。赢烈却搂了她道:“慌什么,再躺躺,横竖明日不必早朝,就睡到天光也不打紧。”萧清婉也觉腰肢困顿,便就躺了。赢烈不住的抚摩她身上,又打量个不休。萧清婉杏眼流波,态有余妍,口里笑道:“皇上只顾看什么?却才看的还不够么?”赢烈道:“婉儿,你身上当真白净,朕抱着你就如搂着一块羊脂玉一般。”说着,又笑道:“朕还想出一句诗来呢。”萧清婉便望着他,问道:“这时候能想起什么诗句来,敢又是不正经的话罢?”赢烈便念道:“肌如嫩玉生香,肤若凝脂含芳。怕也就是如此了。”萧清婉便横了他一眼,啐道:“皇上嘴里果然就没好话。这是什么诗,又是谁做的?皇上又拿婉儿取乐呢。”赢烈笑了一回,又道:“你将梅花冻在冰里,虽然好看,意头却不大好。是不是在怨朕这几日冷落了你?”萧清婉转了身子,道:“哪有此意,是皇上多心。”赢烈在后头环了她,说道:“那昨日为何朕来了,你也不出来,茶也没有,水也没有,还给朕闭门羹吃。你不知,昨儿朕瞧着你冷着脸睡在帐子里那样子,恨不得立时便拖你起来咬你几口解气。”萧清婉道:“皇上咬不是,臣妾怕哪些?”赢烈便道:“朕哪里舍得。”萧清婉又道:“臣妾说是睡着了,皇上只顾不信,叫臣妾怎样?皇上就是治臣妾的欺君之罪,臣妾也是无法。”赢烈道:“朕也不和你磕牙了,你说睡了就睡了。只是妃嫔不好,罚就是了。何苦你我生出嫌隙,连着这些日子以来,弄的好没意思的。”萧清婉道:“皇上不来后宫,倒叫臣妾有何法子?臣妾哪里还敢罚她们,她们不到皇上跟前轻学重告,说臣妾的过犯就要念佛了。”赢烈说道:“朕不过来,你也不说过去望朕。这么个傲脾气,真让人恼也不是爱也不是!”
两个人喁喁哝哝的说了好半日的话,萧清婉方才唤宫人拿了热水进去,收拾着相拥睡下不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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