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山与无有门隔着一个山涧,那是无有门历代弟子的葬身之所。小丫头口中的相成师兄就葬在这里,没有墓碑只有一个小土包,跟其他几个土包混在一起。
她前脚刚离开,后脚被那最后一声天崩地裂似的动静吸引而来的无有门弟子就将院门推开了。
一群人防备着走近,看到的却是地上躺着的人,以及院中几乎被破坏殆尽的景象。有胆小的,看到自家师兄的死相直接吓得瘫软在地,连滚带爬的跑去通知掌门。
掌门在得知自己的得意弟子身故后,立刻派人查证,看样子几起命案的凶手有了着落。一众弟子查探一番后外门弟子中唯一的女娃儿相盈不见了。
有了目标自然好找,将一干外门弟子拘在一处一问便知,原来今日是一位名叫相成的外门弟子的忌日。
“相盈师妹每到这一日都会去后山祭扫。”一名外门弟子答道。
掌门脸色惨白,后山死去的那些外门弟子他很清楚,多多少少都与他的徒儿有关。众位无有门的长老也才明白前因后果,那修炼禁术之人不是本性邪恶而是为了报仇。
此时,他们看向掌门的眼神充满了鄙夷。
原来,常无这位掌门首徒并非无名小卒,也不是天资出众的人才。他是当今朝中一位极人臣的大官的儿子,掌门为求得无有门留存于世的一席之地将这个恶名昭彰的纨绔招入门下。
本想借这纨绔的势力扩大无有门在玄门中的影响力,却不想他品行恶劣,私下里喜爱虐玩幼童。但因他这些年来一直祸害的是外门弟子,而外门弟子大多无亲无故死了也无人追究其死因,便一直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就是他的这般放纵害死了相成,也因此惹怒了相盈,从而害死了常无,酿出今日祸事。
掌门不知相盈从哪里学来的禁术,只是此时方后悔没有多加管束徒儿。
掌门大悲道:“常无身死,他父亲一定不会放过我无有门上下。那个叫相盈的丫头是我无有门弟子,她违反门规修炼禁术,杀死无辜百姓,更让我无有门在玄门中无法立足。无有门创立百年,今日尽毁于我手!”
众位长老不忍再见一派掌门如此悲戚,便迎上来安慰,“当今之际,最好先将那孽徒抓住,这样也好向那位大人及其他玄门中人交代。”
掌门听了自然振作起来,他道:“众位长老说的不错,合该倾所有弟子之力将那个相盈给我抓回来。”
一位长老站出来,向掌门行了一礼道:“掌门,我愿带领一众弟子搜山。”
掌门赞许道:“师弟,有劳了。”
天色渐暗,不知何时飘起了雨。冰凉的雨丝滴落在相盈脸上,像极了魂魄的温度。
满是坟包的后山被暗沉地天空映衬地有几分惊悚,相盈一身青衣站在土包间,手里拎着一只泛着蓝光的魂魄,她目光哀伤至极,嘴角却带着笑。
那魂魄瑟缩着,被符镇着不能说话也不会动。一路而来他早就吓破了胆,什么掌门首徒,什么大师兄,什么术法通通不记得了。此时只想着这丫头能看在他已经死去的份儿上,放他的魂魄去往该去的地方。
相盈将有关于相成的回忆一一品过,站立许久的她只说了一句话,也只为他做了一件事。
“小师兄,你大仇得报可以安心了。”说着,不等那魂魄有所反应便不毫留情的将其打碎。
报了仇,了却了遗憾。相盈并未觉得轻松,反而抬起头看向被乌云遮蔽的天空,那浓厚地云犹如一座山,重重的压在了她的胸口上。
一阵轰隆声响,天边响起雷声,雷声过后便是清晰可辨的脚步声。不知有多少人,但只从脚步声判断便知是倾巢出动。
有人惊喜地说:“师兄,脚印果然在这里,那妖女一定在坟岗上。”
另一人小声训斥,“小心她听见。”
无有门的这群人仗着人多势众好不低调的向她走来,小丫头不敢再留忙穿过一个个坟包绕山一周直朝山脚奔去……
她知道自己暴露了身份,只怕是在劫难逃。于是,临死前她想回家看看。想着再看一眼自己的生身父母,尽管他们不愿意抚养自己,嫌弃自己却也没有糟践自己。她一路跑跑掉了鞋子,几次在山坡间滑倒,跑得一双脚磨出血泡,又将那血泡一个个磨破,跑得满身泥斑,衣服破破烂烂,她从白天跑到黑夜,又从黑夜跑到白天,雨不知何时停了,而她终于站在了自家门前。
离家三年,那灰青色的木门有些破旧,家里的榆钱树遮住半个院子,可以想见夏日时院子多么清凉。除此以外似乎什么都没变,大概是她变了。变得高,变得狼狈,变得心硬。
身体在风中发着抖,比这抖得厉害的是自己的那颗心。三年未见,父母还认得自己吗?
她蹒跚走至门前,一边拍打门板一边喊:“爹、娘,我是明丫。”
她不知自己姓甚名谁,只知父母唤她明丫,可自己喊了那么久拍了那么久的门可里面一点声音也无。
直到门拍了一盏茶的时间,拍得她双手酸胀时,才终于有人应门,只不过来人还抱着一个哇哇大哭的小孩。
“谁啊?大清早扰人清梦。”女人打着哈欠站在门内问道。
“娘,我是明丫啊。”相盈兴奋不已,终于要见自己的亲人了,她流着眼泪呼唤自己的母亲。
门内没了声响,显然不打算给她开门。
正当她想再说点什么时,里面的人开口了,道:“我家没有叫明丫的,我也不是你娘。你认错人了。”
“怎么可能?三年前是爹将我送去了无有门……”相盈解释道:“那年我九岁。”
女人愤怒道:“既入了玄门便是方外之人,既已是方外之人又何来爹娘?”
“我没有出家,我是……”
不等说完,那女人又道:“我家没有叫明丫的,你赶快离开这里”
辩无可辩,争无可争,她的家人根本就是不要她了。从开始便是,她早该知道,不然不会三年来收不到一封家书见不到一个人。
她瞪大一双杏眼,眼泪滑落到腮边,被她狠狠抹去。相盈回来不是寻求避难的,她回来只是想再见父母最后一面,然后她可以安然赴死。不曾想,最后的愿望无法实现。
为什么?难道她不是父母亲生的吗?
隔着门板她跪下来给门内的父母磕头,答谢他们的生育之恩。
磕完三个头,她的身体笔直的站起。
朝晖洒在小姑娘脸上,为她镀上一层金色。但她的眼睛里闪过的却是一大片黑雾,心中最后一丝情感消失殆尽。她两手各夹着三枚小核桃,核桃从指间飞出去,然后双手手指交错捏了一个决,嘴里念念有词道:“地火照天地,无烟乱人心。”
一抹绿光绕在指尖,然后手指一弹绿色火焰在六枚小核桃上燃起,紧跟着点燃了整个大门。奇怪的是,门板、茅草完好,火却像有意识一般开始蔓延。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