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夜,自然是跟宁芝一道回小院。
吃了一顿叫裴珩觉得寒酸的晚膳,裴珩有点心疼小未婚妻:“吃好点也不碍事。”
他不觉得宁芝缺钱,只是觉得,宁芝如今太苦着自己了。
“不是挺好的?我今天故意的。叫你看看我平时自己吃的什么。”其实哪里就可怜了,也六个菜呢。
只是比较起来在临京时候更多罢了。
宁芝不觉得有问题。
裴珩心里叹气,嘴上没再说什么,他想着回去之后安排个厨子过来伺候她吧。
两个人自然躺在一处,宁芝挪了挪自己的身子,稍微离裴珩远一点点,然后与他说话。
来月事时候精神头短,不多一会功夫宁芝就已经睡着了。
半夜里被吵醒,宁芝猛然坐起来:“出事了?”
裴珩也是被吵醒的,彼时他正一只手拉着宁芝的手呢。
宁芝猛然坐起来,差点把他也带起来。
“什么事?进来说!”裴珩道。
不多时,玄雷和李执都进来了。
他们两个隔着里间的帐子,还是玄雷先说的:“殿下,姑娘,塔族人有异动,正在往杏树镇赶。”
裴珩马上就精神了:“预备一下,马上回左洲!”
说着就扭头看宁芝:“与本殿一道。”
宁芝冷静了一下,摇头:“我不能去。如今左洲要是开战了,就是全线开战。我在左洲和在这里是一样的。”
“闭嘴!在这里叫本殿担忧么?赶紧!”裴珩凶她。
宁芝不生气,笑了笑,伸手摸他的脸:“好啦,殿下快去,我就在这里,不管是左右都是能保护我的人。要是事态紧急,我不管是去左洲还是去渭南都是能保护自己的。别生我的气,我需要的时候就会去的。”
裴珩见她不肯动,自然生气了。
可是也没过分强求,很快就收拾好。临走恶狠狠的拉宁芝:“你就是个倔的!”
“裴珩,你要小心,不要受伤。我安排好了也就去找你了。你一定不要出事好不好?如果你也出事了,我就只有自己了。”宁芝踮起脚,亲他的下巴:“裴珩,我喜欢你,希望你好好的。”
裴珩一肚子火气哪里还有一丝一毫?
猛然抱住她,紧紧箍住,叹气:“罢了,不去就不去吧,这里也安全些。”
说罢,翻身上马:“回去吧。”
宁芝点头,却还是目送他们离开。
夜色里,火把摇曳的一队人渐渐远去,宁芝站在自己的小院外头很久很久。
孤笼镇里的人还不知道战事又起,这会子还是半夜,没几个人起来的。
所以整个镇子都是黑暗的,宁芝站在这黑暗里,靠着自己的侍卫们打着的灯笼那一点微弱的光,站了很久。
“秦毓,从现在起,我要你死死盯着临京城里的一切动静。任何容易有变化的动静都要盯死了。”宁芝在黑暗中,轻声细语的吩咐。
明明是很小的声音,柔柔的,可是却带着千钧的力量。
秦毓应了,心里也是坚定不已。
宁芝想,她注定是不可能上马打仗,沙场立功的。
可是,她也能做很多。裴珩给了她太多权利。
她也不会浪费裴珩给她的一切。
“告诉彭秀,机会就在眼前了。”
秦毓又应了一声。
宁芝转头往回走,慢慢的走,又说了一句:“我有预感,这一场大战要持续许久。”
这一场大战……也能决定未来的走向。
输了,也许就万劫不复,赢了,也许多年来被塔族人压着打的局面就会改变了。
孤笼镇暂时安全,宁芝却丝毫没有歇着。她尽力的巩固孤笼镇的防御,以及囤积粮草药材。为以后做准备。
八月初三这一天,左洲正式开战。
西桦城里的塔族人像是雪耻一般,进攻一轮比一轮猛烈。
而与此同时,渭南终于也全面开始战争。渭北更是打的如火如荼。
史书有记载,建文六十一年秋,晋中,晋东战事蔓延,塔族人穷凶极恶,屠我大晋子民多矣。
帝下旨力战。
史书中不过寥寥几句记载,而现实中,远比诗书中记载的惨烈多了。
这一片大陆换过很多次主人了。
原本临京这里是南疆国都。彼时,南疆与大胤并列,同为大国。甚至数代姻亲,亲密无间。
后来,南疆国破,大胤也已经摇摇欲坠。
最终成为了一个大国,叫做孟。
再后来,西北原本属于大胤的国土分裂,成了两个小国,一个叫西羌,一个叫莫西。
而北方原来叫做北原,又被大胤收在版图内,后来叫做北境的国家也几次分裂。
一部分还叫做北境,另一部分,就是如今的塔族。
后来,大晋取代了孟朝,也就是原本完整的大晋。可是如今,大晋成了一半。
他们脚下的国土,已经是过去大胤还在的时候的边界了。
朝代更迭,沧桑变幻。并不是没有战争。
每一次更新换代,都是一场一场的战事,脚下的土地不知道掩埋了多少热血儿郎。
不知道有多少人的鲜血灌溉。
从无处来,归于尘土,这不奇怪。
可是过去,不管是孟朝取代了大胤,还是大晋取代了孟朝,都是内乱。
而塔族人,这是外族。
他们屠杀了太多大晋百姓,不是因为战争,而是纯粹因为他们强,而大晋的百姓弱。
所以,这仇恨也格外的深刻。
如今接连三省都爆发战事,塔族人也许是想彻底吃了大晋这半壁江山。
可对于大晋来说,也未尝不是机会。
裴珩与渭南和渭北联系紧密,此时此刻,没有什么皇子和臣子的界限,他们首先是将军。
收住国土,击败敌人,这才是最要紧的。
此时此刻,临京城里的勾心斗角都已经不重要了,要是前线失守,任何的心机都是枉费心机。
而勾心斗角的人却不会停歇。这种时候,对于裴霖之类的人来说,是机会。
他们不会放过这个机会的。
宁芝要秦毓盯着的,就是这些小变化。
毕竟,白蚁虽然小,却也能将百年的地基蛀塌。不盯着,她不放心。